东南亚处于东西方海上交通要地,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海上丝绸之路的两端是中国和罗马,经过南海、印度洋和红海。在公元前后到7世纪,由于航海技术落后,中国和印度之间的航程没有全线通航,商品运输和交易不可能通过直接贸易完成,必须通过中转或中介,间接贸易是当时主要的交易形式。7世纪后有了直航的可能,但转口贸易仍必不可少,这条海上丝绸之路“是由四个大的商站连接起来的,即中国、东南亚、印度和亚历山大。”[64]东南亚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环。
马来半岛和婆罗洲是海上丝绸之路东南亚部分的重要中转站,是东、西航路的要冲。今人研究,经东南亚的海上丝绸之路有三条路线:
一条是经克拉地峡,依据是《汉书》所载:“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崖相类。”[65]这条路线是:从中国南部的徐闻、合浦乘船出发,行船五个月,到达越南南部,再行四个月,到达泰国湾,再行十余日,到达克拉地峡,在此地上岸步行十余日,穿过克拉地峡,再乘船两个多月,就到达印度。而从印度到克拉地峡,亦有两条线路,一是经安达曼群岛和尼科巴群岛之间的航道,在马来半岛的达瓜巴附近靠岸;二是走更南边尼科巴群岛与亚齐顶端之间的航道,在吉打附近上岸。[66]达瓜巴和吉打都有出土文物证明这里是贸易中心(见下文)。
一条是经过马六甲海峡,《新唐书》对这条路线有详细记载:“广州东南海行,二百里至屯门山,乃帆风西行,二日至九州石。又南二日至象石。又西南三日行,至占不劳山,山在环王国东二百里海中。又南二日行至陵山。又一日行,至门毒国。又一日行,至古笪国。又半日行,至奔陀浪洲。又两日行,到军突弄山。又五日行至海硖,蕃人谓之质,南北百里,北岸则罗越国,南岸则佛逝国。佛逝国东水行四五日,至诃陵国,南中洲之最大者。又西出硖,三日至葛葛僧祇国,在佛逝西北隅之别岛,国人多钞暴,乘舶者畏惮之。其北岸则箇罗国,箇罗国西则哥谷罗国。又从葛葛僧祇四五日行,至胜邓洲,在日里。又西五日行,至婆露国。又六日行,至婆国伽兰洲。”[67]这条线路从广州乘船出发,沿越南海岸到马六甲海峡,穿过海峡到苏门答腊,到马来半岛西北海岸,最终到达印度。
一条是经过婆罗洲,今人谓之东洋航线,“自闽越跨海而至菲律宾,沿群岛西岸南航,经苏洛群岛而至北婆罗洲,再向东而至摩鹿加群岛。”[68]
上述三条航路中,前两条更重要,尤其是第二条,许多学者认为行船来回都经过马六甲海峡,也有学者认为7世纪前前两条路线被结合起来,形成“先陆后海”,即去时经克拉地峡,回时经马六甲海峡,据陈佳荣的研究:
汉使乘船离开日南或徐闻、合浦后,顺中南半岛东岸南行,经五个月来到湄南河三角洲,泊于都元即今越南南部的迪石一带。复沿中南半岛西岸北行,经四个月航抵泰国的湄南河河口,停靠在邑卢没即今佛统一带。由此南下沿致马来半岛东岸,经二十余日驶抵谌离即今泰国之巴蜀。在此弃舟登岸,横越地峡,步行十余日到达夫甘都卢即今缅甸之丹那沙林。从夫甘都卢再度登船,向西航行于印度洋,经两个多月终于抵达黄支国即今印度东南岸之康契普腊姆。
回国时,由黄支南下至已程不国即今之斯里兰卡,然后向东直航经八个月驶抵马六甲海峡,泊于此宗即新加坡西面的皮散岛,最后再航行两个来月,由皮宗驶还日南郡的象林县境。[69]
还有霍尔、程爱勤也持走克拉地峡的观点,只是具体路线有所差异。[70]
三条航路都与马来半岛或婆罗洲有密切关系。第一条航路穿过马来半岛北部,第二条航路经过马来半岛南部和西部,第三条航路经过婆罗洲,因此马来半岛和婆罗洲不可避免被卷入国际贸易网中,并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首先,是海上丝绸之路上的通道和中转站。
成就马来半岛成为海上丝绸之路上的通道和中转站的两个重要的自然地理因素是马六甲海峡和季风。马六甲海峡是第二条航路的必经之地,每年四月西南季风覆盖印度洋到苏门答腊,5月西南季风扫过马来半岛、泰国和印度支那,马六甲海峡地处西南季风的末端,所有商船不得不在马来半岛西海岸和苏门答腊附近港口停留数月,等待季风转向以继续行程或返回家乡。马六甲海峡是“一个咽喉要道……无论哪个方向的外国商船海路或陆路必经之处。”[71]它像一个内湖,为过往商船提供一个避风港,使商船免遭大洋上的惊涛骇浪。印度商船借助西南季风来到这里,到年末再借助东北季风返航印度。相反,来自中国和群岛的商船借助东北季风来到这里,停留数月,再借助西南季风返回。在停留期间,商船在不同港口停留进行贸易,而且需要找仓库贮存商品。(www.xing528.com)
