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巍峨,诸葛亮和马谡站在阳平关城头上,望着远处绵延的青山。马谡站在诸葛亮身旁,神情异常兴奋。
诸葛亮欣慰道:“我让幼常做的三件事,好得出乎意料。这北伐之头功,幼常可谓当仁不让矣。”
马谡兴奋中透出愧意:“策反孟达,牵制魏军,这才是最大的一件功劳啊。”
诸葛亮笑道:“为了策反孟达,我写了三封书信。第一封就给了中都护大人,让中都护大人劝降孟达。第二封才是给孟达本人的劝降书信。孟达看了我的书信,未必会动心。但当他看到了中都护大人送来的劝降文书后,立刻就会下定反叛曹魏的决心。”
马谡心领神会道:“中都护大人定会在文书中暗示——丞相大人并无诚心,只是在利用他孟达。但如此一来,反倒会使孟达相信——丞相大人是真心劝他归降。”
“我的第三封书信给了东吴。孟达是块肥肉,足可引发孙权的贪婪之心,就算他当时不相信我信中所说,现在收到孟达反叛的消息,也一定会动心。”
“我大汉北伐,能得到东吴的呼应,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可是东吴与我大汉结盟,只不过迫于情势不得已。东吴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坐拥重兵,看着我大汉与曹魏互相消耗。”
“对啊,这样的坐观成败之策,对东吴最为有利。”
“但是现在出现了孟达这块肥肉,孙权一定会集结发大兵布置在边境,使驻守在宛城的司马懿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懿智谋过人,未必不会轻举妄动,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过,”诸葛亮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轻松之色,“只要孟达和孙权能拖住司马懿三个月,就足够了。”
“司马懿虽有智谋,但从未听说过此前他曾有什么战功。依属下看来,休说三个月,只怕半年他,他也难以从宛城脱身。”马谡不以为然。
“幼常此言不妥。为将者,最忌轻敌。”
马谡谦恭道:“是,是。”
河岸边停泊着一只只小船,众多壮丁肩扛粮袋,踏着狭窄的木板,小心翼翼向船上走去。魏延骑着马,行在河岸上,魏成领着十余骑护卫兵卒,紧跟在父亲身后。诸葛亮一到汉中,魏延就立刻献上了突袭长安的奇计,谁知诸葛亮并没有采纳,而是把目标指向了祁山。
魏延叹道:“唉!这条河误了丞相大人啊。丞相大人想节省兵卒,沿河运粮,可是这条河是通往祁山啊。丞相大人发兵十万,声势如此雄壮,大可直捣关中,在长安城下与曹魏决一死战,只要得胜,立刻就能平定天下。可是……可是这祁山离长安有千里之遥,就算得到了又有什么用?”
魏成也沮丧道:“前些日子,马谡派人修筑子午谷中的道路,孩儿还以为丞相大人听从了父亲大人的奇计。谁知到头来这一切竟是假的,让孩儿空欢喜一场。”
魏延惆怅道:“想当年丞相大人面对曹操的八十三万大军,丝毫不惧,从容定策,连使奇计,助先帝一举夺取了荆州。如今丞相大人独掌大权,为何反而不见了往日的英雄豪气?”
“还不是都怪马谡、杨仪那帮人。”魏成压低声音,“马谡到了汉中,几乎天天和杨仪在内室密谋。”
魏延眼中透出愤恨之意:“他们一定是在想什么办法对付我。”
“马谡有次喝醉了酒,说武将出身的人目光短浅,成不了大事。”
“自古文人相轻。他们这帮读书人连同类都互相轻视,自然就更容不下我们这些武将。”
“孩儿真不明白,丞相大人为何喜欢让马谡这样的书生掌握兵权?”
魏延冷哼一声道:“丞相大人也是书生出身,他从骨子里相信那些书生。而对我们这等武将,却不能从心底里信任啊。”
“孩儿……孩儿真为父亲大人担心啊。”
“你放心,不论怎么说,为父也是能征惯战的大将,丞相大人仍然会重用为父……”正说着,魏延陡然停下了话头。
河岸旁的大树下,站立着一员将官和十余兵卒。那将官是蜀汉平北将军马岱,见魏延行至,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丞相大人特命末将在此迎候太守大人,请太守大人速往中军大帐议事。”
魏延客气道:“有劳马将军。”
蜀国军营中军大帐内,诸葛亮面带微笑坐在大帐的帅案后,诸葛乔站在帅案旁,赵云、吴懿、马谡、魏延、邓芝、马岱、向郎、杨仪等人依次站立在帅案前。
诸葛亮朗声道:“我大汉上承天命,立国已有四百余年,虽屡经丧乱,社稷始终不亡。今曹贼窃居旧都,妄称尊位,岂能长久?我与诸位深受先帝厚恩,俱怀报效之心,当奋忠烈之志,以圣人之仁孝大道辅国安民,统一九州,使万千百姓安居乐业,使万邦敬服来朝,大汉世世代代,永享太平盛世!”
赵云、吴懿等人神情激动,齐声呼应:“大汉世世代代,永享太平盛世!”
诸葛亮提高声音道:“赵云,邓芝听令!”
赵云、邓芝大步上前:“属下在。”
诸葛亮道:“赵云、邓芝为我北伐右路军正副主将,领大军一万,出斜谷进攻关中眉县。敌退则进,敌进则退。”
“属下遵命。”赵云、邓芝向诸葛亮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走出大帐。
诸葛亮又道:“吴懿、马谡听令!”
吴懿、马谡大步上前:“属下在。”
诸葛亮看着二人道:“吴懿、马谡为我北伐中路军正副主将,领大军五万,沿西汉水进攻陇右各郡县。”
“属下遵命!”吴懿、马谡行了一个军礼,迅速退出大帐。
诸葛亮再次下令:“魏延、马岱听令!”
