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相比其他严肃读物,公众更加偏爱历史书籍的时刻已经来临。也许,继一个思想活跃的世纪后,社会文明发展指引我们进入了崇尚事实的时代;也许,那些由于无知对既往的诋毁,令我们感到乏味;也许,归根结底是因为有阅读的兴趣。沃尔特·司各特[1]的小说让人们对不久前还轻视的中世纪浮想联翩,他的文学作品虽略显浮夸,却为今天的我们开辟了如何阅读和书写故事的新途径,影响非凡。有关数世纪前和所谓野蛮人的描写强烈吸引了各阶层好奇的读者,小说的出版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诚然,我们不可能把沃尔特·司各特的书视为历史著作方面的权威,可毫无疑问此人是把不同种族人民逐步融合成伟大欧洲民族的第一位作者。有哪位英国历史作家讲述“狮心王”理查一世[2]的传奇时提到撒克逊人和诺曼人呢?又有哪位根据1715—1745年苏格兰叛乱发觉山区盖尔人[3]子孙与撒克逊人后裔英格兰人之间的敌意呢?以上问题和其他许多重要史实一直被忽略,社会统一过程中出现的曲折,在现代历史作家笔下消失殆尽。关于中世纪最重要的片段之一、彻底改变英格兰社会状况的事件——我指的是诺曼人登陆英格兰岛[4],休谟把这次入侵刻画成与当今某位大公征服他国等同。在他的故事里,盎格鲁-撒克逊王室的末代国王对抗诺曼底公爵的战役,非但毫无古日耳曼部族间侵略和抵御的浓厚色彩,反而像两个垂涎王位者的普通吵闹,胜利的结果无外乎战败一方更换了统治者。实际情况却是整个民族毋庸置疑地被外国人奴役剥削,土地财物、百姓或原住民,直至整个王国都成为他人的资产。
法国历史作家对异族的记述更是寥寥无几,他们和大卫·休谟一样,将各民族、种族间互相入侵、征服、奴役的漫长争斗归于统治阶层的内部矛盾。真正的历史问题被一堆荒诞无聊的琐事掩盖,比如克洛维是否是位糟糕的国王,他的政治策略是否符合法兰西的利益。先前在我们生活的土地上留下诸多足迹的日耳曼人古老分支——条顿民族的名号泯没了,代之以法兰西和法兰西人,只因这两个名词,人们才依稀记得它的存在。当看到“民族”这个词的时候,请大家不要从字面意思去理解,因为法兰克人并非指一个民族,而是多个部族组成的联盟统称,他们都属于条顿人或者日耳曼人,具体地说有来自日耳曼族西部和北部的分支,部落的原始语言演变成某些方言和古低地德语,另外有来自中部的分支,部落的原始用语互相融合柔化,成为今天的文学语言。作为最著名的古老日耳曼联盟,法兰克人由统治部落和附庸部落或从属部落组成,联盟开始与罗马强权发生冲突后,法兰克人扩大了自己的王国,其统治疆域在北海海岸从易北河口直到莱茵河口,往南从莱茵河右岸几乎延伸到了美因河注入莱茵河处。[5]东部和南部,有竞争对手撒克逊人和阿勒曼尼人与法兰克人毗邻。[6]不过很难确定它们各自的领土范围,而且随着战争发展或蛮族性格的变幻无常,界限也频繁更改;有时全体部族成员还自愿或被迫投靠其他部族。
现代作家一致认为“法兰克”这个词意味着“自由之人”,然而没有任何古日耳曼语的词根能证实这一点。一旦我们澄清该词在历史上的各种含意,就会发现与当前语言的派生词义完全不同,民族虚荣心导致的流行观点立刻变得难以立足。征服了高卢的法兰克人在王国内享有高等的社会地位,他们母语里的旧名词演化成中世纪贵族拥有或期望拥有的一切优秀品质,如自由、决断、正直、诚实等。13世纪时的“法兰克”(frank)一词,综合了财富、权力和重要政治地位的多方面意思,它的反义词为“贫苦”(chétif),指贫穷与地位低下。[7]以上含义由法语转换到欧洲其他语言,连同独立自主的意思,与原日耳曼词语的本义大相径庭。我们可以写成“frank”,或是谐音的“frak”,它同拉丁词语“ferox”一样,指自豪、无畏、凶悍。[8]要知道,形容日耳曼战士时,“凶猛”不应被视为贬义词,而是法兰克人的专有特征,因为从组建联盟起,他们就追随共同信奉的主神奥丁[9],狂热好战。联盟的构成原则很可能不是多个部落的自由结合,而是一些强大部落主宰支配其他部落,所以绝无独立性之说,不过我认为联盟有自己的统称,正表明这个英勇团体在敌人面前坚决果敢、毫不怜惜。
法兰克人与罗马人的兵戎相见,自3世纪起就不是防御战争。联盟武力入侵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获取罗马帝国的领土,二是通过掠夺邻省致富。法兰克人首先占领了莱茵河上的最大岛屿巴达维岛(Bataves),这是为进一步夺取莱茵河左岸流域和征服高卢北部做准备。在密探和联络人协力奔走加上一些小成功的推动下,法兰克人持续不懈地偷袭罗马人以弥补他们进攻上的弱势,力图完成野心勃勃的庞大征服计划。每年联盟向莱茵河对岸派出热血的年轻士兵,他们情绪激昂,幻想会受到奥丁的嘉奖,战死后进入传说中的英灵殿。这些迷惘的孩子很少有人能够返回,通常他们的入侵,无论部落首脑同意或反对都将面临严酷惩罚,罗马军团到莱茵河日耳曼人的地盘上报复性地放火杀戮,可是一旦河流冻结,跨河偷袭又重新开始。有时罗马军团的调动使帝国边境上军事要塞的防守能力变弱,联盟各部落首领、青壮年就会纷纷拿起武器,寻找突破口,摧毁保卫河岸的罗马人堡垒。[10]
