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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史方案与中国历史的重编: 重新考察和提出

时间:2023-07-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最早倡言重新编修中国通史并提出新的史例的是章太炎。梁启超的这些新史的思想和方案,在当时和后来一个时期,对中国史学的发展起有积极的作用和深刻的影响。1902年,陈黻宸在《新世界学报》发表一篇题为《独史》[85]的长文,系统提出自己对史学的新认识,阐述有关编修一部新的中国历史的理论、方法及其体例和大纲。

新史方案与中国历史的重编: 重新考察和提出

20世纪初年,在新史学思潮的影响和推动下,一些学者纷纷提出新的修史方案,发表自己独特的史例,有些且着手重新编写中国历史的工作,不同于旧史的新史陆续问世,在历史学界出现了一派百家争鸣、生动活泼的景象,又进一步给新史学思潮增添了光彩。

最早倡言重新编修中国通史并提出新的史例的是章太炎。由于西方和日本资产阶级史学[75]、社会学[76]以及其他新学书籍的影响,章太炎在1900年手校本《訄书》所增第五十三篇《哀清史》后即有附录《中国通史略例》[77]一文。从后经1902年删革,于1904年重印的《訄书》可见,《中国通史略例》论述对编写一部中国通史的意见和方案,提出要使这部新的中国通史“旨在独裁”,做到“熔冶哲理,以祛逐末之陋,钩汲眢沈,以振墨守之惑”,以求阐明“古今进化之规”,“异夫策缝计簿相斫书之为”,不同于过去的封建旧史。1902年,章太炎在给梁启超和吴君遂的论学书简[78]中,对编修中国通史问题同时有所论述,并说明他确实已经着手从事新修中国通史的工作。

从章太炎1902年致梁启超的书简中可以看到,他早就有志于编修一部新的中国通史,不过到这时已经“新旧材料,融合无间,兴会勃发”,决心一意“成就此志”。他主张通史可贵的地方有两个:“一方以发明社会政治进化衰微之原理为主,则于典志见之”,“一方以鼓舞民气、启导方来为主,则亦必于纪传见之”。而中国历史上,“帝王数百,帅相数千”,在一部通史中哪能为他们“人人开明履历”,对于这些“君相文儒之属”,只能“悉作为表”。就是他们的纪传,也只能“取利害关系有影响于今日社会者”,给写几篇。而且编写这种纪传的目的应是在于“开浚民智,激扬士气”。他认为,“今日作史,若专为一代,非独难发新理,而事实亦无由详细调查,惟通史上下千古,不必以褒贬人物、胪叙事状为贵;所重专在典志,则心理、社会、宗教诸学,一切可以熔铸入之。典志有新理新说,自与通考、会要等书。徒为八面缝策论者异趣,亦不至如渔仲通志蹈专己武断之弊”。这里更加明确地阐述了章太炎编修新的中国通史的指导思想,反映了他当时的史学思想和修史方案。

在章太炎之后,1901年,梁启超也开始“欲草一中国通史,以助爱国主义之发达”,所作《中国史叙论》,即为这部中国通史的“叙论”;1902年所作的《新史学》,则是《中国史叙论》的发展。他在《中国史叙论》中,对比新旧史学的不同指出,过去的旧史学家,“不过记载事实”,近代的新史学家,“必说明其事实之关系与其原因结果”;过去的旧史学家“不过记述人间一二有权力者兴亡隆替之事,虽名为史,实不过一人一家之谱牒”,近代的新史学家“必探索人间全体之运动进步,即国民全部之经历,及其相互联系”,对中国旧史进行了批判,为中国新史指出了方向。《新史学》则在进一步批判封建旧史,结合中国史学的特点,阐述自己刚从外国学来的新史学思想的同时,在中国近代史学史上第一次提出了“史学革命”的响亮口号和历史须“为国民而作”的著名论点[79]。梁启超的《中国史叙论》和《新史学》,对编写新的中国史的原则、理论、方法、范围、历史分期等各方面的问题,提出了一系列的意见[80]。严复在读到《新史学》等作品后,曾给以很高评价,认为这些都是“极有关系之文字”,“皆非囿习拘虚者所能道其单词片义者”[81]。梁启超的这些新史的思想和方案,在当时和后来一个时期,对中国史学的发展起有积极的作用和深刻的影响。

