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至今，沿路走来的枣花之旅

直到今天，每年的开封地区，正月初二出嫁的闺女回娘家，带不带其他礼品不重要，“枣花”是一定要备的。只不过移风易俗，由过去手工蒸的换成了蛋糕店加工的鸡蛋糕“枣花”，或是放有白糖的“枣花”了。我很怀念小时候母亲在春节前蒸“枣花”的场景，那些民俗中渐渐消失的东西一度停留在我少年的记忆中。“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蒸枣花……”这些民谣还在传唱，而那些风俗却渐渐减少。

过年是隆重的大事，“二十八，蒸枣花”指的是春节前的蒸年馍习俗。老家蒸馍一般都够整个正月吃。在花样繁多的年馍中，人们特别重视蒸枣馍。这不但代表了一个妇女的手艺，还蕴含了孝心。面粉在巧手中化成有形有体的食品，“枣花”蒸的大小、厚薄、美丑等都会成为邻居评判的标准。而枣花馍的简单做法是：将发酵的麦面擀成片状，用刀从中间切开。把切开的两个半圆相对，用筷子从中间一夹，一朵四瓣面花就出来了。在每片瓣上插上红枣，就成了一个精致的枣花馍。有的人会把枣花一层一层堆成山，叫“枣山”。

蒸枣馍的时候，气氛相当隆重而神秘，各家的家庭主妇常常是小心谨慎，不说闲话。如果蒸笼漏了气，家中的任何一位成员大惊小怪的，如说出“烂了”“完了”“不熟”“黑”“不暄”等词语都被视为不吉利，此时绝对不能说，主妇会不声不响地赶紧封严。在这几天，邻居、亲友一般不串门。

枣花也是外祖母给外孙准备的特殊礼物。农历正月初二，凡出嫁的闺女都要带上儿女回娘家探望长辈。在娘家，母女共叙离别思念之情，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吃饱喝足返家之际，外祖母要送给外孙一个枣山、外孙女一个枣花。此俗的意义是双层的：一是表达了外祖母的愿望，希望外孙家快快富裕起来；二是孩子母亲的祈盼，希望孩子抱了娘家的枣馍后，孩子像枣山、枣花一样健壮美丽。民间有俗语说：“外甥要想暄^[1]，姥姥家去搬枣山。”

说起枣花，想起一个传说。袁世凯当内阁总理时，有项城老乡进京找他，企图凭借他的权力，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这天，来了三个河南项城人，袁世凯听他们说话，清一色的项城口音，可问到项城的风俗民情，却支支吾吾，躲躲闪闪。袁世凯心里有底，因为他知道社会上流传有“学会项城话，就把洋刀挎”的说法，表面上装得很客气的样子，请三个项城老乡去“聚贤堂”考试。这三个项城人跃跃欲试，准备笔下生花，出奇制胜。谁知他们一看考题，个个傻了眼，原来，纸上的考题是：“总理给外公拜年，回来时拿点什么？”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正在这时，门外又来了一个名叫赵国贤的项城人，此人身强力壮，站在那里，好似一座黑色铁塔。赵国贤拿起考卷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不卑不亢地说：“这有何难，拿个枣山就是了。”袁世凯一听，开怀大笑：“着哇！我们河南有‘外孙搬他姥姥家的枣山，日子愈过愈暄’的风俗，你答得对！”赵国贤力大如牛，后来给袁世凯当了贴身保镖，那三个假冒者则被拉下去痛打一顿，驱赶出城。

清明节的时候，北宋流行“枣”。啥叫　“”呢，我们先说一下，是古代的一种蒸饼，以面做成。宋代，寒食清明有食枣及插枣于门楣之俗。《玉篇·食部》：“，饼也。”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清明节》：　“……前一日谓之‘炊熟’。用面造枣飞燕，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燕’。”（孙世增校注《东京梦华录》）陆游《老学庵笔记》：　“淳熙间，集英殿宴金国人使，九盏……（第九）看食：枣、髓饼、白胡饼、环饼。”　《新编醉翁谈录》亦云：　“又以枣面为饼，如北地枣菰而小，谓之子推，穿以杨枝，插之户间，而不知何得此名也。或者以谓昔人以此祭子推，如端午角黍祭屈原之义。”周宝珠先生说所谓“子推”或“子推燕”，就是用面造枣那么大的物品，类似飞燕，以此纪念介子推的。《事物纪原》卷八说：“以面为蒸饼样，团结附之，名子推。”清明时节，开封天气晴和，气候宜人，花开柳绿。人们都到著名园林观赏花木，或到郊外观赏春景。歌儿舞女遍满园林，为官僚富户歌舞佐欢。人们到暮色降临时才扶醉回城，　“各携枣、炊饼、黄胖、掉刀、名花异果、山亭戏具、鸭卵鸡雏，谓之‘门外土仪’”。这时回城的轿子也以杨柳杂花装饰，从轿顶四垂而下，很是清新耀眼。到了明代，明朝人还会留下一部分的枣飞燕，到了立夏，用油煎给家中的孩童吃，据说吃了以后，可以不蛀牙。《汴宋竹枝词》云：

花发春城似去年，踏莎游骑趁新烟。迎风巧串子推燕，杨柳一枝和露鲜。(www.xing528.com)

一盂麦饭荐坟园，拜扫人归笑语喧。杨穗草簪连绮陌，倬刀黄胖挂车辕。

“枣”什么形状呢？文献中没有记载，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在描绘当时人们祭祖、扫墓归来等情节，还真切、形象地画出了清明的节令食品：枣。在虹桥上的食品摊上，在“孙羊店”的食品挑子上，都摆放有枣飞燕，是三角形锥体。

清方以智《通雅·饮食》：“子，黏果。”如今开封市井中的枣黏面馍，吃的时候小块插起，该不是“枣”的另一种版本的流传吧？当然，还有过年时节的“枣花”　“枣山”，都有关联吧。只是，现在的清明节，多了热闹，少了些什么，比如这“枣”。

【注释】

[1]暄，方言，富贵有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