经过反复多次的尝试,5世纪后半叶,法兰克人联盟中最西边的一些部落终于征服了高卢北部。这些部落所在的地理位置与联盟其他成员部落相比,对完成高卢的入侵更加有利,因为他们定居于莱茵河口附近的沙丘上,罗马帝国在那里的边境不受任何自然屏障保护,军事堡垒的数量也不如莱茵河上游多;该区域被沼泽和广袤的森林覆盖,没有正规罗马军团的作战空间,却适合机动灵活、铤而走险的日耳曼人,况且又靠近莱茵河口,法兰克人先连续不断侵袭左岸,继而占领一个又一个地区,扩展自己的领土。于是,沿海法兰克人作为领土征服者在联盟中的地位显著上升,通过影响力或武力,他们统治了联盟,其中的主要部落住在接近艾瑟尔河口[11]的撒利兰(或撒勒)一带,称“撒利斯克”或“撒利族”(Saliskes或Saliens),被认为是最高贵的法兰克人;当联盟需要一名领袖的时候,撒利族中的墨洛温或墨洛维[12]的后人,被推举为王。
最初的国王当中,史料表明确有其人的是克洛迪奥;而马尔科梅尔(Marcomir)的儿子法拉蒙德,尽管名字很有日耳曼风格,也可能真做过联盟领袖,却没有任何可信资料证实此人的存在。所有后来的征战记事都与克洛迪奥这个名字有关,他被尊称为第一个踏入高卢土地的法兰克人,率领大家一直攻取到索姆河[13]边缘。克洛迪奥成为相继取得胜利,但名字被遗忘的首领们的化身,尤其是在侵略进展缓慢,土地经常得而复失的那几年。请看历史典籍里关于法兰克人入侵高卢充满轶闻性质的记录,其取材似乎来自民间传说:
密探回来报告,高卢是个富饶的地区,拥有奇珍异宝,覆盖着广阔无垠的果树森林,土地肥沃,物产齐全,应有尽有。在这样的诱惑下,法兰克人燃烧了斗志,纷纷拿起武器,他们磨刀擦剑,要报复他们从罗马人那里蒙受的侮辱;他们彼此挑战嘲讽以鼓舞士气,下定决心歼灭敌人,不再临阵脱逃。当时,从莱茵河到卢瓦尔河居住着罗马人;从卢瓦尔河到西班牙属于哥特人;同样是阿里乌斯教派信徒的勃艮第人在罗纳河对岸。国王克洛迪奥派他的前哨直抵康布雷[14],不久自己率领大军横跨莱茵河,进入查赫波涅尔森林[15],攻克了图尔奈[16],再从该城向康布雷挺进。他在康布雷停留了一段时间,命令把那里的罗马人全部杀掉。占据着康布雷,克洛迪奥继续征战至索姆河地区……[17]
这段叙述最令人惊奇的是,它不仅充分显示了入侵战争的野蛮残酷,还生动刻画了侵略者对财富的贪婪,以及刻骨的民族、宗教仇恨。征伐当然不会一帆风顺,法兰克人终于获得第二行省比利时之前,双方你来我往争夺了数次。克洛迪奥自己曾被罗马军团打败,只得朝莱茵河溃退,甚至退到莱茵河外。5世纪的一首拉丁文诗歌回忆了这次战斗场面。[18]法兰克人来到一个叫海伦娜(Helena)的镇子,应该是现在的朗斯市[19]。他们在丘陵上的一条小河旁边驻扎下来,帐篷周围环绕货车。法兰克人营寨的警戒一贯松懈,埃提乌斯[20]统领的罗马军队发现后又惊又喜。遭受攻击时,法兰克人正载歌载舞地庆祝某个首领的婚礼,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他们喧闹的歌声,四处飘散着烤肉的烟火。突然,密集的罗马军兵通过狭窄的道路和一座横跨河流的木桥一齐飞快地冲杀过来。野蛮人几乎来不及拿起武器,更不用说组成防御阵线,他们立刻被打垮,唯有溃逃。他们把为婚宴准备的各类菜肴、物资、缀满花环的大花盆横七竖八地扔上货车。可是,诗人写道,车辆和里边所有物品,连同和新郎一样金色头发的新娘都落到了胜利者手中。[21]
直至6世纪,法兰克战士的外貌还被作家们描绘得野性十足:他们把金红色的头发从前额拢起,高高扎束到头顶,形状像一种鸟类的冠羽,后面向下垂落又像马尾;胡子完全剃光,只在嘴边留下两缕长须,他们用粗布紧裹身体,有些人宽宽的腰带上挂着宝剑。[22]
法兰克人最喜欢的武器是单刃或双刃的投掷斧,斧子用铁打造,极其锋利,手柄非常短。战斗时,他们先向远方的敌人扔斧子,直击敌人头脸部或对方的盾牌。他们很少失手,几乎百发百中。法兰克人管投掷斧叫“法兰克斯克”(frankiske),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种特殊的武器,法兰克语叫“夯”(hang),即钩枪。钩枪长度中等,无论敌人远近,都可以拿它来搏杀,枪头尖而长,有数个锋利的芒刺或弯曲的倒钩,像鱼钩一样。整个木制的枪身几乎都覆盖着铁皮,因此它很结实,不会轻易折裂,更不会被剑一下子砍断。当钩枪戳穿一面盾牌时,枪头的许多倒钩就会在盾牌上固定,钩枪前端就这样挂着,末端拖在地上,盾牌后的人无法立刻拔除。然后法兰克人就窜跳出来,用全身的重量一脚踩住钩枪,迫使敌人放低手臂,暴露出头部和胸部。[23]有时法兰克人在钩枪尾端系一条绳子,把它当作捕鱼叉,攫取一切能碰到的东西。一个法兰克人抛出钩枪,他的同伴就拉紧绳子,两人一起发力,要么令敌人丢弃盾牌,要么钩住他的衣服和盔甲,把他拉过来。[24]