魏延、马岱大步上前:“属下在。”
诸葛亮道:“魏延、马岱为我北伐左路军正副主将,领大军两万,向陇西郡侧后迂回,以截断敌军退路。”
马岱大声道:“属下遵命!”
魏延迟疑了一下才道:“属下遵命!”
说着,魏延和马岱行了一个军礼,退出大帐。
诸葛亮最后道:“向朗、杨仪听令!”
向朗、杨仪大步上前:“属下在。”
诸葛亮目光炯炯:“向朗、杨仪为我北伐后营主将,领大军两万,护送粮草随中路军前进,并修筑沿途道路。”
向朗、杨仪齐声道:“属下遵命!”
按诸葛亮的布置,各将领带兵出征,山谷之间,旌旗飘扬,鼓声阵阵。一队队兵卒排着整齐的行列,向前行进,队列中飘扬着写着“汉”字的大旗。由于孟达的反叛,曹军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在蜀军的攻击之下,曹真节节败退,右路军在赵云的带领下,经斜谷道占据了箕谷,逼得曹真不得不将各处兵马调到眉县至长安一带,正日夜不停地修筑城垒。
收到捷报的诸葛亮微微一笑道:“子龙将军果然宝刀未老,他们是让子龙将军吓坏了啊。”
接下来,中路军的吴懿攻占了天水郡城,南路军的魏延攻占了南郡城,几日后,曹魏安定郡守将归顺蜀汉。捷报频频传来,诸葛亮仍然在中军大帐中彻夜不眠,思考后面的进攻方向。他从地图上抬起头来,对诸葛乔道:“乔儿,你就好好看一看吧。此时此刻,战场情形如何,你能从地图上看出来吗?”
诸葛乔俯下身认真地在地图上看了看,边思索边分析道:“陇右各郡县中,陇西郡处于中央,地位最为重要,我们此时兵威正盛,应该迅速发大兵攻下陇西郡。以孩儿想来,只要把陇西郡攻下,我们就会顺利占据整个陇右。”
诸葛亮满意道:“很好。不过此时此刻,曹魏已经明白——我大汉主攻之地,实为陇右。我想过不了多久,曹魏的援兵就会火速赶来。”说着,诸葛亮的手指在地图上不停地移动,最后定定地指在一个地方——街亭。
诸葛亮指着街亭道:“从关中至陇右,必经街亭。我大汉应该派一员大将抢占街亭,阻击曹魏援兵。”
“父亲大人将派哪位将军抢占街亭?”
“此事至关重要,我须得仔细考虑。”说话声里,诸葛亮的手指又在地图上移动起来。就在同一时间,蚕儿在丞相府中生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黄氏恨不得能立刻生出翅膀,把这个消息传到汉中。
吴懿、马谡、魏延、马岱、向朗、杨仪等人凯旋,诸葛亮在中军大帐中召集了他们勉励道:“北伐以来,仅仅十余天,我大汉就已占据三郡之地,足以威震天下。但越是在这个时刻,我们越是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轻敌。”
吴懿禀道:“属下能一举攻占天水郡城,曹魏凉州从事、中郎将姜维一人功劳极大。”
诸葛亮奇道:“姜维是曹魏官员,有何功劳?”
“姜维心存汉室,闻我大汉北伐,立即密集忠义之士,布置疑兵,诱使天水郡太守弃城而逃,使我大汉不亡一兵一卒,轻松占据天水郡城。”
诸葛亮称赞道:“姜维身在曹魏,而忠心汉室,实为义士。”
“属下本想带领姜维来此拜见丞相大人,但他执意不肯,已单骑去往陇西郡。”
“此为何故?”
“姜维说,陇西郡城高大坚固,城中存粮极多,守城兵卒不下万人。我大汉兵马如果强行攻击,损伤必重。他与陇西郡太守私交甚好,愿以大义说服游楚,使其归顺大汉。”
诸葛亮大喜道:“陇西郡若能归顺,其余郡县必会望风而降,陇右之地当可指日平定矣。”
魏延有些不以为然:“我听说过姜维,其人生性凶险,对曹魏极为忠心,绝不会轻易降我大汉。”
诸葛亮却道:“若是如此,姜维的所作所为,更加令人钦佩。”
魏延建议道:“如今陇右之地,只有三分之一为我大汉所有。此时此刻,我大汉当趁胜分兵出击,尽快攻占各郡县,而不能仅仅指望敌军拱手而降。”
诸葛亮点点头道:“文长此言极是,陇右之地必须迅速平定。但分兵出击,乃兵家大忌。我们必须先抢占街亭要地,将曹魏有可能派出的援兵挡在关中,然后才可分兵出击。”
吴懿眼睛望向地图:“街亭……街亭之地,关系重大,必须派一大将驻守。”
“今日急召诸位将军至此,正是要商议这件事情。”说着,诸葛亮不觉向马谡望了一眼。
马谡陡地站起,上前一步请道:“属下愿驻守街亭,阻击曹魏援兵。”
诸葛亮颇为欣慰:“好!幼常可率精兵一万……”
“丞相大人!”魏延站起身,上前一步,“街亭之得失,关乎我大汉北伐之成败,如此重地,理当令一员临敌经验丰富的大将前往驻守。”
诸葛亮竭力压下心中的不悦:“那么以文长看来,何人能当此大任?”