从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马来半岛重要的港口有位于登嘉楼的佛隆(Foloan),大概在皮浪河入海口。彭亨东海岸的港口也十分重要。吉打州位于克拉地峡附近,布漳河的彭迦阑村附近考古发现1万多件中国瓷器,还有来自印度和中东的玻璃制品,包括4500多件珠子项链,表明此地是一个重要港口和贸易中心。[72]这与一位波斯地理学家阿布 · 哈桑的记载相吻合,此记载援引851年远航中国的阿拉伯商人苏莱曼,他说在箇罗国有一个港口,经常停泊来自阿曼的船。[73]在霹雳州拿律的赛林辛港,考古发现了产自阿拉伯的陶器、贝壳手镯和珠子,年代在3—11世纪。显然,这个港口“起着同周边吉打州商业中心联系的一种中介作用。”[74]
其次,是贸易商品的出产地和交易地。
马来半岛不仅仅是国际贸易的通道和中转站,它也积极参与国际贸易,它的诸多物产是贸易所需求的,它的海上通道和中转站的地位也使其成为商品交易地。
马来半岛有丰富的物产资源,据中国史籍记载,斤陀利国出产班布、古贝、槟榔,“槟榔特精好,为诸国之极。” [75]该国地处马六甲海峡,本身也有资源,因此曾经成为贸易中心。[76]丹丹国出产金银、白檀、苏方木、槟榔,农作物只有水稻。[77]佛罗安国出产速暂香、降真香、檀香、象牙等,用于贸易的商品包括金、银、瓷器、铁、漆器、酒、米、糖等。[78]单马令国出产黄蜡、降真香、速香、乌樠木、龙脑香、象牙、犀角,交易商品有绢伞、雨伞、酒、米、盐、糖、瓷器、盆钵、金银等。[79]彭坑,民煮海为盐,酿椰浆为酒,出产黄熟香头、沉速、打白香、龙脑香、花锡、粗降香等,贸易商品有诸色绢、阇婆布、铜铁器、漆磁器、鼓、板等。[80]吉兰丹,民煮海为盐,织木棉为业,地产上等沉速、粗降真香、黄蜡、龟筒、鹤顶、槟榔等,有深水港,商品贸易有占城布、青盘、花碗、红绿焇珠、琴、鼓、板之类。[81]
马来半岛作为海上交通要道和贸易中转站,汇集了来自中国、印度、阿拉伯、东南亚其他地方的商人,同时半岛诸国也参与到商品交易过程。中国商人在这里换回印度、罗马、阿拉伯、东南亚的商品,印度、阿拉伯商人换回中国和东南亚商品。从马来半岛进出口商品可见(参见表1-1),马来半岛出口的主要是地方特产,尤其是各种香料,说明在14世纪以前世界其他地方对东南亚香料需求之旺盛,马来半岛也以香料加入国际贸易。半岛各国进口的主要是制成品,包括金银器、瓷器、漆器、铁器、雨伞、布料、艺术品和食品等,同时,日用品也进入交易行列,如阇婆布、占城布等,从名称上看可能产自东南亚其他地方,而酒、米、糖等可能来自中国,也可能来自东南亚其他地方,用于满足当地人和外国商人的需求。
表1-1 马来半岛进出口商品一览表
资料来源:根据中国史籍《梁书》、《通典》、《诸蕃志》、《岛夷志略》等整理。
再次,是海上丝绸之路的经营参与者。
海上丝绸之路并不是完全由印度、阿拉伯和中国的商船包办,东南亚商船也是重要的参与者。第一条航路是要弃舟步行的,表明需要有其他船来接应,所以“蛮夷贾船,转送致之”。[82]马来人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经营参与者,马来人被称为“海上游牧民族”,在苏门答腊巨港发现的7世纪的碑铭中出现马来人为数不多的专有词汇“puhavam”(意为货主),还第一次提到船只从苏门答腊航行到印度。[83]所以有学者认为马来人自古“善于航海,在风帆时代,顺风顺流泛海,东至西南太平洋诸群岛,西及于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岛。”[84]尤其在14世纪以前,马来人在航海中的作用更大,如果说4世纪以前贸易主要走第一条线路,那么,“4世纪起有了变化,因为马来人抓住机会开通了经过马六甲的华南与西亚之间的直接海上贸易。……马来人作为承运者参加了海上贸易,而且还用本地产品取代常见的贸易物品。”[85]有学者指出:“马来人与印度次大陆及东非有着传统的联系,‘昆仑’海商贸易的对象除了东南亚本地之外,主要是北方的中国和西方的印度。当中国商船尚未进入印度洋的时代,他们担当了中国与北印度诸国和地区及更远的国家和民族间贸易联系的任务。后来中国商船进入印度洋以及更远的沿海交通线上,也主要是在他们和印度人的帮助下实现的。”[86]
总之,天时地利人和造就了马来半岛在早期国际贸易中的重要地位。马来半岛处于海上丝绸之路的中间,北部的克拉地峡和南部的马六甲海峡分居第一条和第二条商路的要冲,季风气候使商船需要停靠在马来半岛口岸,加上马来半岛的物产和马来人的航海技术,使这一地区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通道、中转站、商品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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