在征服高卢后的半个世纪,当提奥德贝尔特一世[25]越过阿尔卑斯山去发动对意大利的战争,法兰克人的外貌服饰和战斗方式依然如此。国王的卫兵骑马,配备罗马式长矛; 其余战士都步行,他们的防护用具非常简陋,既无胸甲,也无铁片加固的高帮靴子; 少数人戴头盔,大多数人光着脑袋打仗。可能因为怕热,他们脱去粗布紧身外衣,只保留布料或皮革的短裤,长至膝盖。法兰克人既无弓箭,也无投石器,除了投掷斧和钩枪,他们没有其他武器。这样的装备令他们在与查士丁尼皇帝的军队较量时战绩寥寥。[26]
至于法兰克人的精神寄托,正如我上面所说,入侵高卢时他们都是阿萨神族主神奥丁的狂热信徒,誓要踏入瓦尔哈拉神殿。他们凶狠好战,一方面是因为打仗会变得富有,另一方面是他们渴望得到诸神的嘉奖。最年轻勇猛的战士经常陷入到疯狂忘我的战斗状态,那时他们的体能超凡,似乎对疼痛麻木。即使数次受伤——其中最轻的伤也足以击垮正常人,年轻勇士们却仍保持站立,继续战斗。[27]这类人实行的征伐,必定伴随毫无理性的血腥杀戮,可惜我们没有细节资料,无法回顾当时的情况与进展。文档缺失的部分原因,是法兰克人于整个高卢的集体皈依中抹去了与新正统教徒有关的血腥回忆。在谴责杀害上帝仆从的恶行的故事中,人们划去了法兰克人的名字;把入侵造成大批殉难者的罪孽,归咎于其他民族,比如匈奴人和汪达尔人[28]。 但依据结合了批评、加上设想补充的零星资料,可以推断出如此明显地掩盖事实,要么是为了奉承统治者,要么是为了表现宗教的宽容。
西哥特人[29]与勃艮第人[30]对高卢南部和东部的征服,远远不如法兰克人征服高卢北部那般的凶残暴虐。斯堪的纳维亚人向周边部族传播宗教,而作为异族的西哥特人与勃艮第人,包括妇女和儿童,出于生存需要向罗马帝国境内移居。他们获得新家园的办法,大多是通过反复谈判协商,而不是武力。进入高卢时,他们和当地人一样是基督徒,虽然属于阿里乌教派,但都表现了怜悯仁慈,尤其是勃艮第人。善良淳朴是这支日耳曼部族的特点之一,而且似乎很早就显示出来了。定居西汝拉[31]之前,几乎所有的勃艮第人都是手艺人,筑屋工人、细木工匠等,和平期间靠做工维持生计,他们不像其他征服种族,本着战士和闲暇有产者的双重身份,蛮横无礼。[32]作为高卢的共同业主,勃艮第人接受了三分之二的土地和三分之一的奴隶,大约相当于所有资产的一半,他们谨慎行事,不愿更多索取。勃艮第人没有把罗马人当作自己的殖民,或像其他日耳曼人称呼他们为末等人(lite)[33],而是赋予罗马人一起生活在界定区域的同等权利。在合伙业主、高卢豪门元老面前,勃艮第人甚至觉得自己是装腔作势的暴发户。勃艮第人驻扎于宏伟屋宇里,明明可以扮演主人的角色,然而他们奉罗马宾客为高贵的主人,在清晨前去拜访,称呼“父亲”或“叔叔”,这是日耳曼语中常用的尊称。之后他们一边擦洗武器,或梳理长长的头发,一边大声唱本民族的歌曲,愉快纯真地问罗马人认为歌曲如何。[34]
勃艮第人的法律对战胜者和战败者一视同仁,禁止前者滥用武力。这方面的条款简直可以说吹毛求疵。例如,法律禁止蛮族人以任何借口,干涉罗马人内部的诉讼案件。[35]还有一条法律值得逐字引述:“任何人不能拒绝为旅行者提供被褥和柴火,违者罚款3苏……如果一个旅行者来到一个勃艮第人房前请求住宿,勃艮第人却让他去另一罗马人的房子住,此事被证实后,那么勃艮第人就要付3苏的罚金,并给罗马人3苏作为补偿。”[36]
除了少许阿里乌教派的狂热,罗纳河流域、卢瓦尔河流域和两海的主人西哥特人受到了更多公正思想和精神文明的熏陶。穿越希腊和意大利的漫长行军,激发了西哥特人首领力图超越罗马政治管理的野心,立志至少要继续维持罗马体制。著名的阿列拉克一世的继承者,率领族人从意大利迁移到纳博讷省[37]的阿陶尔夫[38],以质朴强烈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意愿。“我记得,”5世纪的一位作家写道:“在伯利恒[39]听真福者耶柔米[40]说,他遇到被皇帝狄奥多西[41]授予很高职位的一位纳博讷居民,宗教思想端正而且明智,在家乡与阿陶尔夫非常友好。纳博讷人经常说哥特人的王有宽广胸怀和杰出思想,习惯说自己最热切的愿望是使罗马这个名字消失,然后占领全部原属罗马的土地,建立一个新帝国——哥特帝国:换一种通俗的讲法即所有属于罗马人的都变成哥特人的,阿陶尔夫要成为另一个奥古斯都·恺撒。根据经验,他知道哥特人素来桀骜不驯,不可能服从法律,但又不能触动法律,因为若没有这些法律,共和国将动摇,共和政体也将不复存在,因此阿陶尔夫决定追求荣耀,把哥特人的力量集中,致力于帝国的建设,重现罗马的辉煌文明,虽然没能成功转化,至少后代认为他是帝国的复兴者。出于这种考虑,他放弃征战,诚心寻求和平……”[42]