魏延行礼道:“末将不才,愿为丞相大人分忧。”
诸葛亮笑了笑道:“文长这是毛遂自荐啊。”
魏延骄傲道:“末将驻守汉中多年,熟知关中之敌,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们。”
杨仪忽地站起,上前行礼道:“属下以为,太守大人不适合担当驻守街亭之重任。”
魏延怒目相向道:“威公何出此言?”
杨仪不急不躁道:“太守大人性情刚烈,勇猛过人,喜欢冒险突击,适合担当冲锋陷阵的战将,不适合担当冷静拒敌的守将。”
魏延不服道:“末将若不适合担当守将,先帝为何拜末将为汉中太守?”
杨仪笑了笑道:“看来太守大人自己也感到理屈啊,若非理屈,何须以先帝钳人口舌?”
“胡说!”魏延急了。
诸葛亮忙制止了二人:“文长的一片赤诚报国之心,可感天地。但我已对文长另有重用……”
魏延忽地跪下,对诸葛亮行以大礼:“末将愿立下军令状,死守街亭,若有半点差失,情愿受军法处置。”
诸葛亮眼中不觉透出犹疑之意:“这……”
马谡也急忙跪下:“属下也愿立下军令状,一定将曹魏援兵挡在关中,若有任何疏漏,愿受军法处置。”
诸葛亮向众人望了望问道:“众位大人有何见教?”
吴懿迟疑道:“此事……此事重大,还请丞相大人决断。”
马岱想了想道:“末将以为,太守大人可担当驻守街亭之重任。”
向朗和马谡关系较近,冷静道:“属下以为,中参军大人熟知兵法,明了天下大势,必能不负丞相大人重托,坚守街亭。”
诸葛亮看看魏延,又看看马谡,深思良久。魏延确是大将之才,但缺点也非常明显,心浮气躁,贪功心切,缺少远见,街亭这样一个要地交给他,委实放心不下。而马谡陪伴自己多年,在军事上见解颇多相似之处,亦师生亦益友的关系,诸葛亮坚信,马谡必不会令自己失望。
拿定主意,诸葛亮大声道:“马谡听令!命你为我大汉北伐前锋军主将,领精兵一万,速速赶往街亭,坚守拒敌!”
马谡喜极而泣:“属下遵命。”
魏延失望至极,向马谡投去充满敌意的目光。
马谡第一次带兵出征,诸葛亮亲自相送,一路叮嘱不断,一直送到岔路口,语重心长道:“我对幼常期望至深啊。”
马谡坚决道:“属下绝不会让丞相大人失望。”
“兵者,不祥之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何况我大汉国力太弱,难经久战,这一仗我们必须取胜,力争一战而定天下。”
“丞相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牢牢守住街亭,不让曹魏一兵一卒通过。”
“这一次幼常已当众立下军令状,若有万一之事,我只能依军法而行。”
马谡坦然一笑道:“这万一之事,绝不会发生。”
诸葛亮还是有点不放心:“兵战之事,最为凶险,幼常心中,须得牢牢记住谨慎二字。”
马谡谦恭道:“丞相大人的教导,属下自当牢记在心。”
“我已命王平为前锋军副将。幼常虽是精通兵法,但毕竟缺少临敌经验。王平官位不高,但老成持重,从军数十年,未犯大错。这行军布阵之事,还望幼常多多向王平请教。”
“属下遵命。”
前面已是岔路了,几个护卫兵卒牵着坐骑,走上前来。
马谡拱了拱手道:“丞相大人多多保重。”
诸葛亮最后一次叮嘱道:“幼常只要能坚守街亭四十天,我一定会亲率大军赶到,与敌决战。”
“属下明白。”说罢,马谡跃上坐骑,在众护卫兵卒的簇拥下向岔路上驰去。
马蹄踏起一片黄尘,遮住了晴朗的天空。诸葛亮站在大道上,凝视着黄尘中的渐去渐远的马谡。诸葛乔走上前道:“父亲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诸葛亮忽道:“我这心中……我这心中好像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难受,这是为什么?”
诸葛乔一惊道:“父亲大入一定是太过劳累,孩儿这就去找大夫……”
诸葛亮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乔儿,从今天起,你一定要特别留心中参军那儿送来的文书,不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文书一到,就立刻呈上来。还有上庸那边的消息,你也要特别留意。”
诸葛乔点头道:“是。”
此时的上庸城门外尸横遍地,破碎的旗帜和折断的刀矛随处可见,孟达已被司马懿生擒。
司马懿和司马馗在一群护卫兵卒的簇拥下,缓缓走到城门前停下脚步,抬头向上看城门上方雕着的两个字“上庸”,司马懿轻蔑道:“孟达这件事倒是做得很快啊——竟已将我大魏的新城二字改成了蜀汉的上庸二字。”
司马馗讥讽道:“他再快,也没有二哥的兵马快啊——仅仅八天,我大魏兵马就走了一千二百里,真是神速啊。”
司马懿面有得色:“愚兄统领的这五千精锐兵卒,都是十中挑一的强壮大汉,行如闪电,战如猛虎。”
司马馗感慨道:“小弟今天才明白了,二哥为何会那般训练兵卒。二哥虽是书生出身,可治军之道却远远要胜过那帮武夫。”
司马懿微微一笑,大步向城门内走去。片刻之后,城头就换上了一面绣着“魏”字的大旗。司马懿和司马馗站在大旗下,极目远望,远处夕阳西沉,一片昏茫。司马馗高兴道:“我军已生擒孟达,是不是应该将他立即押往洛阳?”
“不必,杀掉即可。”司马懿自嘲道,“愚兄已派人火速向皇上递上请罪表章。请皇上治愚兄两大死罪。一、为保机密,不经请旨,擅发大兵。二、为迅速平定叛乱,不经请旨,斩杀敌首。”
司马馗惊讶道:“皇上得知二哥大胜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治二哥的罪呢?”
