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米涅瓦让《尤利西斯》闯入美国

说男主人公尤利西斯在天国有的是朋友，倒不如说就一位朋友——女神米涅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女神时而化装成这个人时而化装为那个人，这一次她化身的不是别人的而正是恩内斯特·海明威。

我希望以下披露不至于使这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跟官方发生纠纷——官方当然不会找诺贝尔奖得主的碴——不过我的多本《尤利西斯》能进入美国，则是海明威的功劳。

我把我的问题向米涅瓦—海明威摊开。他说：“给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次日他来时已胸有成竹。他有个乐于助人的朋友在芝加哥，是某位伯纳德·B.，因为他援助有方，我称他为圣伯纳德^[3]，他将告诉我如何完成这一任务。

他来信告诉我，他将做些准备，要迁往加拿大，问我是否愿意出钱租下多伦多的一间小公寓，我当然立即同意。他给我寄来他的新住处的地址，要我把所有的书都装上船运到该处，我照办。《尤利西斯》在加拿大并未遭禁，于是安全到达。他接下来的任务，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与机智了，他必须把几百本沉重的书运过边境。

事后他对我描述说，他每天把一本《尤利西斯》塞进裤子里。当时贩运私酒成风，到处是些身体变得奇形怪状的人，但是受到搜查的风险也更大。

事情就如此这般进行，他已着手处理最后所剩的十几本书；这时他觉得港务官员有些生疑，开始注意他。他担心过不了多久港务官员就会更加严密地盘问他干的究竟是什么买卖——说不定是搞烟酒买卖的呢——忙得他每天来来去去。他找到有个朋友愿意帮他，于是两人每天乘渡船，每人携带两本，为加快进行——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看上去真像有病在身的一父一子。(www.xing528.com)

我们的这位朋友把最后一本沉重的书带过了边境，心里的包袱才算落了地！如果乔伊斯预见到这种种困难，他当初或许会写一本更轻的著作吧。

不管怎么说，《尤利西斯》的美国订户应当明白，当某一天美国运通快递公司把那个大包裹放在他们的门前时，他们应当感谢海明威和海明威的那位朋友。

同时，乔伊斯和《尤利西斯》已经接管了奥登街的书店。我们办理乔伊斯的信函，是他的付账人，是他的跑腿的勤杂；为他安排约会，为他争取朋友，安排在德国、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出版他的译本的一切事务。他每天中午到书店来，他和他的出版人都顾不上吃午饭。他如果有事要办，常常到傍晚才回去。

乔伊斯的名声日益大振，越来越多的朋友、陌生人、乔伊斯迷以及媒体记者都要追访乔伊斯。对这些人予以鼓励，或厉言阻止，视情况而定；不过，好歹都得在书店里跟这些人打交道，必要时还得防止这些人接近这位大人物呢。

当然，我完全可以不干这些事务。可我干与乔伊斯相关的杂务，则是因为我乐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