罗马帝国以法律治国的崇高理念、对文明的推崇向往,被阿陶尔夫的接班人当作独一无二的典范继承下来,但附加了较多的独立性,在日耳曼王国和帝国之间的中西部地区,西哥特人的图卢兹宫廷是政治中心,同君士坦丁堡宫廷一样讲究礼仪,甚至更加庄严。和平期间,西哥特王被博学的高卢人簇拥,硝烟四起时,王周围则聚集了日耳曼人。他的顾问秘书是当时最优秀的修辞学家之一。看着他以优雅纯粹的文笔,编撰出令意大利人都钦佩的外交函件,并署上自己的名字,国王尤里克心满意足。[43]他是该王朝倒数第二位国王,怀着真实的敬仰接受最开明的思想启迪,与引起奴性恐惧的法兰克国王不同,他们皈依正统教派仅仅为了让人们狂热崇拜。
5世纪的著名诗人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因有对哥特帝国不满的嫌疑,被西哥特国王从他的家乡奥弗涅放逐,流亡到波尔多请求收留,他运用古典修辞的表达方式秘密写下一段诗歌,以流亡诗人的视角,生动刻画了来自各地的各族人士,为了祖国家园利益云集在哥特王周围的情景:
几近两次月亮的阴晴圆缺,我只觐见了王一面:这片土地的主人不似我一般闲暇,整个世界等待他的召唤,向他臣服。在此我们看到湛蓝眼睛的撒克逊人,他们纵横四海,却畏惧陆地。战败削发的老斯卡姆布里人,任由他们的头发生长。暗绿面庞、似乎染上海水色泽的赫鲁利人[44],在最终定居的港湾漫步。七尺高的勃艮第人,屈膝祈求和平。东哥特人[45]来恳请帮助,以便获得力量震撼匈奴人,一方谦卑,另一方自豪。而罗马人自己,来此为你的生命祷告,当北方的威胁引起纷争时,想借助国王尤里克的支持来对抗斯基提亚[46]的匪帮;请勇武强盛的加龙河,保护柔弱凋敝的台伯河。[47]”
我们若从这幅画卷或同一位作家用散文诗描绘的狄奥多里克二世宫廷[48],转向克洛维统治初期的故事,就像走进了日耳曼的森林。墨洛温王朝的法兰克国王中,克洛维应该算是一位政治家。为创建一个帝国,他与正统教会的主教势力结盟,贬抑对北部神祇的崇拜,打击其他两个阿里乌教派王国。不过,尽管克洛维履行职责,与被公认文明睿智的罗马人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谈判,同高级神职人员结下友谊,他依然是这个联盟的工具,而非推动者,并一直受本民族传统道德习俗束缚,[49]蛮族的生活习惯、嗜血成性的原信仰给法兰克人造成的影响,不会因皈依基督教而中止。“低下你的头,骄傲的斯卡姆布里人,爱你先前烧毁的”,[50]但兰斯主教对新受洗者的说教是枉费唇舌,法兰克人在索恩河与卢瓦尔河以南的征战中,到处烧杀抢掠,教堂也无法幸免。
此外,我们绝不能以为他们皈依基督教是突如其来且一挥而就的。首先正统教派新信徒和原信仰坚持者之间发生政治分裂,大多数异教徒离开了克洛维的王国,撤回索姆河赫根纳尔(Raghenaher)的领土,其主要城市是康布雷。[51]其次国王周围很多法兰克贵族虽未断绝臣属身份,却依旧信奉原来的宗教。传说不仅第一位信基督教的国王,还包括他的继任者们,都不得不和执拗的异教徒们同桌共事,这些人数目众多,在法兰克族内部地位极高。这里我有两个现代历史作家没有讲述过的,但值得一提的小故事,读者不必因担心受中世纪奇闻异事欺骗,就忽略当时的道德习俗,若缺乏这些细节,历史将是模糊的、难以理解的。
克洛维决意把巴黎定为都城,向巴黎折返时,他经过奥尔良,在那里和一部分军队驻留了几天。其间,普瓦捷主教阿德雷菲尤斯(Adelphius)为克洛维带来了一个名为弗里多林(Fridolin)的修士,他被大家视为圣人,国王很想结识他。两名旅者——修士步行,主教照例骑马——来到法兰克人居住区。国王本人在臣僚的簇拥下,恭敬而友好地欢迎他们;亲切交谈几个小时后,国王用丰盛的筵席招待宾客。酒宴中国王命人拿来一只碧玉酒杯,杯身透明如玻璃,上面镶嵌黄金和宝石:斟满酒后,他一饮而尽,然后将玉杯递给修士,修士一边伸手去接玉杯,一边道歉说自己不喝酒;正当弗里多林要接过玉杯时,它意外地从他手中滑落掉到桌上,再从餐桌滚落在地,摔成了几片。司酒官拾起碎片,放到国王面前,国王神色忧郁,不仅是因为失去了这么珍贵的玉杯,而且发生这样的意外会让列席者产生恶劣的印象,其中许多人是异教徒。但他用愉快的口吻对修士说道:“阁下,因为你我失去了这只玉杯,它如果从我的手里掉下,可能就不会被打破了。看来这是上帝的意愿,要通过你来彰显他的圣名,让我们当中仍沉迷于偶像崇拜的人不再犹豫,一定要相信全能的上帝。”弗里多林拿过全部碎片,把它们连接起来紧紧握在手中,他的头微微向桌子倾斜,泪水涟涟,深深地叹息着开始向上帝祈祷。祈祷结束后,他把玉杯还给国王,国王发现杯盏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破裂的痕迹。基督徒们目睹这个奇迹欣喜若狂,数量众多的异教徒更加赞叹不已。国王和所有宾客从桌边站起感谢上帝,参加宴会的那些原先顽固崇拜异教的分裂派们,向三位一体真神忏悔,领受主教手中的洗礼圣水。[52]