司马懿苦笑道:“虽说打了胜仗,可仔细回想,实在是……是在那鬼门关上走了一趟啊。我们若败了呢?等待着我们的就只有死罪。愚兄甘冒此奇险,都是那诸葛亮逼的。”
“但那诸葛亮只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二哥会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平定孟达的叛乱。”
“我的下一个行动,他一定更想不到。我也要逼他,让他尝一下绝境究竟是什么滋味。”司马懿冷冷道。
“什么行动?”
“逼他一步步往鬼门关上走。让他也品尝一下——这到鬼门关走一趟是什么滋味。”
大道上尘雾陡起,驰来数匹高头大马,当先一匹马上骑着一位看上去约有二十七八的年轻将官,正是原曹魏中郎将姜维。眼看快要到军营了,尘雾中突然出现了诸葛亮的身影,诸葛亮竟然亲自到营门外来迎接姜维。
姜维立即勒住缰绳,步行上前对诸葛亮行礼道:“罪人姜维,拜见丞相大人。”
诸葛亮走上前,伸手扶起姜维道:“将军深明大义,何罪之有?将军这边请。”
诸葛亮和姜维一起走进中军大帐,相对坐在竹席上,诸葛乔持侍立在旁。
姜维诚恳道:“末将自幼熟读圣贤之书,心中常存忠义之念。从今以后,末将愿随丞相大人征战沙场,为兴复汉室竭尽全力。”
诸葛亮直视着姜维的眼睛道:“有人说,伯约身为曹魏将军,若论忠义,当为曹魏尽力死战。”
姜维肃然道:“末将心中的忠义,并非是忠于一家一姓,而是圣人的仁孝大道。”
诸葛亮试探道:“难道将军忠于曹魏,不合圣人的仁孝大道吗?”
“曹魏以利害之术得天下。末将若忠于曹魏,实是忠于利害之术。得天下若出于利害之术,则国中人人所思,皆为利害之术。如此,则人心必至大坏,无时无刻不相互以利害之术图谋私欲。既是这样,天下绝不可能出现真正的太平盛世。那千里无鸡鸣、白骨蔽平原的凄惨情形,就会再次出现。”
诸葛亮连连点头:“好,好,说得好啊。”
“曹魏强而大汉弱,丞相大人若仅仅出于私欲,仅仅忠于一家一姓,绝不会如此冒险北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末将从心底里认为,丞相大人此举名为兴复汉室,实为倡行圣人之仁孝大道。如果北伐成功,汉室复兴。则圣人之仁孝大道必会深入人心,使乱臣贼子心存畏惧,再也不敢以利害之术图谋至尊之位,祸乱天下。”
闻言,诸葛亮激动道:“伯约之言,深知我心啊。”
姜维面带愧意道:“末将得知丞相大人北伐,即已下定归顺之心。末将单骑去往陇西郡城,本欲劝降游楚,作为献给丞相大人的礼物。但此刻末将带来的,只是游楚的一句空话。”
“将军为大义不惜孤身犯险,实是令人钦佩。”
“可恨那游楚此刻并不愿归降。他说如果丞相大人能将曹魏援兵阻挡在关中一个月内,陇西将不战而降。”
诸葛亮笑了笑道:“一个月内,足够我大汉攻克所有陇右郡县。”
“末将以为,那游楚说的是真心话。”
“这就是说,只要我大汉能够将曹魏援兵阻挡在关中,一个月内,不经任何血战,就能占据整个陇右之地。”
“陇右百姓亦是大汉子民。丞相大人若能不战而胜,百姓就可以免受战祸牵累,必会对朝廷生出感激之情。”
“伯约的一片苦心我明白了——战而胜之,得到的是城池和百姓。不战而胜,得到的是人心。”
“丞相大人欲服天下,必须得到人心。”
“我将立刻发出军令——各路兵马遇到不愿归降的郡县,当围而不攻,切不可擅动刀兵。”
姜维陡地站起对诸葛亮深施了一礼道:“末将代陇西百姓谢过丞相大人。”
大道旁,立着一座草亭,亭上横着一块木牌,上书“街亭”二字。马谡和王平领着十余护卫兵卒,骑马驰近草亭。
马谡举目四望,有点失望地道:“此地便是街亭?”
王平左右看看道:“此处群山对峙,仅容中间一条大道通过,对防守极为有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马谡不以为然道:“王将军,我们可不是只有一夫,我们是有万夫啊。”
王平疑惑地道:“中参军大人此言何意?”
“王将军可看过丞相大人的《正议》?”
“末将当然看过。”
“丞相大人说,万人抱必死之心,可以横行天下。如今我们手下有雄兵一万,那曹魏贼兵不来便罢,来了我们就是万夫齐出,杀他个片甲不留。”
王平紧张道:“中参军大人,丞相大人只是让我们防守街亭要地,可没有让我们向敌人发动攻击啊。”
马谡不悦道:“我知道。”
“既是防守,我们就应该立即在此下寨,挖掘壕沟,高筑墙垒。”
“此处太过狭窄,难以展开大阵,如何杀敌?”(www.xing528.com)
“地势狭窄,对防守大有好处。”王平发现马谡竟如此固执,不由紧张起来。
“还是到别处看看再说吧。”说着,马谡已向道旁的高山上走去。
马谡登上山巅,站在一块巨岩上,俯首下望。山下是一片细长的谷地,谷地中一条小河蜿蜒流过。王平神情不安,和众护卫兵卒站在巨岩下。
马谡在巨岩上欣喜道:“好,好!王将军快快上来。”
王平跃上巨岩,走到马谡身旁。马谡指了一下那片山谷道:“此山地势极好,一片斜坡直至谷中,我一万雄兵当屯于山上。敌军若来,我居高临下发动攻击,势如洪流决堤,不可阻挡,必将获得大胜。”
王平大惊道:“不可,这万万不可啊。”
马谡板起了脸问:“为何不可?”
