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書·經籍志》著錄羣書,標題甚明,首載某書若干卷,次舉時世職位,而終之以某某撰(如史部云:《史記》一百三十卷,《目錄》一卷,漢中書令司馬遷撰)。前後一例,靡有錯亂。然不可持此以上衡《漢志》。《漢志》於標題最不一致,而不一致之中又有例焉。
經典不標作者主名例
《漢志》於六藝本經,率不標作者主名,而惟於傳訓章句,詳舉姓字,非數典而忘祖也。世遠年湮,不能直指爲何人,寧闕毋誤,蓋愼之耳。觀其敍論六藝,惟《易》更三聖,實有其人,《詩》、《書》萌芽甚早,《禮》、《樂》崩壞尤先,《春秋》乃魯史舊名,《論語》由孔門同輯,不能遙溯古初,定其出於誰手,故著錄時悉不載焉。蓋先秦立言之書,皆出於不得已,自以己所知覺,不獲及其躬而行之,姑垂空文以待後賢,苟得其人,舉斯説以措之天下後世,猶及吾身自行之也。徵諸古初立言者,莫不如此,故雖有所論述,未嘗據以爲私,而必以公諸天下。惟其有是心也,故每有所作,不署己名,先秦古書,大抵然矣。讀章學誠《言公篇》,自可稍悟斯理。乃後世學者書未開卷,先辨眞僞,苟未得其主名,輒臆定爲贋鼎,任情軒輊,隨聲是非,終致經典束閣,不思窺覽,豈不悖哉!善讀書者,不問書出誰手,惟察陳義何如耳,斯又非深明著述本原者未可驟與語此也。
姓字上署職官例
古人爲書,多無大題,著錄之際,倉卒不得其書名,乃取其人姓字以當書號,復恐姓字或有雷同,遂並其職官盡載之,蓋所以示區分也。《漢志》諸子、詩賦二略中,此類不少。儒家有《太常蓼侯孔臧》十篇,《鉤盾冗從李步昌》八篇,道家有《郎中嬰齊》二十篇,縱横家有《秦零陵令信》一篇,《待昭金馬聊倉》三篇,雜家有《博士臣賢對》一篇,小説家有《待詔臣饒心術》二十五篇,《待詔臣安未央術》一篇,《詩賦略》中有《太常蓼侯孔臧賦》二十篇,《陽丘侯劉隁賦》十九篇,《光禄大夫張子僑賦》三篇,《陽城侯劉德賦》九篇,《常侍郎莊怱奇賦》十一篇,《郎中臣嬰齊賦》十篇,《遼東太守蘇季賦》一篇,《河内太守徐明賦》三篇,《給事黄門侍郎李息賦》九篇,《待詔馮商賦》九篇,《博士弟子杜參賦》二篇,《車郎張豐賦》三篇,《驃騎將軍朱宇賦》三篇,《東暆令延年賦》七篇,《衛士令李忠賦》二篇,《侍郎謝多賦》十篇,《平陽公主舍人周長孺賦》二篇,《黄門書者假史王商賦》十三篇,《侍中徐博賦》四篇,《黄門書者王廣吕嘉賦》五篇,《漢中都尉丞華龍賦》二篇,《左馮翊史路恭賦》八篇,斯皆明著位秩,義例昭顯。後世簿錄家必繫作者官職,實本於此。(www.xing528.com)
書出衆手者署名例
《漢志》於衆手修成之書,必明標某某等,如《詩賦略》有黄門倡車忠等歌詩十五篇是也。其或前後續修而成者,則必俱載其姓字,如小學類有《倉頡》一篇,注云“上七章,秦丞相李斯作;《爰歷》六章,車府令趙高作;《博學》七章,太史令胡毋敬作”是也。推此例以爲標題之式,則凡後世官修之書,雖不能盡載姓字,亦當稱某某等而後可。唐修《五經正義》,本不出孔穎達一人之手,後人褒貶是書率歸之孔氏一人,由標題誤之也。可知此雖一字之微,而關係學術彌大,簿錄家尤不可不愼。
書名從後人所定者標題例
《漢志》著錄羣書,仍用作者原題,此正例也。其變例亦復有二:一曰據劉向新定之名而標題也。《戰國策》本號《國策》,或曰《國事》,或曰《短長》,或曰《事語》,或曰《長書》,或曰《修書》,至於劉向,乃易今名(見向所撰《戰國策敍錄》)。淮南王書初名《鴻烈》,迨向校定,始號《淮南》(見高誘《淮南子注序》),《漢志》率循新稱,是其例也。二曰遵時人習用簡稱而標題也。《史記·管晏傳》:“太史公曰,吾讀《晏子春秋》,詳哉其言之也。”可知《晏子春秋》之名甚早,而《漢志》儒家但著錄《晏子》八篇,不云“春秋”。《漢書·蒯通傳》曰:“通論戰國時説士權變,亦自序其説,凡八十一首,號曰《雋永》。”可知蒯氏之書原自有名,而《漢志》縱横家但著錄蒯子五篇,不稱“雋永”。蓋時人習用簡稱,相沿已久,故《漢志》亦率由不改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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