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析》二篇。鄭人,與子産並時。
梁啓超曰:“已佚。今所傳者蓋僞書。全書皆膚廓粗淺,摭拾道家言,與名家根本精神絶相反,蓋唐宋後妄人所爲,決非《漢志》舊本也。鄧析有無著書,本屬疑問。疑原書已屬戰國末年人依託,今本又僞中出僞也。”
按:鄧析爲鄭大夫,與子産同時,子産治鄭,而鄧析務難之。子産嘗鑄刑書于鼎,鄧析則别造竹刑,用以教人,宣揚法治。“從之學訟者,不可勝數”(見《吕氏春秋·離謂篇》)。是固春秋末期法家先驅也。然而“操兩可之説,設無窮之辭”(劉向《敘錄》語)。長於辯論,故漢人又列入名家。考《荀子·不苟篇》云:“山淵平,天地比,齊秦襲,入乎耳,出乎口,鈎有須,卵有毛,是説之難持者也,而惠施、鄧析能之。”《非十二子篇》又云:“不法先王,不是禮義,而好治怪説,玩琦辭,甚察而不惠,辯而無用,是惠施、鄧析也。”《淮南子·詮言篇》亦云:“鄧析巧辯而亂法。”今觀傳世之《鄧析子》,此類言論不多,而惟掇拾黄老申韓之言以成書,知非先秦之舊無疑。今本一卷,仍分《無厚》、《轉詞》二篇。雖與《漢志》所載篇數合,然其文節次不相屬,僞跡固顯然易見也。
《尹文子》一篇。説齊宣王,先公孫龍。
顔師古曰:“劉向云:‘與宋銒俱游稷下。’銒音形。”
按:《莊子·天下篇》云:“不累於俗,不飾於物,不苟於人,不忮於衆。願天下之安寧,以活民命。人我之養,畢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宋銒、尹文聞其風而悦之。作爲華山之冠以自表。見侮不辱,救民之鬭;禁攻寢兵,救世之戰。以此周行天下,上説下教,雖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雖然,其爲人太多,其自爲太少。”然則尹文之學,與墨爲近。故洪邁《容齋續筆》云:“詳味其言,頗流而入於兼愛”也。顧其言主術,悉歸本黄老。今觀《大道上》,《大道下》二篇,發明人君南面之術,時有善言,非盡後人所依託。然今本二篇,復多殘闕,亦有竄改。此殆唐宋以來人所爲,又非如《文心雕龍·諸子篇》所言“辭約而精,尹文得其要”之舊矣。
《公孫龍子》十四篇。趙人。
顔師古曰:“即爲堅白之辯者。”
梁啓超曰:“《唐志》三卷,今所存六篇,《道藏》本分上中下三卷,蓋殘缺之書,卻不僞。”
按:公孫龍,戰國趙人,字子秉。爲堅白同異之辯,當時《莊》、《列》、《荀卿》並著其言。相傳龍嘗乘白馬度關,關司禁曰:“馬不得過。”公孫曰:“我馬白,非馬。”遂過。故《初學記》卷七引《别錄》曰:“公孫龍持白馬之論以度關。”則其《白馬論》爲尤著名也。其書《漢志》著錄十四篇,至宋僅存《跡府》、《白馬》、《指物》、《通變》、《堅白》、《名實》六篇。惟《跡府篇》疑爲後人所集錄,餘皆龍之自作也。其意蓋疾名實之散亂,假物取譬,以明是非,自“白馬非馬”之論外,又有“離堅白”之説,謂石之堅與白可分爲二。着重於分析感覺與概念,區分個别與一般、具體與抽象,以致過於强調事物之差别,此其所蔽也。抑公孫龍説趙惠王偃兵,見《吕覽·審應》;説燕昭王偃兵,見《吕覽·應言》,則其禁攻息戰之説,與尹文同,不徒以雄辯見稱於世矣。
《成公生》五篇。與黄公等同時。
顔師古曰:“姓成公。劉向云:‘與李斯子由同時。由爲三川守,成公生游談不仕。’”
姚振宗曰:“此條班氏《注》:‘與黄公等同時。’明是在《黄公》之前,《惠子》之後。今列《惠子》之前,似寫者亂之。”
按:此書早佚,《隋志》已不著錄。
《惠子》一篇。名施,與莊子並時。(www.xing528.com)
葉德輝曰:“《莊子·至樂篇》云:‘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駁,其言也不中。’據此,則惠亦説士耳。其書隋唐志不著錄,引見《莊子》雜篇《天下》,《韓非子·説林》,《吕覽》不屈、應言、開春、愛類篇,《魏策》,《説苑》善説、雜言篇。”