“此山势孤,周围并无高峰相连,易被敌军包围……”
“敌兵若至,本参军立即就会发动进攻,岂能让敌军包围我们?”
“可……可丞相大人只是让我们防守啊。”
“打败敌人,就是最好的防守。”
王平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街亭对我们北伐大军来说,太过重要,我们万万不可冒险攻敌。中参军大人,我们还是在街亭扎下营寨吧。”
马谡眼中透出轻蔑之意:“王将军,你读过《孙子兵法》吗?”
王平为难道:“惭愧。末将乃是草莽出身,识字不多。虽然知道孙子的大名,却没有读过他老人家的兵法。”
“绝山依后,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王将军,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末将……末将不太明白。”
马谡骄傲道:“此乃《孙子兵法》行军篇所言也。是说在山中行进,应该靠近谷地,但若安营扎寨,就应该选择朝阳的高地。这座山正是朝阳的高地,大军驻屯在此,完全合乎兵法。”
王平哀求道:“可是丞相不是这么安排的。”
马谡顿了一顿,复又傲慢道:“丞相也没有说过完全不可变通。来人啊!传我将令,大军立即上山,在此安营扎寨……”
王平又道:“且慢!”
马谡明显露出怒意:“王将军有什么话,就请快说吧。”
王平冷静道:“大军扎营,离不开水道。人不可一日无水,这水道虽是小事,万一为敌人所断,就成了大事。”
马谡冷冷一笑道:“看来王将军根本不相信我大汉雄兵可以战胜那曹魏贼兵啊。我军占领如此有利地势,如何会被包围?又如何会被断水道?速战速决即可,哪来那许多忌讳?”
王平恳切道:“兵战之事,最是凶险,中参军大人何妨多想几步呢?”
马谡正欲发怒,想起诸葛亮让他多多向王平请教,又强行忍了回去,尽量平静道:“那么以王将军看来,本参军应该如何在这山上安营扎寨?”
王平道:“此山离水道过远。中参军大人如果一定要在此山扎营,请拨出三千兵马让末将在山下筑一营垒,护卫水道。”
马谡想了想道:“好吧。就依将军所言,你我分兵扎营,互成掎角之势。这总没问题了吧?”
王平苦着脸道:“末将遵命。”
夜风呼啸,一轮明月在云中忽隐忽现。大道上,一辆辆马车疾驰而过,每辆马车上都载满兵卒。司马懿向曹睿上了请罪表,但曹真打了败仗,司马懿却打了胜仗,曹睿不但没有怪罪司马懿,还采纳他的建议,给他下了一道密诏,令他带五千精兵袭击街亭。有了马车,司马懿的精兵一日可至二百里,为了保密昼伏夜行,五天即可到达街亭。
坐在马车里,司马馗得意道:“西北军事,一向是曹真主持,但皇上此时却连下圣旨令二哥统筹指挥关陇军事,有权调动关中一切军队。”
司马懿笑了笑道:“皇上年轻气盛,好胜心极强,又初登大位,急需胜仗来提高朝廷的威望。曹真连吃败仗,几乎丢掉了整个陇右之地,让他这样的庸才担当西北重任,本来就是朝廷的失误啊。”
“皇上这一次会罢了曹真的兵权吗?”
“不会。我们兄弟若想得到皇上的信任,必须打胜仗。如果我们打了任何一次败仗,就有可能失去皇上的信任。但曹真不一样,无论曹真吃了多少次败仗,他也不会失去皇上的信任,这朝廷毕竟是曹家的朝廷啊。”
司马馗眼中的兴奋之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啊,对于朝廷来说,曹真是自家人。自家人不论吃了多少败仗,也是自家人啊。”
“所以我们不必与那曹真计较。此时此刻,我们只需做好一件事,尽快打败诸葛亮。这一次,皇上下的是密诏,除了曹真等几员大将外,没有人知道愚兄正率领五千轻锐兵卒星夜扑向街亭。”
“诸葛亮一定也不会想到。”
“嗯,但诸葛亮为了谨慎,一定会在街亭要地布下重兵防守。”
“五千精锐兵卒,能够攻下街亭吗?”
司马懿“哼”了一声:“曹真这个庸才,被诸葛亮耍得不知东南西北,居然相信那诸葛亮会从斜谷进攻眉县。将关中的大部分精兵集中于眉县一带而忘了抢先在街亭布下重兵。想那街亭地势险要,既已被敌军占据,岂能轻易夺回?”
“如此说来,二哥竟是……竟是根本没打算夺下街亭?可二哥说过,这街亭是连接关中和陇右的咽喉之地,极为重要。”司马馗一脸困惑。
“所以愚兄才不顾一切向街亭猛扑。”司马懿压低声音,“愚兄必须让诸葛亮以为我的所作所为是要抢占街亭,救援陇右。”
司马馗恍然道:“原来……原来二哥是在用计。”
司马懿眼中流露出一种即将和强敌交手的炽热情绪:“愚兄说过,要一步步将诸葛亮逼到绝境,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诸葛亮、姜维骑在马上,在诸葛乔和众多护卫兵卒的簇拥下,进入了西县。大街两旁,挤满了百姓,在一面绣着“汉”字的大旗引导下,诸葛亮、姜维和众多排列整齐的兵卒由远及近,从大街上走过。
众百姓欢呼起来,纷纷下拜,高呼:“大汉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姜维兴奋道:“丞相大人,陇右的百姓们并未忘记大汉啊。”
诸葛亮感动道:“这都是大汉的好百姓,好百姓啊!”
