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公題跋》十二卷,宋周必大著。周必大有《周益國文忠公集》二百卷,其中《省齋文稿》卷十四至十九、《平園續稿》卷六至十一爲“題跋”,《平園續稿》卷八十“釋道”收題跋七首、《省齋别稿》卷一“詩”附題跋三首。《益公題跋》卷一至卷六即《平園續稿》中六卷題跋,卷七至卷十二即《省齋文稿》中題跋,文集中其他題跋則遺而不録。
《周益國文忠公集》全帙惟存明抄本與清刻本。[16]將明祁氏澹生堂抄瞿鏞校本(簡稱明抄本)、清歐陽棨刻本(簡稱歐本)與《益公題跋》對勘,三本文字各有異同。《光宗御書跋》,《題跋》闕“避殿”,明抄本“不應便講避殿之禮”,歐本同明抄;《題跋》闕“著”,明抄本“選小著解兼職”,歐本同明抄本;《題跋》“徒越之宗丞而去”,明抄本“徒”作“徙”,歐本同明抄本。《題山谷和郭内翰長篇》,《題跋》闕“封”,明抄本“尹開封”,歐本同明抄本。《題孫氏四皓圖》,《題跋》闕“漢”,明抄本“漢四皓像”,歐本同明抄本;《題跋》“東坡族伯”,明抄本“伯”作“侄”,歐本同明抄本。《跋鄴侯遺事奏稿》,《題跋》闕題目,明抄本不闕,歐本同明抄;《題跋》闕“於汰民重”,明抄本“兵重於汰民重于括”,歐本同明抄。《題吕獻可墓誌》,《題跋》“命其子忠定公秉筆,斯文一出”,明抄本作“命其子忠定器之秉筆,斯文既出”,歐本同明抄本。《題秦少游〈瑶池宴〉》,《題跋》闕,明抄本“淳熙乙未十月旦,某謹記”,歐本同《題跋》。《題東坡桂酒頌》,《題跋》“隨手有所跋定”,明抄本“跋”作“改”,歐本同明抄本。《題裴晉公撰李西平神道碑》,《題跋》“不能遍舉”,明抄本“能”作“暇”,歐本同明抄本;《題跋》“乾元初立功成都”,明抄本“成”作“武”,歐本同明抄本。《跋歐陽文忠公跋賽陽山文》,《題跋》“文忠公已有存亡今昔之數”,明抄本“數”作“嘆”,歐本同明抄本。《誨學帖》,《題跋》“歐陽忠公别集”,明抄本“忠”作“兗”,歐本同《題跋》;《題跋》“詩書惟説之類”,明抄本“惟”作“雜”,歐本同《題跋》。以上文字,皆以明抄本與清抄本爲優。
《題祖妣秦國潘夫人書》,《題跋》“富文忠公彌孫”,明抄本“孫”作“生”,歐本同《題跋》。《題楊謹仲芍藥詩後》,《題跋》“小甕新篘竹葉青”,明抄本“新”作“親”,歐本同明抄本。《題跋》“黄樓或得之”,明抄本“或”作“戚”,歐本“或”作“歲”。《題京仲遠與周孟覺帖》,《題跋》“予忝從班”,明抄本闕“予”,歐本同明抄本。《題謝昌國式華堂記》,《題跋》“再新斯堂”,明抄本“再”作“載”,歐本同明抄本。《跋老泉所作楊少卿墓文》,《題跋》“必得三絶”,明抄本“絶”作“服”,歐本“絶”作“難”。《跋六一先生五代史稿》,《題跋》“其元孫偰携以相遺”,明抄本闕“携”,歐本“携”作“欲”。《題吕吉甫帖》,《題跋》“直似駡耳”,明抄本“似”作“自”,歐本同明抄本。以上文字,以《益公題跋》爲優。
由以上對勘可知,一、與明抄本與歐本相比,《益公題跋》存在不少闕誤。二、《益公題跋》中亦有優於明抄本與歐本的文字。可知,《益公題跋》底本應非宋刻本,《周益國文忠公集》元明尚無刻本,其底本可能爲抄本。此本文字雖有闕誤,但也優於明清抄本與刻本之處,頗有校勘價值。《汲古閣秘本書目》“集部”:“《周益公全集》五十本,三十兩。”[17]此本未注明版本,價格又遠不及《書目》中其他宋本,爲宋刻的可能性不大。又未注明抄本類型如影宋抄本、舊鈔、精抄,或許只是一般抄本。《益公題跋》底本有可能即此抄本。
毛晉家富藏書,性嗜宋版,“有以宋槧本至者,門内主人(毛晉)計葉酬錢,每葉出二百”[18]。豐富的宋本庋藏爲刻書的底本選擇提供了良好條件,其友陳瑚甚至認爲:“(毛晉)所鋟諸書,一據宋本。”此語雖有過譽,但也道出部分事實。以本文所選《津逮秘書》七家題跋爲例,其中至少有四家底本爲宋本。對於底本,毛晉盡量按原來面目刊刻,校改十分審慎。如宋人諸家題跋多是從文集直接移入《津逮秘書》,一般不作改動。只在特殊情况下,才會對原文略作删改,并作説明。如《益公題跋》中删去《又書溪堂集後》與《題俞洪所藏滕元發與俞退翁詩》相同文字,并注“《再跋退翁溪堂集》首詞并同,其後略有改,附録與其下”[19]。《姑溪題跋》改底本中的古字,跋稱:“但此老好用古字……讀者每訝余刻之僞,輒爲之更易。”[20]如此精擇的版本與審慎的校勘熊度,他所刻宋人諸家題跋的文獻學價值不言而喻。