按:“惠施多方,其書五車”云云,乃《莊子·天下篇》語,葉氏誤記耳。循《莊子》之言求之,則惠施當時述造必豐。《漢志》僅錄一篇,知漢世已散佚殆盡,今並此一篇亦亡矣。《天下篇》又曰:“南方有畸人焉,曰黄繚。問天地所以不墜不陷,風雨雷霆之故。惠施不辭而應,不盧而對。徧爲萬物説,説而不休,多而無已。猶以爲寡,益之以怪。”《徐無鬼篇》稱惠施死,莊子曰:“自夫子之死也,吾無與之言矣。”可知惠施在當時,乃好辯善説之人,實名家巨子。其行事亦見《莊子·秋水》,《吕覽》淫辭、不屈、應言、愛類諸篇。自《荀子·非十二子篇》,取與鄧析並論,斥之爲“不法先王,不是禮義,而好治怪説,玩琦辭,察而不惠,辯而無用,多事而寡功,足以欺惑愚衆。”於是信從其言者漸寡。其後儒學勃興,而其書悉歸亡佚,非無故也。其學説今可考見者,惟《莊子·天下篇》而已。馬國翰有輯佚一卷。
《黄公》四篇。名疵,爲秦博士。作歌詩,在秦時歌詩中。
周壽昌曰:“此四篇,《七略》不入歌詩家,而以入名家,必是别有文,《注》特指其一端也。”
按:班《注》謂其爲秦博士時嘗作歌詩耳,非謂此四篇即其歌詩也。語意甚明。此四篇自是其論涉名理之文,而早亡矣。
《毛公》九篇。趙人,與公孫龍等並游平原君趙勝家。
顔師古曰:“劉向《别錄》云:‘論堅白同異,以爲可以治天下。’此蓋《史記》所云‘藏於博徒’者。”
按:六國時,趙有二處士: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賣漿家。魏公子無忌適在趙,欲見兩人,兩人自匿不肯見。公子聞所在,乃聞步往。從此兩人游,甚歡。後秦伐魏,公子初不欲歸,兩人往見公子,曉之以宗社大義,因急歸救國。事見《史記·信陵君傳》。可知毛公實六國時有道之士而隱於民間者。《漢志》著錄其書九篇,不必爲其手著,蓋後人述之而託名於毛公者,書既晚出,故《漢志》錄之名家之末,書亦早亡。
右名七家,三十六篇。
按:今計家數篇數,悉與《志》合。
名家者流,蓋出於禮官。古者名位不同,禮亦異數。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此其所長也。及譥者爲之,則苟鉤析亂而已。
顔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言欲爲政必先正其名。譥音工釣反。破也。音普革反,又音普狄反。”
按:譥字今讀如叫。顔《注》引晉灼云:“譥,訐也。”字當从聲,今通行本《漢書》,皆譌從瓜聲作鈲,非也。乃裁析之意,見《方言》。鉤析亂,謂其流弊必至於破碎穿鑿,不識大體,以致混亂也。司馬談《論六家要指》有云:“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又云:“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專決於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此處所謂繳繞,即今言糾纏也;參伍,即今言錯雜也。《莊子·天下篇》謂辯者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又謂“惠施以反人爲實,而欲以勝人爲名。”斯皆名家之短也。至其所長,則循名責實,固君道之弘綱,不可廢已。司馬所論,可與《漢志》之言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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