“西县的守将并不愿意归降,但百姓们心向大汉,主动打开了城门,守将只好弃城而逃。”
“过不了多久,陇右的百姓都会像这西县的百姓一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说着,诸葛亮双手抱拳,连连向大街两旁的百姓行礼。
诸葛亮踏着一级级台阶,登上西县城墙,姜维和诸葛乔紧跟其后。他停下脚步,向城外望去,城外是一片平川,远处隐隐有青山浮现,展颜道:“西县位于我各路大军交会的中央,今后一段时间,当为中军大帐的驻扎之地。”
一员偏将忽然奔上城墙,对诸葛亮道:“杨参军运送粮草至此,求见丞相大人。”
“中军大帐已扎好了吗?”
“已经扎好。”
“那就请杨参军到中军大帐去。”
“是。”偏将站起身,匆匆走下城墙。
诸葛亮转过身,向台阶下走去。
姜维跟在诸葛亮身后道:“西县民房甚多,丞相大人不必住在军帐中。”
“伯约,陇右百姓为何如此欢迎我大汉北伐之军?”
“陇右百姓心存大汉,不忘朝廷。”
“仅仅如此还不够啊。陇右百姓们不仅是心存大汉,还看到了我大汉北伐之军纪律严明,绝不扰民,害民。即使饿死,也绝不抢百姓一粒粮食。即使冻死,也绝不破一户百姓之门。”
姜维恍然道:“属下明白了——我大汉北伐之军乃是王者之师,仁义之师。所作所为,当无愧于天下百姓。”
诸葛亮凝重道:“伯约,你要牢牢记住,当我们无愧于天下百姓之时,就是大汉兴复之日。”
诸葛亮回到中军大帐时,杨仪已等候多时。诸葛亮赞赏道:“如今大军分散各处,粮草供给比平日艰难了许多。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接到任何缺粮的文书,可见威公已尽职尽责,不愧为干练之才啊。”
杨仪谦逊道:“属下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有威公运筹粮草之事,我才能安然入睡啊。”
“可是后营屯集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就够了。一个月后,陇右当会平定,而且正当麦熟之时,我们不仅可以从曹魏的府库得到粮草,还能直接向百姓购买。”诸葛亮仿佛已经看到了堆满粮草的粮仓。
这时,诸葛乔送来了马谡的文书,诸葛乔知道街亭现在是诸葛亮最为牵挂之地。诸葛亮缓缓展开文书,先是面露喜色,但紧接着却皱起了眉头。
杨仪担心道:“丞相大人?”
“幼常已经占据街亭,并且扎下了营寨。”诸葛亮眉头紧锁,“可是幼常却并没有将他安营扎寨的情形详细写在文书上,而且他在言语中豪壮之气太盛,有些轻敌。”
杨仪宽慰道:“幼常为人,一向慷慨激昂,丞相最了解不过。”
“平日可以慷慨激昂,但临敌决战之时必须万分谨慎,切忌心浮气躁。但此时此刻,幼常已有了心浮气躁的征兆。”诸葛亮陡然站起了身,“请威公再辛苦一趟,速速押运粮草去往街亭,告诉幼常切不可忘了谨慎二字。”
杨仪躬身道:“属下遵命。”
司马懿带领的五千精兵,离街亭只有两日的车程了,却突然下令这两日的路程要用四日走完。之前司马懿令兵卒乘车在暗夜中疾行,这几日不仅晚上放慢了速度,又在白日鸣鼓缓缓而行,故弄玄虚,只是要让诸葛亮以为他会全力攻占街亭,在陇右与蜀军决战。
司马馗茫然道:“我知道二哥是在用计,却不知道二哥用的是什么计。”
“愚兄之计,只有四个字——诱敌深入。”司马懿一边解释一边思索所有环节是否还有漏洞,“愚兄之计若想成功,须分为三步。第一步就是故弄玄虚,让诸葛亮以为愚兄会全力攻占街亭,夺回陇右之地。这样诸葛亮就会将所有兵马向街亭集中,企图在街亭一举将愚兄击败。但就在此时,愚兄统领的兵马会突然后撤,一直撤回到眉县。诸葛亮此时此刻,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呢?”
“诸葛亮一定会生出疑心,不敢轻举妄动。”
“愚兄的第二步就是——发动所有的兵马,向斜谷方向的蜀军猛烈进攻。想那斜谷方向的蜀军只是一支疑兵,如何挡得住我大魏的猛攻,必会后退。我大魏将乘胜追击,穿越斜谷,直取汉中,断绝诸葛亮的归路。”
“诸葛亮绝不会看着他失去汉中,被人断了后路,他定会大举进攻眉县。”
司马懿笑道:“他这时候就不起疑心了?”
“诸葛亮此时自以为看穿了二哥的计谋——明攻街亭,暗渡斜谷。怎么还会有疑心呢。”
“那诸葛亮既然已识破了愚兄的计谋,将愚兄击败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愚兄只好大败而逃,一直向长安逃去。”司马懿推演至此,对自己的布置又多了几分信心,“诸葛亮既然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号召天下,怎么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呢?一定会乘胜追击。到了这时,愚兄才算是做到了‘诱敌深入’四个字。”
“二哥一定在长安城下早有准备。”
“没错。愚兄出征之时,皇上已亲率十万大军向长安行进,此时皇上说不定已进入长安城中。此外,我大魏还从北方的燕赵之地调来二万骑卒,秘密布置在长安城下。长安城外地势宽阔平坦,适合骑卒冲击。诸葛亮统领的巴蜀步卒在平原上与骑卒作战定会惨败。愚兄虚虚实实,使出种种招数,就是要将那诸葛亮诱至长安城下。”
“诸葛亮智谋过人,会上当吗?”
