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中的克罗斯比夫妇与《舍恩与肖恩的两则故事》

哈利·克罗斯比与卡蕾斯·克罗斯比也想要出版一部分《创作中的作品》，我在某天去向他们了解“舍恩与肖恩的两则故事”^[14]的进展。他们的黑日出版社坐落于一条古老的小街，即枢机主教街，离日耳曼德佩斯区仅有数步之遥。夫妇二人是鉴定精版书籍的行家，更是鉴定精致手迹的行家。他们出版了哈特·克兰的《桥》，阿契伯德·麦克里希的《爱因斯坦》及其他作品。他们出版的作品中有亨利·詹姆斯的《致瓦尔特·伯利的书信》，注意到此书的人少之又少。亨利·詹姆斯的这些书信，写得有趣，却带几分凄凉。他当时正值弥留之际，毅然将一件礼物——精制的手提箱拒之门外，因为他已经用不着它了。我确信，哈利·克罗斯比是瓦尔特·伯利表亲或堂兄，他们都妙趣横生。

克罗斯比版的《口述舍恩与肖恩的故事》中有我最喜欢的《笨蛋与牢骚鬼》《蟋蟀与蚂蚁》，这些故事可以说是这位词汇大师的语言技艺高超的表演，其诗意之魅力就更不在话下了。

所谓“笨蛋”者，乃是温德姆·刘易斯。此人在其评论文章《敌人》中进行抨击乔伊斯，乔伊斯则给予心平气和的反驳。兹举一例，乔伊斯受到攻击时总是婉言反驳，充满乔伊斯式的气氛——半开玩笑、有点独出心裁的，几乎是耳语似的，并不明说的风格，却毫无恶意，几乎可以说充满深情——真不可思议。

那第三则故事，讲的是克罗斯比夫妇请布兰库齐^[15]给乔伊斯画一幅像，用作《舍恩与肖恩的两则故事》的卷首插图。乔伊斯坐着，画像完成。画像跟那位坐着让人画的人倒是一模一样，出版商却扫兴不已。布兰库齐再画，这次他画出的是经过精炼后最具本质性的乔伊斯，大获成功——布兰库齐真行！

我很守旧，更喜欢跟乔伊斯一模一样的那一幅。前不久布兰库齐对凯塞琳·杜德利提起此事时还大笑不已。布兰库齐告诉她，他愿意把原先的那一幅画像送给我。《舍恩与肖恩的两则故事》的那幅画像对我来说太重要了。(www.xing528.com)

哈利·克罗斯比在业余时间学开飞机，他为死亡痴迷，他认为因飞机失事而死或许比别的死法更酷。他喜欢看埃及的《亡者之书》，把此书的精致的一册复印本赠送给了乔伊斯——确切地说，不止一册，因为此书共有三卷。他是个神经过敏的小伙子，我认为他太神经过敏而不能开飞机，即使这种死法对他很有吸引力。他常在我的书店进进出出，进来了便钻进书架，像只蜂鸟采花蜜；或者在我桌旁踌躇片刻后对我说，他早在某一天就已经告诉卡蕾斯：她的名分就是他的妻子。于是两人手牵手去镇公所，使他们的结合得到法律的认可。一天，他给我带来他们两人在飞机前面的照片，那是他拿到驾驶执照的当天。他很少把他的诗拿给我看，他为人谦虚，待人处世十分随和、可爱，非常厚道。

他与乔伊斯的交往，可以说，他在处理乔伊斯事务时，总是慷慨得很。

我跟出版《创作中的作品》中的几篇作品的出版商商定所有事情，还要尽我所能为作品着想，这一切都是我的职责。我对事关乔伊斯的种种大事，都是很抠门儿的，都说我做生意是精明到家了。在我们左邻右舍，尚无人对此话题抱有半点幻想。乔伊斯已给予莎士比亚公司代言人的权利处理他的事务，我从中无利可图，服务是免费的。因此，出版商们常以一本特别精美的书相赠，乔伊斯则在此书上题词：“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