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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厄:对城市的厌恶与远离

时间:2023-07-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布莱厄讨厌城市,把城市称作“商店成排”。据我记忆所及,布莱厄不说话,几乎是不出声,这在英国并不是不常见的。她以她那种布莱厄式的方式静观一切。布莱厄对莎士比亚公司的关心是真实的、保护性的。随着布莱厄渐渐长大,她和家人之间的误解也有增无减。按照布莱厄惯有的说法是,布莱厄和她的这位向导希·杜启程“远走美国”。布莱厄认为我们的邮政业务很重要,应当设立一个邮箱。

布莱厄:对城市的厌恶与远离

布莱厄,布莱厄,这个有趣的名字的主人会不会到书店来,我还真不知道。我早已认识她的丈夫罗伯特·麦克阿尔曼。布莱厄讨厌城市,把城市称作“商店成排”。她躲避人群,不去咖啡馆,不喜欢交际。不过我也知道她爱巴黎和巴黎的一切。我希望她不要对我的书店视而不见,因为我的书店就在讨厌的“成排”之中。

有那么一天对莎士比亚公司而言可谓意义重大,罗伯特·麦克阿尔曼带布莱厄来到书店——一位羞涩而年轻的英国姑娘,服装讲究,帽子上的两条飘带使我想到水手帽。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眸:无比的蓝——比海水比天空更蓝,甚至比卡普里岛[1]的蓝色洞穴更蓝。更美的是布莱厄那双眸的神情,不瞒你说,她的双眸,至今还印在我脑海中。

据我记忆所及,布莱厄不说话,几乎是不出声,这在英国并不是不常见的。从不闲聊——按法国人的说法是“让别人为交谈付费”[2]。于是,说说谈谈成了我和麦克阿尔曼两个人的事,布莱厄则观望。她以她那种布莱厄式的方式静观一切。伦敦遭到大规模的空袭时她常去“火盆”茶楼,也是如此这般地静观一切。而且,她细心之极,《贝尔伍夫》[3]便是证明。

这跟大多数人是大相径庭的,大多数人都是来去匆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活像邮寄的包裹。

布莱厄对莎士比亚公司的关心是真实的、保护性的。她的关心与保护始于她来的那一天并持续至今。

布莱厄这名称是西西里群岛中的一个小岛的名字,她幼年时常去那里度假。她的朋友们对她一直以布莱厄相称,但是她的家人以及在她年幼时便已认识她的所有人都以温妮弗雷德称呼她——我确信她的全名是安妮·温妮弗雷德。她的父亲约翰·埃勒曼爵士金融巨头,也是乔治五世时代的英国最出众的人物之一;除此之外,他年轻时,是著名的阿尔卑斯山的登山者。

小温妮弗雷德的父母非常疼爱她,但对她那古怪的性格又不知如何是好。她不喜欢像别的小女孩那样穿漂亮的连衣裙式的长衣、系上饰带,也不喜欢把头发弄卷。哦,对了!还有衬裙,一层又一层,到了冬天还得穿法兰绒裙子,这都让她讨厌!《巴斯特的猫》[4]里写的那些趣事和她写的航海、历史故事让她兴味盎然,她无法忍受的是伴随她的那位家庭女教师和戴着白手套的男仆给她端上的一餐又餐的膳食!她那仁慈的双亲哪里知道到他们的孩子打算逃往海上,这个小小的“汤姆·索耶”,等到一有机会就想跳窗而去呢!

布莱厄第一次随父母去巴黎游览,她以此写了一本小书《一九〇〇巴黎》。父母带她去过著名的世界博览会,那会儿她五岁,从年龄看,她个子偏小。她也是狂热的英国人,若有法国人对她的国家和“布尔人”——当时正值布尔战争——说东道西,她便以拳头相待。

双亲带她去埃及时,她的年龄也没多大。在埃及,这孩子对象形文字着了迷。她觉得埃及的故事有趣得多,相比之下,别的孩子们在读初级读本里的猫猫狗狗时要费劲地边拼边读,真是索然寡味。开罗可谓趣味盎然。有一天,她的父母骑骆驼外出,把她留下,她把床上的所有床单和枕头套拉下来穿在身上,出现在仆人们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以为她是鬼——惊叫而逃,于是旅馆里连一个仆人也不剩。

随着布莱厄渐渐长大,她和家人之间的误解也有增无减。她的自传小说《发展》有几个系列,其中之一写到她的婚姻,写到她无法使自己顺应生活而遭到的悲剧性的失败,只有在上击剑课时,她才感到愉快,当然,阅读时亦然。她十岁刚出头时,亨迭和航海故事被法国诗歌所取代,马拉[5]成了布莱厄心中的英雄

