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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务忙人比奇与法国女英雄的故事》

时间:2023-07-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杰西离开,信心十足,认为我已通晓此法。我父亲在普林斯顿时,在同班同学中的绰号就是“杂务忙人比奇”,这同他的在巴黎开书店的女儿,可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布莱厄认为,书应当大还应该平展,便于人们坐在书上。她的父亲昂瑞·欧伯诺是诗人也是大使,更是我的挚友之一。二十岁时,她已是法国抵抗运动的女英雄,功绩卓越,在纳粹看来可谓危险之至。

《杂务忙人比奇与法国女英雄的故事》

喜欢独自待在角落里幻想、看书、沉思的人,会觉得莎士比亚公司的生活闹哄哄的。有些人退出各种活动而选择过沉思的生活。我则相反,沉思在前而忙乱在后。刚从维也纳来的弗洛伊德的一名学子说:“你是完美的外向性格的典型。”

首先,书店有书店的一套正规的日常工作,书店里要做的事务可谓多矣。恰如《南西·贝尔的韵文》[1]所云,我是兼“厨师和堂堂船长于一身”。我是学徒、老板、工作人员的结合——直到密辛来当我的帮手为止。不妨想象一下,除了卖书借书,还要记账!我要管三家银行的账目,面对的是美元、法郎、英镑三种不同的货币,要细算到一分一毫一厘,这是使我伤透脑筋的一桩苦差。我那独特而怪异算法使得跟我们有生意来往的人焦头烂额。照此行事,我白费了许多时间也浪费了大张大张的纸。有一次,我无意中向我在普林斯顿的老朋友杰西·萨耶提到我的困难,她是伍德罗·威尔逊[2]的第二个漂亮的女儿,她过访巴黎时对我的书店颇感兴趣。杰西建议我在某个晚上去她的旅馆,她要当即教我学会一种算法,她曾用此法教会了她的几个落后的学生,十分管用。晚饭后,我们到她的房间开始工作。萨耶一家——说来也怪,她丈夫的长相酷似她的父亲——将在翌日离开巴黎。杰西离开,信心十足,认为我已通晓此法。我不愿使这样的朋友失望,所以没有告诉她,我已故态复萌,又用大张大张的纸算账了。

艾德丽安·莫妮耶的书店给人的印象是闲适而宁静,你一走进店里便会放慢脚步。不过呢,艾德丽安书店却没有那么一位乔伊斯,而且我们美国人本来就是个爱喧喧嚷嚷的民族,莎士比亚公司就是喧喧嚷嚷的。我父亲在普林斯顿时,在同班同学中的绰号就是“杂务忙人比奇”,这同他的在巴黎开书店的女儿,可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从上午九点钟开始,在巴黎大学[3]讲授盎格鲁—撒克逊族语的余雄先生到店里来,为他的英国籍的妻子找一本轻松的小说。这开始到半夜之前的一段时间,进进出出的有学生、读者作家、译者、出版人、旅行推销员以及仅仅是朋友的人。我格外喜欢借阅乔伊斯和艾略特作品的人,其他人当然也有权受到尊重。我为说话嘁嘁喳喳的七个小家伙的妈妈提供全套《浪人的行李卷》[4]系列故事;法国人非要看不可的查尔斯·莫根[5]的作品,我也拿得出来。我十分喜欢跟我一样爽直的读者。如果没有我们,作家怎么办?书店呢?

帮客人“试书”就像鞋店店员帮客人试鞋一样困难。我们有的顾客要买美国或英国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每年必来一次的那位要借《拉斐尔星历年鉴》的顾客。他们为何不干脆买一本《男童的志向》[6],偏要来借我的库存所缺的玩意儿?

我的顾客中有一半当然是法国人,我的任务包括给他们讲点非正规的美国文学课程,让他们对新情况有所了解。我发现,他们之中,从未听说过我们的新作家的为数颇多。

我的一位“遭人爱”[7]培根的信徒,我的店名触怒了他而使他不依不饶。他一口咽下火腿鸡蛋早餐之后便来到莎士比亚公司,竭力阻止我给堆积颇多的公函回信,这些公函都是寄给莎士比亚公司的。他甚至把《忧郁的解析》[8]和别的一些书从书架上使劲抽出来,把该书翻到某一页,以此页证明莎士比亚的作品都是培根写的。[9]这位“遭人爱”着实凶狠。有一天我发现他两眼盯着火钳,不用说,他已打定主意要在我的地盘向莎士比亚公司的业主动手了。幸好常在上午来书店的海明威走进店来,我总算安了心。

我更喜欢少年“遭人爱”。他们到店里来,坐在红圆桌旁的一把年久失修的小扶手椅上,读布莱厄写的《图解儿童地理书》。布莱厄认为,书应当大还应该平展,便于人们坐在书上。我常常乐意把不怎么重要的事放下,给他们看看拉赫博收藏的那些西点军校玩具兵士,给他们看看放在后屋橱柜上的那些玩具,还得把他们一个个抱起来看才行。

我最喜欢的是哈丽特·瓦特菲尔德。她的父亲戈登·瓦特菲尔德在写有关他的女祖辈达福·戈登夫人的书,一本非常有趣的传记。我愿意向没有看过这个引人入胜的故事的人推荐此传记。