司马懿笃定道:“他一定会上当。诸葛亮明知魏强蜀弱,为何还敢冒险发动北伐?这是因为他太想取得成功,太想一战而定天下。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判断就会出现差错,就会让我们抓住机会。”
车队又行了两日,离街亭还有一日车程时,司马懿命令在大道旁的荒原上扎营,众兵卒忙碌地搭建营帐。
司马馗担心道:“此处离街亭仅一天路程,敌军会不会主动来袭?我们……我们可只是有五千人马啊。”
司马懿很有把握道:“四弟放心,我早已让车骑将军张郃领三万精兵在后面跟进。那曹真为了应付皇上,也不得不令他手下的大将王双领五千骑兵随同张郃前进。这几日我们走得较慢,张郃、王双他们已渐渐赶上,离我们也只有一日路程。”
“二哥一开始为何不与张郃同行?”
“愚兄要让那诸葛亮知道——我大魏急着想抢占街亭,好让诸葛亮在此布下重兵,我真正的目标斜谷道必定兵力薄弱,一击即破。”
司马馗有点神往道:“二哥日日期盼与诸葛亮交手,现在,诸葛亮近在眼前了啊。”
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很快就来到司马懿身前,马上跃下一员偏将,向司马懿行了一个军礼。
司马懿不悦道:“我让你详细打探军情,你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偏将紧张道:“末将已打探清楚:西蜀兵马并未占据街亭要道,而是兵分两营,一营在高山驻扎,一营在水边筑垒。”
“什么?你说……你说那西蜀兵马并未占据街亭要道?”
“正是。”
闻言,司马懿兴奋起来:“西蜀兵马共有多少,由何人统领?”
“西蜀兵马共有一万,高山上有七千人,水边有三千人。统军主将为马谡,副将为王平。”
司马懿喃喃道:“一万兵马,足可占据街亭要道,筑起营垒。可他们为何会驻扎在山上?这马谡听说是诸葛亮的谋士,何时成了大将?那王平又是什么人,好像从未听说过啊。”
司马馗道:“小弟听人说过,这马谡喜好谋略,善谈兵法,是诸葛亮最信任的人。”
“喜好谋略,善谈兵法?莫非这马谡有什么奇计对付我大魏?”司马懿满腹狐疑,“传我军令,再派一批探马前去街亭仔细打探。”
这批探马过了一夜才返回,但带回来的消息令司马懿大为振奋,街亭守军在闲聊时说,马谡和王平为扎营之事,争执了好几次。王平说应该在街亭大道上扎营,马谡却坚持在山上扎营,这才造成最终两地扎营的局面。
司马懿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又问起蜀军的士气,探马回报说蜀军士兵因前段日子打了胜仗,士气很高,都盼着早日杀敌,早日得胜回家。而且士兵们对诸葛亮敬为天人,对诸葛亮的弟子马谡也无比崇敬,上上下下都非常团结。
听闻此言,司马懿冷冷一笑道:“好,很好。”
司马懿在驻扎之地又等了一日,年近六旬的魏国车骑将军张郃也到了,和张郃一起到的还有魏国骑都尉王双。司马懿命令王双立即率领部下冲过街亭大道,直插敌军侧后,断其归路,命令张郃兵分三路一路围困王平,一路进攻马谡,一路抢占水道,不能让蜀军将一滴水运到山上。
张郃和王双领命而去,司马懿坐在空荡荡的中军大帐中,突然有点不安,此次故布疑阵,究竟有没有骗到诸葛亮?连夜奇袭街亭,会不会又是诸葛亮布下的圈套?但司马懿此刻能做的,只有等待。
诸葛乔手捧两卷文书,走进西县蜀军军营大帐。
诸葛亮抬起头来问道:“是不是幼常送来的文书?”
“不是。”说着,诸葛乔将两卷文书放在帅案上。
诸葛亮拿起一卷文书,展开观看,忽然身子一颤,兴奋道:“乔儿,这是你母亲送来的一封家书!”
“母亲大人说了些什么?”
看完文书,诸葛亮欣喜若狂:“你母亲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小弟弟。”
诸葛乔行礼道:“孩儿恭贺父亲大人。”
诸葛亮兴奋得手足无措,但又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你快起来,起来。这件事,你、你先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大伙儿都来祝贺,只怕会误了大事。”
“是。”说着,诸葛乔站起了身。
诸葛亮外表虽然保持了平静,但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本已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却又立刻拿起。刚刚拿起,又放了下去。
诸葛乔忍不住笑了起来:“孩儿去拿酒来,让父亲大人高兴高兴。”
“不用,不用。”诸葛亮拿起另外一卷文书,展开观看后,脸色大变,如遭雷击,怔怔地站在帅案后。
诸葛乔惊骇地道:“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诸葛亮急促地道:“快,快召伯约来!”
“是。”说话声里,诸葛乔已转过身,大步奔了出去。
诸葛亮看看手中的文书,又看看帅案上的地图。然后绕着帅案连走了几圈,最终又停在了帅案后。姜维和诸葛乔一前一后,匆匆走进大帐。
诸葛亮一看见姜维就急忙道:“伯约,司马懿攻破了上庸城,并已斩杀孟达。”
姜维大感意外:“怎么……怎么会这么快?”