布莱厄通过诗歌,终于摆脱了曾经成为她绝望的根源的境遇。后来她遇到的希尔达·杜丽特成了她终身的好友。通过希·杜,她走进了自己的天地,那就是作家的天地。在所谓的意象派诗人中,希·杜是最受推崇的诗人之一,另外还有埃兹拉·庞德、约翰·高尔德·弗莱德[6]等人;在当年,这些人都会聚在伦敦。

布莱厄最好的朋友是美国人,所以她对我的国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决定前往。按照布莱厄惯有的说法是,布莱厄和她的这位向导希·杜启程“远走美国”。

布莱厄的这次远行,跟玛丽安·穆尔[7]和其他诗人初次见面,除此之外的最大事件便是她跟明尼苏达州的年轻作家罗伯特·麦克阿尔曼喜结良缘。他们二人在相识一天之后就成婚了。布莱厄没告诉他,嫁给他的是何许人。她担心的是,她那不为习俗所约束的作风遭到反对,故而把结婚之事向父母保密,等到她和丈夫一起回英国时再向父母介绍他,到那时父母要反对也为时已晚。而报界却披露了内情,次日,麦克阿尔曼才知道他娶的原来是约翰·埃勒曼爵士的女儿。

布莱厄的双亲获此新闻,倒也欣然,他们很喜欢这位女婿。他们全家,包括布莱厄的弟弟在内,统统都喜欢他。

布莱厄对“那一伙人”、对城市都敬而远之。麦克阿尔曼的时光大多是在巴黎度过的,上左岸的咖啡馆,和朋友们相聚。他的才华使他成为20世纪20年代最有趣的人物之一。他阔绰,在那一群像波西米亚人的朋友里可谓独一无二,这对他出名所起的作用是不小的。喝酒总是他请客,他本人也嗜酒如命。现在,手头有可以支配资金的罗伯特成了出版人。他以交际版这一版式出了不少非常成功的著作。麦克阿尔曼深受朋友们的喜爱。但是,就他个人而言,就文学而言,他却过于无拘无束。正如他亲自对我所说:“我不过是个醉翁而已。”(www.xing528.com)

布莱厄很少来巴黎,尽管我们有时设法引诱她来——就算一年一次也行啊。若她真的来了,那可热闹啦,艾德丽安请我们的某些法国朋友去迎接她。有一次她来到书店,看见一些莎士比亚公司的顾客挤在一起,从壁炉台上的一堆信件里翻找他们的信件。莎士比亚公司还真的成了左岸艺术家们的美国快运公司啦。我们有时也办理银行业务,我常说书店是“左岸银行”。布莱厄认为我们的邮政业务很重要,应当设立一个邮箱。从此便有了一个很漂亮的大箱子,隔架分类,按字母标明信件,真是一大乐事。

对莎士比亚公司而言,最受人们喜爱的礼物当然是我们的守护神威廉·莎士比亚的半身像——彩色的、用斯塔福德郡陶瓷制成,是埃勒曼夫人在布赖顿[8]为我们物色到的。麦克阿尔曼从伦敦带来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包裹[9]并将此礼物端端正正地摆在壁炉台上,从这一天开始,它一直是我们最珍贵的装饰物。我总是感到,此礼物给我们带来了好运。

布莱厄虽然不太愿意我提起往事,不过,她的作为我比任何人知道的都多。在两次大战期间她维护国际的联系,使她那个分散在多国的知识分子大家庭分而不散。在战争中,在和平时期,她都关注他们,她写的信可谓多矣。

布莱厄不喜欢“慈善家”这个字眼,但从她为遭难的人所尽之力来看,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字眼来形容她了。比如,她在这方面的最卓绝的功劳,是救出了几十位遭到纳粹迫害的人。她巧用妙计使他们虎口脱险,最后漂洋过海去到美国,照料他们,直到他们在新世界安顿下来,我是这一切的见证人。布莱厄的一生该是一个何等具有历史意义的故事啊。现在,她依旧在继续书写这个故事呢,庆幸庆幸。

【注释】

[1]位于意大利南部。

[2]言外之意是:她金口难开,置之度外。

[3]《贝尔伍夫》,写小狗贝尔伍夫的故事。布莱厄的作品。

[4]巴斯特是埃及女神;希腊人认为她就是阿特米斯(月亮女神)。此女神把猫看作神物。其书的作者是乔治·亨迭(1832—1902)。

[5]斯特凡·马拉梅(1842—1898),法国象征派诗人、散文家。

[6]约翰·高尔德·费莱德(1886—1950),美国诗人、评论家、传记作者。

[7]玛丽安·穆尔(1887—1972),美国诗人。

[8]布赖顿,英国城市。

[9]暗指:包裹里装的是莎翁半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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