克洛维一世死后,他的儿子克洛泰尔在苏瓦松建立政权,有一个叫赫辛的法兰克人邀请他参加宴会,还请了随行的朝臣中著名的阿拉斯主教——真福者维达斯特(圣·瓦斯特)[53]。圣人接受邀请的唯一目的是给众多的宾客做有益的教诲,并在国王允许下,说服他们接受神圣的洗礼。走进房屋时,他看到廊下整齐摆放着大批的木桶,里面盛满啤酒,于是问这些木桶是什么人的,有人回答他说,一些酒桶是为基督徒准备的,另外那些是为狂热崇拜异教的宾客准备的,而且已经按照异教教理的礼拜仪式被赐过福了。听了这样的解释,尊者维达斯特开始以基督的名义,不加区分地向每一只酒桶祝福、画十字。当他向异教徒的酒桶赐福的时候,箍桶环和绳索突然断裂,酒水溢出来,淹没了地面。此事令在场许多人萌生敬意,异教徒们皈依正教而得到救赎;人们争先恐后地前来请求圣洁洗礼的恩典,接受正统宗教的制约。[54]
法兰克人中一直存在很多异教徒,只是异教色彩逐渐淡漠而已。如果查阅关于6—7世纪的历史文件,就会发现大量这方面的证据。拜占庭历史学家普罗科匹厄斯曾惊恐地回忆说,539年东法兰克国王提奥德贝尔特一世的军队入侵意大利,在那里他们一边行进一边攻击哥特人,杀死该族的妇女和儿童,并将尸体投进波河,这仅是本次战争的开端。[55]一个世纪后,在索姆河,甚至埃纳河的沿岸乡镇,异教仍然占主导地位,受法兰克人推崇。北方城市的主教们必须冒着极大危险去这些乡村布道;只有赤诚甘愿的殉教者,才敢在图尔奈城、科特赖克、根特,沿着默兹河和斯海尔德河一带宣扬基督。[56]656年,爱尔兰一位神父为这项危险的任务失去了性命;大约同一时期,教会中令人尊敬的人物还有罗马人吕普斯和阿芒都斯(Lupus和Amandus,即圣卢[saint Loup]和圣阿芒[saint Amand])、法兰克人奥德梅尔和伯尔特维(Odomer和Bertewin,即圣奥梅尔[saint Omer]和圣伯廷[saint Bertin]),他们都赢得了圣洁的声誉。[57]基督教神职人员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改变了北部高卢征服者的凶残迷信的宗教信仰,不过这个民族根深蒂固的野性粗犷仍体现在道德习俗上,无论和平年代或战争时期,无论行为或是言语方面。格雷戈里关于这种野蛮强横的描写令人过目难忘,墨洛温王朝末期一些官方文件中亦有相应记载。我举个最典型的例子,撒利族法兰克的法律,又称《撒利克法》,是达戈贝尔统治时期用拉丁语起草的法典。法典序言由某个法兰克教士撰写,字里行间表现了这个民族整体的残暴、粗鲁、无序,可以说他们的灵魂、思想跃然纸上。序言前几行似乎是一首古老日耳曼歌曲的直译:
法兰克人的王国,因创造者上帝的爱悦而享有盛誉,它武器强悍,意向坚定,见解高深,地位显贵。纯洁高尚的民族,从异教皈依基督教得到解脱,它魅力独特,体魄健壮,打仗勇猛,敏捷灵活;它由野蛮信仰支配,接受上帝的创造[58],根据本性和特质寻找真理的钥匙,渴望正义,保持虔诚;我们在首领的敦促和口述下,制定《撒利克法典》。我们选出以下四人:维斯族长、波德族长、萨勒族长和文特族长,他们所在的地区名为维斯、波德、萨勒和文特。[59]这四位族长召开了三次会议[60],仔细讨论各种审判理由,并予以不同的处罚方式,然后颁布执行。接着依靠上帝的帮助,杰出的法兰克国王长发英俊的克洛维第一个受领了基督教的洗礼,讨论会中所有不适合的判罚,英明的国王克洛维、希尔德贝尔特、克洛泰尔做出明确修正;这样拟定出以下法令:
热爱法兰克人的基督万岁,他守卫他们的王国,赋予首领们耀目的恩泽,基督保护他们的军队,赞许他们的信仰,并为他们带来和平与幸福;圣主耶稣基督引领国王,以虔诚的方式统治国家。这个民族勇敢刚强,打碎头顶上罗马人的枷锁,当得到神圣洗礼后,他们用黄金和宝石华丽地装饰殉难者的洁净遗体,而罗马人会被屠杀,被烈火焚烧,被铁刃肢解,或被野兽撕碎……[61]
【注释】
[1]沃尔特·司各特(Walter Scott, 1771—1832),18世纪末苏格兰著名历史小说家及诗人。司各特关于英格兰历史的小说有《撒克逊英雄传》,关于欧洲史的小说有《昆丁·达威尔特》及《十字军英雄记》等。——译者注
[2]理查一世(Richard Ⅰ, 1157—1199),英国金雀花王朝国王,参与过包括十字军东征在内的很多次战争。——译者注
[3]盖尔人(gael),起源于爱尔兰,随后扩展至苏格兰与马恩岛。——译者注
[4]“诺曼人登陆英格兰岛”指1066年法国诺曼底公爵威廉对英格兰的入侵及征服。这次征服改变了英格兰的历史走向,从此英格兰受到欧洲大陆的影响加深,而受到斯堪的纳维亚的影响逐渐衰退。——译者注
[5]莱茵河(Rhin)发源于阿尔卑斯山区,流经列支敦士登、奥地利、德国、法国,由荷兰注入北海。易北河(Elbe)发源于捷克和波兰交接的苏台德山脉,向南进入捷克,再流成一个弧形转向西北流入德国,经汉堡流入北海,是中欧地区的主要航运河道。美因河( Main)是德国境内的一条河流,流经巴伐利亚州、巴登—符腾堡州和黑森州,最终在美茵茨注入莱茵河。——译者注