“司马懿让大军在后面缓缓而行,他自己亲领五千精锐兵卒,八天行一千二百里,出其不意杀到上庸城下,一举攻克坚城。”
姜维震惊道:“如此看来,这司马懿定会成为我大汉劲敌。”
诸葛亮叹道:“司马懿获此大胜,必会得到魏主信任。眼前西北的军事情势,对曹魏不利。在这种情势下,魏主定会向那司马懿询问战守之策。曹魏的整个西北军事布置,极有可能因此发生重大变化。”
“司马懿智计过人,我们对此必须早作准备。”
“伯约,此刻中军营中共有多少兵卒?”
“共有五千。”
诸葛亮有种不祥的预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请伯约带领三千兵卒立刻增援马谡,见到他后告诉他,若遇敌军攻击,必须坚守营垒,不得出战。”
姜维道:“属下遵命!”
天色渐暗,浓重的暮霭中隐隐透出一座座军营。杨仪亲自押送粮草到街亭,马谡邀请杨仪站上山顶的巨石,举目远望。
马谡激动道:“威公,那东边就是关中八百里秦川,天成的帝王基业啊。昔日大周居此,终灭商纣,社稷长存八百余年。大秦居此,最终亦是横扫六国,一统天下。我大汉高祖皇帝,一样是先得关中之地,然后才能打败霸王,立国长久。今日我北伐大军若一战胜敌,必能占据关中,成就兴复大业。”
杨仪点点头道:“幼常今日兵权在手,当尽展平生所学,不可让魏延那帮武夫看了笑话。”
马谡骄傲道:“我知道魏延那帮武夫见我执掌兵权,心中嫉妒,几欲发狂。我会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作熟知兵法,什么叫作胸藏谋略。”
“不过幼常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这次我运粮来此,丞相大人叮嘱过一句,让幼常切不可忘了谨慎二字。”
“如果我不谨慎,早已离开此山,杀向关中去了。”
“幼常,孤军在此,不可妄动啊。”
“威公放心,曹魏关中之军由曹真统领,其人既无谋略,也不善于治军。我大汉兵马在此,吓都能吓他个半死,哪里还用得着去妄动,哈哈哈!”
见马谡如此威风凛凛,杨仪被他的情绪感染,也不觉大笑起来,放心地回去向诸葛亮复命了。
马谡没有想到,第二日天刚刚亮,曹军就兵分四路向街亭猛扑而来。一路军队冲破了街亭,突进到蜀军侧后方;一路攻击王平的营寨;一路攻击马谡的营寨;一路占领了水道。蜀军人数虽多,但瞬息之间腹背受敌,阵形溃散,退路又被切断,只能向山上退守,借助地形之利坚守阵地。这时,马谡才意识到,蜀军马上就要断水了。
街亭之战进行到第三天,魏军虽士气高涨,一时也无法攻破蜀军营垒。司马懿纵然布置了无懈可击的进攻路线,却低估了蜀军的战力,双方陷入僵局,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那诸葛亮确有过人之能。
司马懿虽然在中军大帐中装作和司马馗下棋,心里却有些焦急。此时,曹真手下的大将、凉州都督郭淮领兵两万,前来助战。司马懿装出高兴的样子,让郭淮即领兵去往阵前,围攻蜀军大营,其实他心里清楚,郭淮是曹睿派来的,就是为了让连连吃败仗的曹真也分一份战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执掌兵权。但郭淮的两万精兵投入战场后,已断水三天的蜀军再也支撑不住,营寨被攻破,蜀军四散溃逃。
街亭要地,鼓声隆隆,杀声震天。蜀汉兵卒倒拖旗帜,从山坡上奔逃,曹魏兵卒高举大旗,呐喊着从山坡上追击。草丛中,大树下,躺着一具具战死的兵卒。残阳如血,映红了山川大地,疲惫不堪的蜀汉兵卒东一堆、西一堆,乱七八糟地倒在山谷中。
马谡衣甲不整,呆呆地坐在一块岩石上,两眼直直地望着远方。王平匆匆走来,对马谡道:“中参军大人,敌军很快就会追来,我们必须立即让兵卒翻过山岭,尽快退回去啊。”
马谡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王平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怎么追悔也无济于事。中参军大人此刻要做的事情,是一定要让这些巴蜀子弟活着回去。”
马谡忽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剑,就向脖子上抹去。
王平大惊,急忙伸手拉住马谡的胳膊,马谡使劲挣扎着,一时却无法挣脱。
王平严厉地道:“中参军大人,你身为主将,必须严守职责!”
马谡痛苦道:“丞相大人为了北伐,付出了多少心血,历尽了多少艰难,唯有我才知晓啊。可是,可是丞相大人所做的一切,竟然全都毁在了我手中,全都毁在了我手中!我怎么对得起丞相大人啊!”
王平连连跺脚:“你若如此一了百了,岂不是更加对不起丞相大人!”
突然,谷口尘雾大起,隐隐出现了几面军旗。
马谡陡地睁圆了双眼:“曹贼!又是曹贼!”怒吼声里,马谡力量陡增,一下子甩开了王平,高举佩剑,一边疯狂地向前冲去,一边大吼,“杀曹贼!杀曹贼!”
众蜀汉兵卒奋力从地上跃起,跟着马谡向前冲去,嘴里喊着:“杀曹贼!杀曹贼!杀曹贼……”
王平大急:“停下,停下!你们这么硬冲,不是白白送死吗?”
但众兵卒似乎陷入一种迷狂之中,没有一人理会王平。
尘雾中,渐渐露出一队蜀汉兵卒,奉诸葛亮之命前来增援的姜维终于赶到了。他带来的三千蜀军奋力在魏军包围圈中撕开一道裂口,马谡、王平这才带着残部冲出重围,不至于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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