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湾一期文化命名的策略

考古学上所讲的“文化”，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文化，它是指大体同时，而又集中在一定区域并有着相同特征的遗迹、遗物的共同体，如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周秦文化等。而一般意义上的文化是指一个历史时期内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

大地湾文化有两种不同而又相互联系的含义：一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地湾文化，内容主要包括大地湾遗址中的一期文化、仰韶文化和常山下层文化等文化内涵；另一种则是从考古学文化范围讲的大地湾文化。大地湾一期文化在考古文化中被称为大地湾文化，这是根据大地湾遗址早期典型遗存大地湾一期命名的。大地湾文化，对于了解渭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的基本内涵、发展脉络及其相互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

长期以来，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早期考古发现仅仅局限在陇山以东的广大地区。1979年，当考古人员在大地湾发掘区最下文化层发现了早于仰韶文化遗存的地层堆积，并出土第一块夹砂陶片和磨制石器的时候，也就向世界宣告：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文化是从大地湾开始的，大地湾是中国西部乃至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文化的一个源头。1980年，考古工作者在同一区域继续发掘，共清理出代表大地湾一期文化的灰坑13个、墓葬16座、房屋遗址4座，同时出土陶器、石器、骨器等300余件。引人注目的是，这个时期的房屋建筑为窝棚式，这与仰韶文化时期的半地穴式建筑在形制上有明显差异。

专家们认为，大地湾一期文化的性质、分布范围及与黄河流域其他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之间的关系等，为人们进一步解开早期人类历史和文化之谜提供了一把金钥匙，它的出土具有非同寻常的重大意义。因此，伴随着大地湾一期文化的发现对这一文化类型的命名也就成为考古界研究和争论的焦点问题。不过求同存异，如今我国考古界普遍将“大地湾一期遗存”所代表的考古文化称为“大地湾文化”，又名“老官台文化”或“大地湾一期文化”。

石刀　

石环

人类历史和文化的发展表明，相同时代的相邻地区存在着相同或相似的文化面貌。大地湾文化的命名就突出体现了黄河流域中上游地区早期文化之间的交流和影响。从大地湾文化的多种称谓可以看出，其文化特征与陕西关中地区的老官台等新石器早期遗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老官台文化和北首岭下层文化更与大地湾一期文化内涵接近，它们直接与大地湾文化的命名有关。

老官台文化因首先发现于华县老官台而命名^[28]。老官台遗址位于陕西华阴市城市西南、渭水支流西沙河的东岸。1959年由黄河水库考古工作队试掘，发现这是一处同仰韶文化半坡类型具有一定渊源关系的早期文化遗存。其陶器为手制，胎壁较薄，陶色呈橘黄色或砖红色。纹饰以划纹、绳纹为主，也有少量的线纹、锥刺纹和附加堆纹等，基本上没有彩陶，但在钵形鼎口沿部位施有朱红色的宽带纹。器形主要有钵、碗、杯和大、小口鼓腹平底瓮。(www.xing528.com)

北首岭遗址位于陕西省宝鸡市金陵河两岸。1958—1978年，经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七次发掘。在其下层发现了一种早于仰韶文化半坡类型的文化遗存，称作北首岭下层类型。其陶器为手制，器壁较薄，以红陶、红褐陶为主。纹饰主要有细绳纹、划纹、剔刺纹、戳刺纹、小型堆纹和很少的带状红彩纹。主要器形有蛋形三矮足罐、圆腹罐、深腹圈足钵、圜底钵，圈足碗、小平底碗等。专家认为，华阴市老官台遗址出土的大部分陶器和北首岭下层陶器很相似，二者文化面貌比较接近。

大地湾一期类型与北首岭下层类型有相同之处。主要表现在：它们的分布地域都在关中、陇东的渭河、泾水流域；墓葬葬式都是仰身直肢；随葬器物的安葬位置相同，多置于腿部和身体的一侧，并都有猪骨；陶器的烧制火候都很低，质地较松且常有片状剥落，均为手制，普遍呈内黑外红或中间黑而内外浅红；陶器形制均有筒状深腹三足罐、红色绘内彩的彩陶钵等。当然也不排除大地湾一期类型与北首岭下层类型又存在明显的差异^[29]。但毋庸置疑，它们是分布地域相同、文化面貌相似的一批早于仰韶文化的有着独特性的原始文化（除此之外，相同类型还有陕西北刘下层和白家村遗存等）。根据碳14测定年代，大地湾一期文化断限为距今7800～7350年。北首岭下层的绝对年代为距今6515～6375±120年。这两种类型既有差别，又有联系。由于它们的分布地域相近、年代相继，因此考古界将它们看作是同一个考古学文化范畴中早晚不同的两个类型^[30]。在大地湾一期遗存出土之前，这一类型称之为“老官台文化”。

随着大地湾一期遗存的披露，有关文化命名被重新讨论。于是，有的专家把大地湾一期文化直接称之为“老官台文化”或“大地湾老官台文化”。“老官台文化是我国彩陶最早源起的文化之一，它主要分布在渭河、泾河流域。陇山东西两侧的山前都分布着老官台文化的遗址。在陇山西侧的遗址以甘肃秦安县大地湾一期遗址为代表。”^[31]先前命名的老官台文化包括多种内涵，其中包括大地湾一期和北首岭下层。大地湾一期属老官台文化的早期偏晚阶段，北首岭下层属于晚期。大地湾一期文化与陕西老官台文化、河北磁山文化、河南裴李岗文化均属于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这一体系。由于大地湾一期遗存的发掘面积最大，出土器物最多，且最完整、最具代表性，基本上能够全面地反映出这个类型的文化面貌，因而在“大地湾一期”面世后，主张将“老官台文化”称为“大地湾文化”的意见较为流行。

20世纪80年代，随着天水西山坪一期文化^[32]的发现，学术界进一步明确，“作为渭河流域的早期新石器文化，经过一定规模发掘的大地湾一期、北刘下层、白家村和西山坪一期，其文化性质完全相同，将它们命名为同一文化，是很有必要的，可以称为大地湾文化”^[33]。我国著名考古学家张之恒在其所著《中国考古学通论》一书中将“老官台文化”与“大地湾文化”同时并用。我国考古学大型工具书《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分册》在论及“老官台文化”时就直接采用了“大地湾文化”的命名。

“大地湾文化”的命名，从考古学的角度证明了黄河流域早期文化发祥于以天水为中心的陇西、陇东及关中广大地区的史实，同时体现了这一地区各文化类型之间的联系和演变，即大地湾文化是泾渭流域仰韶文化的前身，其演进序列为：大地湾一期——北首岭下层类型——仰韶文化半坡类型。从目前考古发掘资料看，与大地湾文化相似的遗存已有20余处，分布于陕西及甘肃东部广大地域内。其中，大地湾一期时代最早。

相同的考古学文化是某一特定的社会集团共同创造的物质文化。大地湾文化这一由特定的社会集团共同创造的文化遗存，为人们再现了距今7800～7300年间泾渭流域一千多年的远古历史。大地湾文化表明，当时，一支有着相同文化传统的氏族集团生活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这支氏族群体最初活动于以天水为中心的陇东地区，后来越过陇山向东迁徙、繁衍发展，从而开创了更为丰富多彩的仰韶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