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隴其論古今師儒之别,則謂有興起之師,有成德之師。興起之師立懦廉頑,能拔人心於陷溺之中;成德之師切磋琢磨,能造人才於精粹之地。使以興起之師而遂奉爲成德之師,則偏僻固滯,其弊有不可勝言者(《上湯潜菴先生書》)。舜徽嘗推其意,以論有清學術,而恍然有悟於顏元、李塨、王源、毛奇齡輩崛起南北,以實學風天下,其後休寧戴震爲書以正義理之名,武進莊氏復繼起以張西漢之幟,皆所謂興起之師也。清自開國以至乾隆之季,學術歸於徵實,論者謂承明末空言心性之餘,窮變之理適然耳。余則以爲清初諸師之詆譏宋人,特由二三君子痛其時士大夫貌襲多僞,無慮皆挾程、朱以自文,故推本言之,思以救其弊。益都趙執信有言曰:“今之學者巧飾步趨,深設城府,貌柔而行乖,心煩而言寡,陽倚程、朱爲祖,陰奉張、孔爲宗,乃可以擅大名,久高位。”(《送晉二生歸應鄉試序》)執信文士,於漢、宋無所偏主,而其言若此,可知康熙時士大夫縣牛頭而賣馬脯者,正復不少,宜乎顏、李、王、毛諸儒必欲一掃宋、明以來語錄諸書而盡棄之。下逮戴氏《原善》、《孟子字義疏證》之作,雖曰矯枉過正,要亦有爲而發,大聲急呼,以醒當世之士,俾不爲僞學盜名者所欺,可不謂有心人乎!嘉、道間國勢由盛而衰,危機四伏,學者猶湛溺於考證名物,辨析文字,流連而不知返,常州諸儒毅然振起微言大義之學,思以轉移一世之人,凡所規爲,雖與諸家異趣,然其興起之勇,救弊之切,無勿同者。夫諸儒興起之初,意鋭氣壯,惟以箴肓起廢爲任,其不能不流於偏激,理勢然也。使徒校其末流之得失,以定是非,則古今有幾完人?學者讀諸家之書,但宜平心静氣,尋繹其論議所由出,以知其立教之利弊,而勿遽奉爲成德之師,庶乎其有得也。(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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