梁启超计划编写中国通史的工作,从1901年开始,1902年完成不到十分之二[82],后改名《中国民族外竞史》。1904年,见到陶成章编写的《中国民族权力消长史》,又改题为《国史稿》,已成二十余万言,并拟付印第一编[83]。据林志钧编《饮冰室合集》,“专集”第一册所载“残稿存目”,其中正有“中国通史稿”和“国史稿”两项[84],说明梁启超确实已经做了不少工作。

1902年,陈黻宸在《新世界学报》发表一篇题为《独史》[85]的长文,系统提出自己对史学的新认识,阐述有关编修一部新的中国历史的理论、方法及其体例和大纲。它继承了中国传统的史学遗产,又吸取了西方和日本资产阶级史学的某些思想,是继章太炎、梁启超之后,比较富有特色的新的中国历史编写方案,在中国近代史学史上应该占有一定的地位。

陈黻宸在《独史》中特别强调“史必有独识,而后有独例”,“尤贵有独力以副之”。中国过去“无史”,是因为“无史家之独权”的缘故。为此,必须“得史之独权而复之”。

他认为,“无天地则已,有天地即有史。天地无一物则已,有物即有史”。历史是“人人心中天然自有之物”。历史是客观存在的,不过是“假手于学士文人之笔以传者也”。他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史界中之一物”,如果“俨然处人群之中,前有事而不知,后有故而不问,环球互市,风气大开,而懵然无所识者”,这是“学人之大耻”。他并且说,“国而无史,是为废国;人而弃史,是为痿人”,把史学的重要性提到了这样的高度。

陈黻宸主张,编修历史是为提供现实之用,因此,他“以谓史于古今理乱,中外强弱,宜求知其所致此之故,而作一系列比例以发明之”。

对于历史学家编修历史的工作,他提出要有很高的要求标准,“史家”的“大例”,应该是“于强国不加益,于弱国不加损,于真王不加褒,于伪统不加抑”;“史家”的“公理”应该是“斧钺不能威,章服不能奖,天子不能争,朝廷不能有”。一句话,历史学家编写历史,就是要尊重事实,实事求是。

陈黻宸根“据我中国古书,旁及东西邻各史籍,荟萃群言,折衷贵当,创成史例”,“自五帝始,下迄于今,条其纲目,为之次第,作表八、录十、传十二”。“十录十二列传,皆先评中国,而以邻国附之,与八表并列,盖庶乎亘古今,统内外,而无愧于史界中一作者言矣”。他在《独史》中提出的这个新的中国历史编修方案,有它自己的一些特点,如:要学习和采取外国的史学方法,联系世界历史,参考东西邻国的有关史书;特別重视“民史”在中国历史中的地位[86]; 要注意历史上官制和政体的沿革变化;主张要揭露历史上“胥吏”祸国殃民的罪恶,认为在封建社会中,虎狼当道,群豕奔驰,膏血填街,“胥吏”就是人民的“大蠹”,国家的“大螯”,等等。

由于过去的中国近代史学史研究论著中尚未涉及陈黻宸的《独史》,除前面的初步考察外,特把它的目录引录如下,以供研究者之参考:

表(八):帝王年月表第一、列代政体表第二、历代疆域表第三、邻国疆域表第四、平民习业表第五、平民户口表第六、平民风俗表第七、官制沿革表第八;录(十):氏族录第一、礼录第二、乐录第三、律录第四、历录第五、学校录第六、食货录第七、山川录第八、文字语言录第九、昆虫草木录第十;列传(十二):仁君列传第一、暴君列传第二、名臣列传第三、酷吏列传第四、儒林列传第五、任侠列传第六、高士列传第七、烈女列传第八、一家列传第九、义民列传第十、盗贼列传第十一、胥吏列传第十二。

