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安德烈·纪德是我最早的订户之一,也是多年来的朋友和支持者。有一次艾德丽安和我去地中海湾的耶荷镇度假,后来他也加入了我们。我们到达海滨的小镇两天之后,住在镇北一塔楼里的于勒·罗曼给我们推荐了海边的一家小旅馆。到达旅馆两天后,我抬头一看就看见纪德站在窗口,我对艾德丽安说:“纪德也来了。”她得知后,高兴不已。纪德喜欢大海,喜欢在海里游泳,现在我们能跟我们的朋友纪德一起在旅馆前又蓝又暖的海水里游泳了。他跟我们在一起,我们甚感欣慰,这是他的友情的真实标志。他的好友伊丽莎白·凡·鲁伊瑟博格的寓所就在附近,她常来跟我们一起游泳。她是比利时画家提奥·凡·鲁伊瑟柏格的女儿,此画家是纪德的老朋友。她俊秀,是个男子气的女孩,一口地道的英文,由此可以断定她一定曾求学于英国。伊丽莎白成了纪德的女儿凯瑟琳的母亲,不过是后来的事。
伊丽莎白是个游泳高手,至于纪德和本人谁高谁低就难说了。艾德丽安根本不会游泳。她穿着救生衣背着救生带,干脆就站着浮在靠近岸边的地方。纪德划船带我去远海处,要我跳水,我从未尝试过跳水也不愿在他面前开这个头。他看着我从船尾跳下,扑通一声,浮上水面,他的评语是“真棒!”
于勒·罗曼有时从离海滨一英里的耶荷镇前来跟我们一起用午餐。遇到雨天,我们便闭门不出,纪德用旅馆的钢琴为我们弹肖邦的作品。钢琴这种乐器多少会受到海上空气的影响而影响音色,不过他弹钢琴毕竟不如他写作。
逢天气晴好,午餐之后我们都坐在旅馆前面的露台上,喝咖啡,抽烟。纪德的烟瘾很大。旅馆老板的小儿子是个捣蛋鬼,老要爬到纪德的膝盖上,纪德也爱逗他玩。有一次纪德去镇上带回一些巧克力,他知道是去年冬季的陈货,发了霉。他给那小孩一块,小孩抓住就往嘴里塞,接着又吐出来,纪德乐不可支,那小孩不停地吐,很生气。这虽也太不像话,不过那小孩也够烦人的。
其实,纪德的心肠很好,常有一些年轻的作家处于困境而上门,他总是请他们进屋分享他的膳食。不过,如果某次相处使他不快,他便立即把他们撵走。他愿为朋友做任何事,朋友如果要牵制他,他又另当别论了。有时他又很无情,比如,拉赫博告诉我,有一天他和拉赫博约好去意大利,他却没有上火车,这件事使拉赫博十分不快。
人人皆知,纪德有一阵子对电影饶有兴趣。他把许多书卖掉作为路费,偕同马克·阿勒格莱[1]前往刚果,为这位如今十分出名的导演的第一部作品收集资料。此电影的剧本是纪德写的,由阿勒格莱摄制,很不专业,摄制于艰苦的环境中,在老鸽舍剧院放映时获得我们的好评。纪德写的有关刚果的著作未获官方的肯定,但他对官方和公众毫不在意,在俄国也好,在殖民地也好,在国内也好,他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www.xing528.com)
我的好友马克·阿勒格莱常来书店,有一次给我带来一只小乌龟,据他说,这只小乌龟是纪德送给他的礼物,名字好像是阿格拉亚。我在某处看到,卡尔·凡·维奇坦有只乌龟也叫阿格拉亚,此名一定是乌龟的标准名字吧。
说到这只作为礼物的乌龟,我倒想起纪德曾对我讲过的他和朋友在童年时的一件趣事——他们对女门房搞的一次恶作剧。我在回忆录里谈及此事,当然是经他们同意了的。
好像是他的女门房在小屋里养了一只不大不小的乌龟,男孩子们有一只更大的乌龟。趁女门房转过身,他们把她的乌龟拿走,把另一只乌龟放在那里。她也没有注意这变化,他们继续找乌龟而且找到的乌龟一个比一个大。他们听见女门房惊呼,觉得她的宝贝乌龟长得实在太快,养龟成灾,占用的空间可大啦。后来乌龟不再长大了,因为男孩们找遍了巴黎也没找到更大的乌龟。他们断定,已到了让乌龟缩小的时候——使女门房惊慌失措的是,确实变小了,非常明显,到最后,她的乌龟成了一颗小小的纽扣。
不久后,女门房不知去向,男孩们焦急地打听,得知她已离开,休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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