[6]阿勒曼尼人(Ala-mans)是指男人。见1828年1月的《天主教》(la Catholique)上埃克斯坦男爵(M.le baron d′Eckstein)关于日耳曼联盟的学术论文。(阿勒曼尼人[Alemanni],该名称源自美因河上游区域的日耳曼部落同盟。——译者注)
[7]“作为法兰克人,对贫弱者没有慈悲怜悯。”
[8]在古老词汇表中写作“franci”,意思是“凶猛”;在现代德语中写作“frech”,意味着“大胆、鲁莽”;荷兰语“vrang”,意思是“激烈、粗鲁”。
[9]奥丁(Odin),是阿萨神族(Aesir)的主神,传说为50岁左右,身材高大,失去一目,冰冷又严肃。他很少参加战斗,却是战略家,利用计谋战胜敌人。一说法是北欧神话主神奥丁会让伟大的战士死亡,让他们的灵魂进入英灵殿,这是为了给诸神的黄昏——神话预言中的一连串巨大劫难——包括为造成许多重要神祇死亡的大战培养强大的兵力。——译者注
[10]《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807页。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Saint Sidoine Apollinaire,430—489)。古罗马末期的诗人、外交家、主教。出生于今法国里昂,早年显贵,后进入仕途。西哥特人入侵时,他曾被囚禁,后被释放。他的作品反映了古罗马崩溃前夜与中世纪初期的西欧状况,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译者注
[11]艾瑟尔河(IJssel),位于荷兰境内,是莱茵河的支流之一,发源于阿纳姆以东,最终注入艾瑟尔湖,全长125公里。——译者注
[12]墨洛温(Merovingian)或墨洛维(Mérovéc),可能的名字还有墨洛温斯(Merowings),或墨洛维仁(Mérovingiens),是克洛迪奥的继任者。这个名字似乎代表一个古老的大家族,其成员广泛分布在撒利族法兰克人的领土上。6世纪的撒利族历史文档中也有记载。
[13]索姆河(Somme)是法国北部皮卡第的一条河流,全长245公里。——译者注
[14]康布雷(Cambrai),位于法国斯海尔德河畔,是加来海峡大区北部省的一个城镇。——译者注
[15]查赫波涅尔森林(la forêt Charbonnière),又译为“木炭森林”,是法国北部和比利时西部的古老森林。——译者注
[16]图尔奈(Tournai),位于比利时埃诺省斯海尔德河畔,距离布鲁塞尔85公里。——译者注
[17]艾穆安·弗勒里,《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三,第4页。
[18]《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802页。(www.xing528.com)
[19]朗斯(Lens),位于法国北部,加来海峡省都市,靠近比利时。——译者注
[20]弗拉维乌斯·埃提乌斯(Flavius Aetius, 396—454年),西罗马帝国末期的主要军事统帅。——译者注
[21]“桥头的骑兵听到附近丘陵上,举行婚礼的野蛮人按斯基泰人的方式歌舞喧哗,祝贺金发的新郎新娘。……野蛮人向漫无边际的车辆上匆匆堆放婚宴的酒菜、餐具,从各处搬运一盆盆鲜花……”《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802页。
[22]“这些怪物头发金黄,扎束在头顶并垂落下来,颈部裸露;他们的眼球混合着绿色和白色,眼珠深邃如潭……他们不留络腮胡子,脸上只有几绺梳理过的长须;他们身材高大,穿紧身短外衣,露出两膝,腰间系着宽宽的兽皮腰带,紧紧勒住肋部。《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802页。
[23]阿加提阿斯:《法兰克史》,卷二,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二,第65、66页。
[24]“……由于被绳索紧紧缠住,对方挣扎不得,然后(士兵)跳到盾牌上,将敌人都杀死……”《阿提拉在高卢》(Attilae in Gallias),1780年,第54页。
[25]提奥德贝尔特一世(Thibert or Théodebert, 500—547或548),提乌德里克的儿子,奥斯特拉西亚的国王。——译者注
[26]阿加提阿斯:《法兰克史》,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二,第65页。