1902年、1903年,马叙伦先后在《新世界学报》和《政艺通报》发表《史学总论》和《史界大同说》[87],申述自己对改造旧史、建立新史的一些思想观点。

他在《史学总论》中十分强调史学的重要性,认为“史学,群学也、名学也、战术学也,种种社会之学,皆于史乎门键而户钥之者也”,“历史一门,固世界中第一完全不可缺之学矣”。“中人而有志兴国也,诚宜于历史之学,人人辟新而讲求之,盖历史固文明之嚆矢也”。他称赞西方资产阶级的史学,以为“泰西各国人人有作史之权,其文学哲士著书立言,莫不以保国伸民为宗旨,简册所垂,动关全族,故其史为全国之史,非一姓一家所得据为私有,此文化之所以日进也”。他批评中国的封建旧史,说“自嬴刘私国,史非民有,暴君酷吏,接迹后世,而史氏之称颂,洋溢行间,不问其贤与否也。史无公心,此污秽灭亡之史,不足观也”,主张一个历史学家需要具有“特别之精神”,包括所谓“公心”“理心”“质心”和“曲心”,这是“史氏之命根”。“四者亡一,则非良史。非公心无以明政权之本。非理心无以推世界之进化,达事理之本原。非质心无以见治乱兴亡之实,而施诸作用。非曲心无以显历史之功夫,而行诸当世。”

马叙伦在《史界大同说》中以为欧美“其于史殆亦能大同之观念”,“故有政治史而复析为法律史、理财史,有学术史而复析为哲学史科学史,美词有史,修文有史,盖骎骎乎能析史而万其名矣”。他认为,“中国史之所以衰”,是因为“中国殆尚震慑于史名之尊一,若史者有不可及之阶级,非大通者不能作”。所以,为了振兴史学,“自兹而后,史宜以大同观”,这就是说,“去群籍之名,而总称之曰史,是则析史而万其名,不仅守政治、宗教、教育、学术,而凡立一说,成一理者,莫不谓之史是。若是言史,而史始返其本”。“若是观史,虽中国史亦夥矣,而史界始大同”。

马叙伦虽然没有提出编修新史的具体方案,但是对改造旧史、建立新史所发表的一些意见,也是20世纪初年中国新史学思潮中值得注意到的一个方面。

在以往的中国近代史学史研究中,一般讲到20世纪初年新编的中国历史中,多推夏曾佑和刘师培等人的中国历史教科书,有的学者还提出有一本叫《历代史略》的,“大约是我国最早的第一部历史教科书”[88],而从来没有提到当时比较早而且曾有影响的留日学生曾鲲化编辑的《中国历史》。

原来,20世纪初年,湖南新化留日学生,鉴于当时的一些编译社,“或草率编纂,无优美完全之价值,或译外国教科书以充国民读本,皆于学界之进化、国魂之发达,无丝毫影响,而反生大障碍”。他们“痛国家之脔割,愤种族之犬羊,忾然创办东新译社,就我国之性质上习惯上编辑中学校各种教科书,熔铸他人之材料,而发挥自己之理想,以激动爱国精神,孕育种族主义为坚确不拔之宗旨”。“诚不仅为学界放一大特彩,且能令国民易达其目的。”[89]曾鲲化的《中国历史》,就是根据这个精神,于1903年编辑出版上卷,1904年续出中卷[90]。

按当时出版者的介绍,横阳翼天氏(即曾鲲化)的《中国历史》,“其材料,精选东西洋名著支那历史二十余种,及中国诸类朝史野史,上自古碑石记,下至昨日新闻,莫不一一搜罗而熔铸之。其内容,支配教育、学术、政治、外交、武备、地理、宗教、风俗、实业、财政、交通美术诸要点,淬厉固有之特质,绍介外界之文明。其体裁,仿泰西文明史及开化史例,分编章项节,以孔子纪元,而文明(字)所不能尽者,详之以图;图所不能穷者,通之以表。其特彩,博采古今绘画肖像,用极精致铜板镌成,鲜明美丽,能唤起不可思议之兴味,增史界之智识,助脑筋之记忆”[91]。