當然本文所選諸家題跋乃版本價值較大者,《津逮秘書》宋人題跋中也存版本選、校不精,甚至收入僞本的情况。首先,文類辨體不明,題跋中雜入其他文體。如蘇頌、張耒、葉適三家題跋分别輯自《蘇魏公文集》卷七十二、十三卷本《張文潜文集》卷十一、十二、《水心先生文集》卷二十九“雜著”。但“雜著”并不等同於“題跋”,其中包羅多種文體,毛晉并不作甄别,將非題跋文一併選入。其次,諸家題跋輯録尚有遺漏。如百卷本《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十一至卷八十四共收題跋四卷,但不知何故,《晦庵題跋》僅收卷八十二至八十四題跋,遺卷八十一不録。除百卷本《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外,另有《晦庵先生朱文公續集》卷八收題跋四則,《晦庵先生朱文公别集》收九則,《晦庵題跋》均未收録。又,秦觀《淮海題跋》僅收《淮海居士集》中題跋十四首,而《淮海居士後集》卷五《書丁彦良明堂議後》、《書王氏壁》、《題彭景山傳神》三首與宋桑世昌《蘭亭考》中《蘭亭跋》一首均未收録。再次,收入僞本。洪邁《容齋題跋》底本乃毛晉在南京長干里購得,不見於明代書目著録,其中條目或直接或間接地來自於《容齋隨筆》,編者通過改换篇題的方式將“筆記”變爲“題跋”,是典型的版本作僞。但是瑕不掩瑜,以上不足并不能消解《津逮秘書》宋人題跋在版本上的價值,正如曹之先生所言:“我們肯定毛晉刻書的成就,并不是説毛晉刻書完美無缺,毫無問題。毛本也和其他刻本一樣,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這也是客觀存在。”[21]所以,現代文獻研究者對待《津逮秘書》本宋人題跋必須持審慎而客觀的熊度,使用時要對其版本做充分地考察與比對,盡可能用其長而避其短。
【注释】
[1]〔明〕毛晉《汲古閣書跋》,古典文學出版社,1958年,第30頁。
[2]目前對於宋人題跋的研究主要集中於歐陽修、蘇軾、黄庭堅三家。如張富祥《宋代文獻學研究》對《集古録》成書、流傳及版本的研究;王宏生《北宋書學文獻考論》對《東坡題跋》、《山谷題跋》成書及内容的考辨。
[3]毛晉《汲古閣書跋》,第35頁。
[4]毛晉《汲古閣書跋》,第34頁。
[5]三書題跋可能承宋張表臣編《張右史文集》而來,張序稱“凡……題跋三十一篇”,可知《張右史文集》的題跋數目與三書相近。
[6]〔宋〕張耒《張耒集》,中華書局,2005年,第1023頁。
[7]〔宋〕張耒《張耒集》,第1030—1031頁。
[8]毛晉《汲古閣書跋》,第30頁。(www.xing528.com)
[9]〔清〕毛扆《汲古閣珍藏秘本書目》,《叢書集成初編》本,中華書局,1985年,第31頁。
[10]繆荃孫《雲自在龕隨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8頁。
[11]“潼川陳荷袖以其母任氏之墓屬銘於起居劉公”意爲陳荷以袖裝其母墓誌求劉公作銘,顯然作“袖”爲是。
[12]祝尚書《宋人别集叙録》,中華書局,1999年,第1068頁。
[13]毛晉《汲古閣書跋》,第34頁。
[14]程有慶《〈後村居士集〉鐵琴銅劍樓舊藏宋本》,《文獻》1987年第3期,第208—209頁。
[15]明小草齋抄《後村集》六十卷,乃謝肇淛據内閣藏宋刊《大全集》選抄,卷十二之二十四收題跋十三卷,内容與各種抄本《大全集》“題跋”相同,因直接從宋刊録出,文字更接近於宋刻《大全集》,故用作校本。
[16]宋刻殘本國内藏三種,均爲《書稿》,無題跋。日本静嘉堂藏宋刻本存六十九卷,其中《平園續稿》六卷題跋保存完整,但筆者無緣得見,故不能用作校本。
[17]毛扆《汲古閣珍藏秘本書目》,第28頁。
[18]毛晉《汲古閣書跋》,第3頁。
[19]毛晉《汲古閣書跋》,第33頁。
[20]毛晉《汲古閣書跋》,第30頁。
[21]曹之《中國古籍版本學》,武漢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29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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