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年画：传达寓意的艺术表达

在年画的题材结构中，吉祥寓意的题材占有重要位置，其符号要素之丰富，表意之多样不可尽述。从内涵讲，所谓吉祥年画，主要是指那些专门表达吉祥寓意的年画。在体裁上，这些题材的年画可以根据需要做成不同的样式类型，既可做成门画，也可以以各色尺寸张贴于家中墙壁上。也就是说，对于这类年画，体裁并不绝对，而表征吉祥寓意，满足人们祈福迎祥的心理需求是产生与存续的关键。而综观其演化历程，最早是以门画的形式出现。

从吉祥年画的题材结构和要素看，主要是福星、禄星、寿星、和合二仙、道教八仙^[36]、观音、刘海、张仙、财神、利市仙官及吉祥娃娃等人物，各种具有吉祥寓意或与吉祥事物相谐音的植物、动物、物件，如石榴、牡丹、桃子、梅、兰、竹、菊、金鱼、鲤鱼、蝙蝠、金蟾、如意、爵、玉等，通过图像符号的意指与意义的衍生方式，来表达人们对福、禄、寿、喜的祈愿心理，表达人们希望拥有多子多孙、多财多寿、夫妻恩爱、子孝妇顺、升官利禄与家宅兴旺等多样性、具体性的价值诉求。

而对于这样的意义主旨，年画艺人创作出了丰富多样的叙事题材与表意程式，来满足人们多样性的消费偏好。其中，比较代表性的作品有：《天官赐福》《加官进爵》《福禄寿三星》《和合二仙》《八仙祝寿》《观音送子》《刘海戏金蟾》《年年有余》（图4-6）、《五谷丰登》《五子登科》《麒麟送子》《榴开百子》等。

图4-6　年年有余（杨家埠年画）

在吉祥年画的表意机制上，人们习惯性地使用象征、谐音取意等手法。其中，象征手法的运用最为普遍。以年画《榴开百子》（见图4-7）为例。石榴自古就被人们作为多子多福的象征，因而，用“榴开百子”就是要表达人们希望像石榴一样子孙满堂的愿望。

谐音取意的方法，以年画《和合二仙》为例。各个地方创作生产的《和合二仙》基本相同，都是以两人代表二仙，并以两位神仙手中所持之物来谐音表达“和”“合”之意。一般而言，一人手持禾穗或荷花，“禾”“荷”通“和”；一人手持食盒，其中装满了各色的水果与珠宝，而“盒”通“合”，由此“和合”之意尽显。因而，人们仅从这样的图像程式和特征，就可以辨认此二人为“和合二仙”。在民间，和合二仙是民间信俗中的喜神，能够护佑人们的生活和谐美满，护佑夫妻百年好合。又如年画《吉庆有余》，整幅画都是采用了谐音的方式来表述的，图中一枝“戟”通“吉”，一个“磬”示“庆”，还有一个怀抱鲤鱼（通“余”）的胖娃娃^[37]，三者共同组合表达了“吉庆有余”之意。

图4-7　年画——榴开百子^[38](www.xing528.com)

而除了以上两种方法外，还有一种方法，主要是依托于图像中人物或故事在民俗生活中的形象与定位，来再现其意义。例如“张仙”，在民间传说中，他是一个能够为世人送子、护子的道教神祇。关于他的身世来历也有很多种，但基本都表述了张仙本人与子嗣繁衍之间的关联。从而，在民间社会，人们就把张仙作为类似于送子观音一类的神进行供奉。在该题材引入年画后，年画艺人也是依据与张仙有关的送子、护子传说故事，依据民间社会对张仙的认知和定位来表达题材寓意的。例如年画《张仙坐镇》（见图4-8），即是用“张仙手持弓箭射天狗”的图像来表达传说中的“张仙护子”。因此，如果不了解该年画所依托的文本语境，便很难解读其表征的具体意义。在当时社会的人们而言，张仙的传说和有关张仙的信俗非常广泛，这也应当是年画艺人将张仙与“张仙射天狗”引入年画题材的动机之一，必须使用人们熟知的题材才可能被人们解读，并读懂其中隐含之义，从而获得人们的认同。

图4-8　张仙坐镇（佛山木版年画·民国）^[39]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对传说人物或故事的图像化演绎，都是遵循了其原有的文本意义。在年画中，有一些题材经由不同的符合组合方式，也会产生意义的演化与变异。以钟馗在年画作品中的意义衍变现象为例。在年画中，钟馗既是镇宅神，又是赐福、增寿的福星。在钟馗像产生的早期，他主要是食鬼驱邪的“鬼判”；明朝时，钟馗逐渐成为一个兼具逐鬼和纳福能力的神祇。在部分钟馗画像（见图4-9）中，其或是手执利剑或昂首挺胸，其头顶上空盘旋一只蝙蝠，所取寓意是：驱邪出外，引福归堂。在这里，蝙蝠通“福”，即“福从天降”。而之所以以“蝙蝠”伴钟馗，民间也有相应的传说故事：“蝙蝠夜出，能识鬼魅藏身之处，钟馗遂召作助手，故随钟馗出现于画面中。”^[40]此外，钟馗画表达祈福增寿之义，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寿比南山》，其中，钟馗本人一手握“牙笏”^[41]，一手掐指，是道教神祇的造型体现；而钟馗祭出仙桃一颗与毛笔一支，则是用桃子寓意长寿，以“笔”谐音通“比”，这两个意象与钟馗“终南山进士”的出身联系起来，就构成了“寿比南山”的整体意义呈现和表达。^[42]

图4-9　钟馗（佛山木版年画·民国）^[43]

由此可见，年画生产者会对年画作品的意义生产赋予多样性与多变性特征。然而，无论这些文本的具体意义怎样变化，它始终脱离不了对人们的伦理价值规范、情感结构与需求等整体性文化心理结构特征的反映和迎合。

综上，年画的各种题材的产生和发展整体地反映了社会集体价值的历史演变特征。从早期原始宗教信仰的产物，到作为道释道宗教与民间俗神信仰的衍生物，既而发展成为融合民间精神信仰、世俗生产和生活面相，尤其是融合了其他文化艺术样式的文本内容与意义的坚实的文化载体。与此同时，各种题材的产生与发展整体地受到了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及自然、地理环境的影响和制约。因而，年画是人们社会化生活的产物，也是人们以年画为载体再现社会集体价值选择的重要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