哈丽特五岁,她对她的母亲说过:“你知道西尔薇亚·比奇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哈丽特也有同感。有一天,我们本当处理事务,她却带我去布隆涅森林动物园。时值春天,一些四处游荡的动物幼崽十分驯服;不过,它们可能突然袭击你并且咬掉你最好的外衣上的纽扣,就令人讨厌了——妈妈可是嘱咐过,别把衣服弄坏了啊。我们遇到大象则松了一口气,这种动物跳不起来。哈丽特说:“下次来,我们就直接来看大象。”

有一天,有个身穿白衣、一头金发的小姑娘随其父亲一起来到书店,她坐在那张小红桌边看儿童书。她名叫凡奥莲,是克洛代尔的教女,用的是克洛代尔的剧本《小姑娘凡奥莲》中女主角的名字。她的父亲昂瑞·欧伯诺是诗人也是大使,更是我的挚友之一。凡奥莲和她的母亲艾伦娜·欧伯诺以及她的父亲,都刚从北京回来。(www.xing528.com)

这小姑娘的英文几乎比法文还好。那天我跟她的父亲交谈,她埋头看凯特·格林纳威[10]的作品。二十岁时,她已是法国抵抗运动的女英雄,功绩卓越,在纳粹看来可谓危险之至。

莎士比亚公司的成员中还有那么一两只狗,我的小狗泰迪对其他狗可不总是客客气气的。

说说泰迪这只狗吧。它原先的主人是我的顾客,是位俊俏的年轻女子。它是个金毛小猎犬,很讨人喜欢。它常来书店,脖子上戴着布鲁克林当局发的狗牌;这牌子,它是决不让任何人取下来拿走的。有一天它的女主人告诉我,她虽然非常喜欢泰迪,但无法继续养它,要我收养它,算是礼物吧。我对她说,我既要照应詹姆斯·乔伊斯还要照管书店,无法养狗。“那就算了,”她说,“泰迪可是要有人哄着才肯睡觉呢。”

听到这儿,我反而被激起兴趣于是同意收养泰迪试试,只要茅斯接受它,就让它留下。茅斯是浓毛的大牧羊犬,是艾德丽安·莫妮耶在乡下的父母家里养的,我们常去乡下过周末。泰迪的女主人把泰迪连同它的皮带、有关它的健康的详细说明、食谱(使莫妮耶一家人吃惊不小的是,特别强调要吃罐头装的大马哈鱼)、它的习性、它的把戏——这是女主人不辞辛劳教会它的——以及它听得懂的语言都交给和告诉了我。泰迪的把戏把许多小孩逗得乐滋滋的,在任何时候让它在马戏团干活,它都能自谋生路。它能够站着转圈圈;平躺在地上;等你喊到“三!”把一根棍子平平稳稳地顶在鼻子上,再把棍子抛起,等棍子落下时,它用嘴把棍子接住。

我担心换了女主人,对泰迪会是一种打击。没想到它不仅接受了新主人,而且,以前的女主人到书店来,它根本不走过去跟她打招呼,也许是因为自尊心吧。

接下来的一个周末,艾德丽安、泰迪和我去乘火车,服务员拦住我们。“不能带狗上车,”他说,“狗不戴口套,不能上车。”我们没有口套,也没时间去买,这又是最后一趟车。艾德丽安向来有办法,她掏出一块大手绢套住泰迪的上下颚,服务员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我们急忙上了车。火车一路向乡下开去。

茅斯是山犬,像只幼犬,是我从萨瓦省给艾德丽安的父亲带去的。就连它的主人也不敢斗胆地给它刷毛——山犬对这种有伤它的体面的行为是绝不顺从的。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艾德丽安的妈妈打算把它一身乱成团的毛梳理梳理,茅斯夺过梳子,把从它身上刷下来的毛咬在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我确信,茅斯见到泰迪不会相安无事;然而,经过首次猛烈的遭遇战之后,它们成了朋友。正如莫莉·布卢姆[11]所说“灵魂转世”[12]了。艾德丽安认为,它再投胎时会是一名邮差。她的父亲曾在邮局工作过,她的这番话表明了她对泰迪的尊重。我喜欢泰迪现在的样子,泰迪也喜欢我——我深信,为了我,它已经舍弃了狗的生活。

当然啰,只要乔伊斯到书店来,我还是照样赶紧把泰迪支开。胆小的乔伊斯啊!艾德丽安和我有了一辆车,他很不以为然——他认为只允许官员有车——现在,莎士比亚公司却有了这只“饿犬”[13]

乔伊斯不喜欢泰迪,却对莎士比亚公司的那只猫十分赞许。它一身的黑毛如墨,名叫“好运”。有人把两只好端端的手套放在桌子上,后来发现手套的指部都被好运咬掉了,因此十分恼火;乔伊斯从来不戴手套,所以那猫的这种胃口对乔伊斯并无妨害。你无法使好运明白它的这种行为错在哪里,我只能立个牌子提醒顾客当心手套,以防不测,帽子亦然。好运曾把海明威崭新帽子的帽顶弄皱了,我真为它害臊。朋友们在艾德丽安家里吃茶点,好运把睡房里所有手套的指部都咬掉了。乔伊斯太太为别人的手套而歇斯底里,直到她离开之后才发现她也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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