[27]“……他们凭借惊人的体能、顽强的生命力赢得战斗。”《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803页。斯堪的纳维亚语形容战士的这种着魔状态为“Berserkars”,参见德平的《诺曼人海上远征史》,卷一,第46页。
[28]汪达尔人(les Vandales),东日耳曼部族,在民族大迁徙中于429年占领今北非突尼斯一带,建立了汪达尔王国。455年,他们从海上出发,并于6月2日无情地洗劫了罗马城。——译者注
[29]西哥特人(les Wisigoths或les Visigoths),东日耳曼部落的两个主要分支之一,在民族大迁移时期是摧毁罗马帝国的诸多蛮族中的一个。4世纪,西哥特人兴起于巴尔干地区。410年,在首领阿列拉克率领下攻陷并洗劫罗马。西哥特人后定居于高卢南部,成为罗马帝国的盟友。随后建立西哥特王国,统治法国南部和伊比利亚半岛,589年,皈依基督教。——译者注
[30]勃艮第人(les Burgondes),属于东日耳曼民族的部落,可能是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移居到丹麦的勃恩霍姆岛,勃恩霍姆岛在古丹麦语中称为“勃艮第霍姆”,就是勃艮第岛,然后又向欧洲大陆迁徙,古代关于维京人的诗歌说他们是从“勃艮第”来的,因此被称为勃艮第人。——译者注
[31]汝拉省(Jura)是法国原弗朗什—孔泰大区所辖省份,东临瑞士,因地处汝拉山脉而得名。——译者注
[32]“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是木匠,这意味着他们靠干活赚取生活费用。”《教会史》,第七卷,第30节,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604页。
[33]在古条顿语中,“lide”“lete”“late”“latze”意思是“小的、最末的”,日耳曼人用它称呼低阶层的人,在他们家乡指的是殖民地移民或耕种田地的人,也有可能指战败者的后代。
[34]“……勃艮第人在头发上涂抹黄油,边擦洗武器边愉快歌唱,他们对年长者尊敬礼让,每日都要去拜访……”《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811页。
[35]《勃艮第法》,第55条,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二,第270页。
[36]《勃艮第法》,第55条,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二,第266页。
[37]纳博讷(Narbonne)曾是古罗马的一个省,目前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市镇,位于原朗格多克—鲁西永大区奥德省。——译者注
[38]阿陶尔夫(Ataulf,?—415年),西哥特国王,是亚拉里克一世的弟弟。412年,阿陶尔夫带领刚刚洗劫罗马的西哥特人在高卢南部定居。两年后他娶了之前洗劫罗马时俘获的西罗马帝国皇帝霍诺留的妹妹加拉·普拉西提阿。由于受西罗马的攻击,415年初,阿陶尔夫从高卢退往西班牙,同年在巴塞罗那遇刺身亡。——译者注
[39]伯利恒(Bethléem)是一座位于巴勒斯坦西岸地区的城市,坐落在耶路撒冷以南10公里处,对于基督教而言,伯利恒是耶稣的出生地,也是世界上最早出现基督徒团体的地方之一。根据《圣经》记载,伯利恒也是大卫的出生地和加冕为以色列国王的地方。——译者注
[40]耶柔米(Jérme,约340—420),也译作“圣杰罗姆”,是古代西方教会领导群论的《圣经》学者。——译者注
[41]狄奥多西一世(Theodosius Ⅰ或Théodose, 347—395),罗马帝国皇帝,380年将基督教定为国教。392年起统治整个罗马帝国。——译者注
[42]保卢斯·奥罗修斯:《史书》,第七册,第43章,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598页。
[43]“……你为你的王写出引以为豪的文字,王之显赫声名震惊了那些远居海外的人……用军队保护臣民,以法律遏制军队,他的国土不断扩大。致尤里克王的顾问秘书莱昂之歌。”《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800页。(尤里克[Euric, 420—484],西哥特国王狄奥多里克一世的儿子,在哥哥狄奥多里克二世被刺杀后,于453年成为西哥特王,在图卢兹,他向苏维汇国王汪达尔王派出使节,还接见君士坦丁堡和波斯国王的使者,并得到高卢执政官阿尔万德[Arvand]的支持,他不仅会讲哥特语,还会讲希腊语和拉丁语。——译者注)
[44]赫鲁利人(l’Hérule),起源于斯堪的纳维亚的日耳曼民族,先后臣服于哥特人、匈奴人,5世纪曾于多瑙河中游地区建立政权,6世纪初被伦巴第人所灭,6世纪中叶在历史上消失。——译者注
