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的基本结构是一个个并存排列在无数村子里的独立小农。在小农之间很少分工。大家种同样的作物,大家从他自己的土地上得到各人生活上基本需要的粮食。邻舍如果病了,不能耕种,并不会使自己的生产活动受到阻碍。说得刻薄一点,这正是一个帮工得些外快的机会,至少也可以卖个人情。
我们的农业还没有进步到大量种植商品作物的程度。美国大部分农民并不是种植供给自家消费的作物的。他们种了东西,预备出卖。麦子、烟草等等自己不用,所吃的面包和香烟还得向店里买。这种农业才是整个分工的经济中的一部门,所以会发生农产品卖不出去,用来当燃料等事。这种农民才会遭遇经济危机。
商品作物在中国农业中只占很小的部分。大多数的农民是为了自家的消费而生产的。从佃户说,他得缴纳一部分农产品给地主,这是供奉,不是商品。农家的经济是尽力求自给。当然,农家并不是样样东西都靠自己的,他们可以买些香烟、耳环之类,而且以现在情形说,布匹也大多是购买的了。因之,他们总得出卖一部分农产品才能购买这些东西。但是这和现代经济的互相倚赖性是不同的。第一,这些农民现在所依靠都市供给的并不是他们生活上不能长期缺乏的物品。在抗战年头,我们自己都经验到两三年不买衣料还是可以过得去的。第二,这些物品的缺乏更不会影响到农业生产。农业上的工具,不但简单,而且都是可以长久使用的。所以我虽不说中国农家全是自给,但是我却认为他们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可以自给的。(www.xing528.com)
在这种小小的生产细胞中,不但消费可以自给,生产要素也是高度的自给。劳力是靠自己下田,必要时和别人换换工。劳力的自给更加强了农业经济的韧性。如果一块土地是雇工来耕种的,这块土地上的出产必须高过所付的工资;而工资的决定又要看在这地方其他受雇机会中能得的数目;低过这数目,工人会到别的部内去卖工,不到农田上来了。因之,工资可以规定一块地是否值得耕植,所谓土地利用的边际。但是在劳力自给的农家,他们并没有工资这问题。“反正也没有其他用处”的劳力,无论怎样,只有在田里讨生活。土地不好,收成坏,并不能发生“不值得耕”的边际。他们是以生活程度来迁就现实的。生活程度是个别的,是大有伸缩性的。农业生产直接和这一直可以降到死亡的生活程度一沟通,除了死亡的威胁似乎很少可能使农民自动放弃耕作,于是农业生产停顿也成了不太容易发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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