据我初步考察,曾鲲化《中国历史》的一个显著特点,即所谓“新历史旗帜”的“新”之所在的一个重要之点,是在于他强调历史要重视进化因果关系的同时,突出了“国民”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他在“内容要点”中说明中国历史的“组织之要素”,首先明确指出,他编辑《中国历史》的任务,是要“调查历代国民全部运动进化之大势,最(撮)录其原因结果之密切关系,以实国民发达史价值,而激发现在社会之国魂”,而对历史的评判,必须以对“国民”的利害为标准。他在《中国历史》的“体裁之界说”中讲,“凡替国民造幸福,或为国民公敌,混浊一切社会,及关于全体之要点者,必著论img之、钺之,纪念之,或指点评于其书眉”。同时,“每编尾必综论其时代之社会与国民之情状,使读者按其统系之活脉,以吞纳四千年历史上舞台之万因万果”。曾鲲化认为,“凡学史者,仅着眼于时势之表面,事实之皮毛,而究其无形界之原因如何,结果如何,则社会之关系不能晓。仅注意于帝王之仁暴智愚,将相之劲脆贤不肖,而不输热心以熟察全国人民之生活如何,运动如何,普通学识如何,则社会之进步发达,与黑暗昏冥,均茫昧无据矣”。这些新史学思想,在《中国历史》中是力求贯彻了的。

曾鲲化《中国历史》的另一些特点是,突出民族主义,突出反对中国历史上腐败的封建专制制度,批判“儒家为学界进步之大障”,表扬中国古代敢于刺杀君王的勇士,歌颂中国古史上的所谓“共和”,表达对西方资产阶级共和的向往,赞美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言论自由,表达对现实专制社会言论不自由的憎恶,认为要建设新社会必先破坏旧社会,总结中国历史上爱国心和团结力对国家的重要意义,对现实的祖国满怀民族自豪感和爱国主义思想。他在《中国历史出世辞》中充满信心地预言指出,“二十世纪中国历史之特色,必有什百千倍于十九世纪之西洋反动时代与活动时代”。“《中国历史》出世,谨祝我伟大中国灿烂庄严之文明国旗出世于今日,谨祝我中国四万万爱国同胞出世于今日,谨祝我四万万爱国国民所希望理想之自由、所馨香祷祝之独立出世于今日”,热情洋溢!

曾鲲化的《中国历史》出版后,当时的学界和出版界曾给以很高的评价。(www.xing528.com)

1903年,《浙江潮》第七期“绍介新著”专栏说,“历史为国魂之聚心点,国民爱国心之源泉。然我国之史,非余一人之家谱,即强有力者同族相残之战斗记。以故人人不知国家,而为异族之奴。横阳翼天氏痛之,特编中国历史一种。其上卷于今年初夏出版,体裁新辟,材料丰多,而又以民族主义为其宗旨,诚我国历史界开创之大作,而普通学教科书中稀有之善本也。国民国民,不可不急读”。

1903年,上海《中外日报》广告介绍说,“中国史书,类皆一姓家谱,而缺于种族情形,以致演成今日之腐败社会,殊非无因。横阳翼天氏欲以民族主义引导全国,乃取吾国政教学术风俗之要点,熔铸而贯通之,不仅体例精严,足以起二千年之衰,而图书肖像,犹(尤)觉灿烂异常,诚教科书中之有一无二者也”[92]。

1904年,东新译社介绍曾鲲化的《中国历史》说,他“痛国家之不血食,愤种族之将犬羊,特输万斛热诚,为四万万同胞编辑中国历史,叙述中国大国民之社会如何起源,如何发达,如何变迁,如何进化,及盛衰隆替之因果、小退大进之关系,而img钺之,而纪念之,而指点评判之。其宗旨发挥光明正大之民族主义,激动爱国精神,斩绝奴隶根性”[93]。