[45]东哥特人(les Ostrogoths)是哥特人的一个分支,3世纪时曾在黑海北边建立帝国,5世纪末在意大利建立东哥特王国。——译者注
[46]斯基提亚(la Scythie),是古希腊人对其北方草原游牧地带的称呼。斯基提亚原意为“斯基泰人之地”。——译者注
[47]《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致拉皮德斯篇》,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第800页。
[48]《圣希多尼乌斯·阿波黎纳里斯颂歌·致阿格里科拉篇》,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一。
[49]参见《法兰克国王颂歌》,7世纪手稿,部分章节取材自民间传说,奥勒利安皇帝的使者围绕国王贡多巴德,帕特努斯的使者围绕国王阿列拉克,手抄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二,第548、463页。(奥勒利安[Aurélien],通常译作“奥勒良”,罗马帝国皇帝。贡多巴德[Gondebald],勃艮第之王。帕特努斯[Paternus],3世纪罗马高官,非洲地方总督。——译者注)
[50]这一段是496年克洛维受洗时,兰斯主教雷米对他说的话:“低下你的头,骄傲的斯卡姆布里人,爱你先前烧毁的,烧毁你所爱恋的。”——译者注
[51]“……很多法兰克战士还未皈依基督教,在拉加里奥(Raganario)领导下,居住在索姆河一带……”《圣雷米传》,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三,第377页。
[52]“人们叹为观止,不光基督徒,还包括异教徒(很大一部分人),不言而喻,上帝显示了奇迹。”《圣弗里多林传》,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三,第388页。
[53]维达斯特(圣·瓦斯特)(Védaste, Saint-Waast)是法兰克高卢的主教,被奉为阿拉斯教区的守护神。——译者注
[54]“这同样令在场的人们由衷敬佩,于是很多人接受洗礼恩典,皈依了神圣宗教之后,才离开。”《圣维达斯特传》,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三,第373页。
[55]普罗科匹厄斯:《与哥特人的战争》,第二册,第37页。(普罗科匹厄斯[Procopius,约500—约565],东罗马帝国学者,一般被看作最后一位重要的古代史学家。提奥德贝尔特一世在539年春天,率10万人的军队进入意大利,攻击哥特和拜占庭。波河[Po]是意大利最长的一条河流。位于意大利北部,发源于阿尔卑斯山地区,向东在威尼斯附近注入亚得里亚海,全长652公里。流域面积71 000平方公里。——译者注)
[56]《圣埃洛伊主教传》,《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三,第557页。“……要经过一些河流地区,因担心斯海尔德河流域一带的城市,异端猖獗之处……如根特城的居民,受魔鬼唆使,凶狠地抛弃上帝,神职人员前往布道,为了这片抚育过他的贫瘠土地,为了当地的人民……在这个地方宣告耶和华的话。”《圣阿芒传》,《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三,第533页。
[57]克劳德·弗勒里:《教会史》,卷八,第290、292、425页。
[58]“上帝的创造”,这个措词对基督教旨来说似乎有些怪异,上帝不会与任何民族达成协议,只有犹太民族享有与主特殊关系的荣誉。为了准确,尽管有明显的矛盾,也许我们还是应该翻译成“上帝的创造”。
[59]族长(Gast),在目前日耳曼语方言中,指“主人”;古语中,它似乎用来表达部落或地域领袖的族长尊严。我们在上艾瑟尔省(Over—Yssel)发现古代撒利族居住的地方,一个名叫萨兰(Salland),另一个叫特文特(Twente),或许文特(t’Wente)更准确,这和撒利克法中“文特”(Winde)的名字相吻合。乡镇维斯(Wise)的名字可能取自它的西部地理位置,而波德(Bode)这个名字令人追忆起巴达维岛的古名。
[60]玛洛(Mallo)即玛勒(Mal),在古条顿语中,指“符号、演说”,扩展的意思是“建议、会议”。
[61]《撒利克法序言》,原文本,《高卢史和法兰西史汇编》,卷四,第122、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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