曾鲲化《中国历史》上卷在1903年中出版后,“新学界特别欢迎”,“不及一月,所印一万本,已出售大半,其销行之速率,诚空前名书著籍所未曾见”。可见当时流传之广。

《中国历史》中卷于1904年中出版。东新译社认为,它记述“自秦一统至五代之割裂,凡一千一百八十年,曰中世纪,盖演我国历史风云变幻、龙腾虎攫之大活剧之中心点”。“作者特萃精荟神,以犀利之眼光,洞波(彻)变迁涨进之关系;以痛快之笔力,批评变化错综之事态;以伟大之思想,结构民族主义之种魂”,“其志愿,以转移灭亡风气、改造文明社会为己任”[94]。

1905年,《国粹学报》第六期发表许之衡的文章《读〈国粹学报〉感言》,提出改良史学的意见,认为,以后编写历史,“其体当必祖机仲(南宋袁枢)、君卿(唐杜佑)一派”,而且,“必不当断代,而不嫌断世(如上古、中古、近古之类),借以考民族变迁之迹。史公固知其意者,故《史记》不断代,然袭用其体,则大不便。《史记》自五帝至汉武,卷帙已多,况至今日乎。此所以必不能不用机仲之体,而辅以君卿”。“列传万不能合于历史之内。”许之衡认为,“余杭章(太炎)氏拟著之《中国通史》,体亦仿史公,改列传为别录,所搜颇挂一漏万。书固未成,体例亦殊未精也”。而“近人横阳翼天氏之《中国历史》,深明此义,续而赓之,后必有放大光明于我国史界者,余为之祷祀以求焉”[95]。

1904年,夏曾佑鉴于“神州建国既古,往事较繁。自秦以前,其记载也多歧。自秦以后,其记载也多仍。歧者无以折衷,仍者不可择別。况史本王官,载笔所及,例止王事,而街谈巷语之所造,属之稗官,历史缺焉。治史之难,于此见矣。然此犹为往日言之也。洎乎今日,学科日夥,目不暇给,既无日力以读全史,而运会所遭,人事将变,目前所食之果,非一一于古人证其因,即无以知前途之夷险,又不能不读史”,认为“必有一书”,“文简于古人,而理富于往籍”,才“足以供社会之需”[96]。正是从这个思想出发,他开始编写一部最新中学教科书《中国历史》。

现代学者报导,早在日本学者那珂通世出版《支那通史》(1888—1890)时,夏曾佑好像曾经愤慨地说过这样的话:“如果因为学术发展的程度还未充分,中国人不能写出一部本国的通史,那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可是,现在由日本人首先写出一部中国通史,则确是中国人可羞的一件事。”说明这部《中国历史》也是夏曾佑发愤著成,怀有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心和爱国主义 精神[97]。

夏曾佑,光绪庚寅(十六年,1890年)科成进士,原来对旧学深有根柢,后来又接受新学,能够融会贯通[98],而且又曾参加校改西史译稿的工作[99],对世界历史也有所了解。这些都为他编写新的中国历史准备了较好的条件。

据当时《东方杂志》记载,夏曾佑的《中国历史》,原来是计划编写五册:“第一册,起上古至战国;第二册,起秦始皇至三国;第三册,起晋至五代;第四册,起宋至明;第五册,国朝。”[100]实际只编刊到第三册为止。第一 册,1904年出版;第二册,1905年;第三册,1906年。

夏曾佑在其《中国历史》第二册的“凡例”中讲,他编写此史,“总以发明今日社会之原为主,文字虽繁,其纲只三端:一、关乎皇室者,如宫廷之变、群雄之战,凡为一代兴亡之所系者,无不详之,其一人一家之事,则无不从略,虽有名人,如与所举之事无关,皆不见于书;二、关于外国者,如匈奴、西域、西羌之类,事无大小,凡有交涉,皆举其略,所以代表;三、关于社会者,如宗教、风俗之类,每于有大变时详述之,不随朝而举”,说明他编写历史的指导思想。

夏曾佑的《中国历史》出版后,受到出版界的重视和高度评价,认为它“叙述古今,以十三经、二十四史为主,而纬以群籍。其体裁则兼用编年、纪事二体。其宗旨则在发明今日社会之原,故于宗教、政治、学术、风俗,古今嬗变之所以然,志之独详。此为从前编中国历史教科书所未有而为本篇之特色”,“至于篇中博采异说,悉注原书于下。学者可以按书翻检,随时触发,其益无方,尤便于学堂讲习之用”[101]。

1910年,夏书出版后几年,章太炎在讲要学一点历史时,曾有评论。他说,“现在的教科书,只有算学还像样,历史真是太陋(只有夏曾佑所作中学历史教科书,比别人不同,可惜他所发明的,只有宗教最多,其余略讲一点儿学术,至于典章制度,公然不说,地理也不分明,是他的大缺陷;但这样的教科书,这样也算好了)”[102]。

夏书出版后二十年,梁启超还认为,“他对于中国历史有崭新的见解——尤其是古代史,尤其是有史以前”[103]。

夏书出版后三十年,仍为学界和出版界所推崇。鲁迅在给年轻学者介绍中国历史书时,特别介绍到夏曾佑的这一部,说他自己“年青时看过,觉得还好”[104]。有的学者指出,此书至少有这些优点:(1)未把“经说”当作史料,(2)不曾轻信伪书,(3)不曾株守前人的成见,(4)不曾无选择地引书,(5)能用综合的方法治史。[105]出版界认为,“此书虽著于清季,而其引证审断之处,有至今为人所不能及者”。商务印书馆且“应当代学者之需要,重排出版”,改书名为《中国古代史》,列为“大学丛书”之一[106]。

夏书出版后四十五年,有的学者誉称夏曾佑的这本中国历史,是中国近代最早编成的“第一部有名的新式通史”[107]。

就是这本《中国古代史》,过了五十年,1955年,北京三联书店还曾予以重印出版,以供读者参考。

据我初步考察,20世纪初年编写的新的中国历史书,能够历久而不衰,一直被史学界所推崇并流行五十年以上者,唯独有夏曾佑的这一种,说明它影响深远,并有它发生影响的主客观原因。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怎样从中国近代史学史的发展过程来看?这还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对夏曾佑的《中国历史》,前代和当代学者已经做了相当的研究,如早在二十年代有蔡元培的《五十年来中国之哲学》[108],四十年代有周予同的《五十年来中国之新史学》[109],直到七十年代,有袁英光的《夏曾佑与〈中国古代史〉研究》[110]。我在这里没有加以全面的考察,只是从某些方面提供一些补充 而已。

1905—1906年间,刘师培批评过去“中国史书之叙事,详于君臣而略于人民,详于事迹而略于典制,详于后代而略于古代”,并阐明当时所编写的《中国历史教科书》[111],“其用意与旧史稍殊。其注意之处”,在于“历代政体之异同、种族分合之始末、制度改革之大纲、社会进化之阶级、学术进退之大势”。而且他认为,“今日治史,不专赖中国典籍。西人作史者,详述太古事迹,颇足补中史之遗”。他所编写的中国历史,“于征引中国典籍外,复参考西籍,兼及宗教、社会之书,庶人群进化之理可以稍明”。[112]他打破过去旧史偏重政治的传统,比较注意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进化发展情况,如阶级制度、宗法制度、地方制度、伦理、宗教、文学、学术、风俗、礼制、官制、田制、兵制、刑法、学校、财政商业、工艺等等,为编写中国历史提供了一种新的格局。

在20世纪初年,所谓重新编写中国历史,主要是编写历史教科书,以适应新兴学校和社会教育的需要,还谈不上什么学术性的专著。这是当时中国史学发展实际情况的反映。因此,这里初步考察到的新编中国历史,也多是在新史学思潮中各有代表性的一些中国历史教科书。至于其他一般的历史教科书,种类和数目繁多,有待于另做专门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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