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学之外,盐商以其资力从事学术活动,延揽学者,进行学术研讨,搜集图书和编辑出版。
李斗说:“扬州诗文之会,以马氏小玲珑山馆、程氏篠园及郑氏休园为最盛。”[52]所谓诗文之会,实际是讲的一些绅商招募宾客,研究学术和文艺,下面按照李斗说的讲几个事例,然后作一点小结。
小玲珑山馆是马曰琯家的,马曰琯为“祁门诸生,居扬州新城东关街,好学博古,考校文艺评骘史传,旁逮金石文字”,著有《沙河逸老诗集》,本身就是一位力学的学者,康熙帝南巡,两次赐予御书。其弟马曰璐,工诗,著作《南斋集》,不应博学宏词的召试,兄弟二人被人称为“扬州二马”。建有别墅,为有名的“小玲珑山馆”,拥有两栋藏书楼。马曰琯热情接待士人,研讨诗文,“所与游皆当世名家,四方之士过之,适馆授餐,终身无倦色”。比如杭州人厉鹗诗文颇受名家欣赏,“搜奇嗜博,馆于扬州马曰琯小玲珑山馆者数年,肆意探讨,所见宋人集最多,而又求之诗话、说部、山经、地制,为《宋诗纪事》100卷、《南宋院画录》8卷”[53]。马曰琯对他多方照顾,因60岁尚未生子,特辟住宅为他纳妾。及至他回乡亡故,消息传来,又为他设灵位祭奠。[54]马曰琯刊刻古人文字学著作,如许慎《说文》及《玉篇》《广韵》,世人称为“马版”,给朱彝尊刻印《经义考》,用银1000两装潢蒋衡书写的“十三经”。乾隆中编修《四库全书》,其时马曰琯已故世,其子振伯进呈藏书,可备采择的776种,成为民间四大进呈图书者之一,受到赏赐《古今图书集成》一部的奖励。[55]
刚刚说过马氏的聚集文人学士,现在看程氏的作为。筱园主人程梦星,1712年进士,官编修,“于艺事无所不能,尤工书画弹琴,肆情吟咏。每园花报放,辄携诗牌酒盏,偕同社游赏,以是推为一时风雅之宗。”受他延揽的有韦谦恒,探花出身,程氏“于家中构玉山心室,延之校书”。他的常客之一陈撰,中乾隆博学宏词科,一度馆于篠园。盛唐,布衣,工书,“馆于筱园最久”。张铨,诸生,喜游山水,足迹遍天下,精于鉴别古人书画,主程氏,绘扬州二十四景及金、焦二山图画。[56]程氏负时望,“江淮冠盖之衝,往来投赠殆无虚日”。[57]招徕之众,可以想见。程梦星族人程崟从游,程崟进士出身,辞官后,“选定明代及本朝古文,次第付梓”。少与桐城派开创人方苞接近,后为其刊刻《望溪全集》。[58]
总商江春,迎接乾隆帝南巡,报效甚多,得到君主的欢心,借国帑30万作资金的周转,出席千叟宴,赐布政使秩衔。他诸生出身,工制艺,精于诗,广结宾客,建随月读书楼,请人选时文付梓行世,名《随月读书楼时文》。他死后,每日来祭灵而不报姓名的有十多人,所以有人将他比作孟尝君。[59]
总商鲍志道,在徽州时贫苦,业盐扬州致富,其弟方陶,好宾客,多慷慨,幼时读《论语》《孟子》,无善本,至是细加校正付梓,藏诸家塾。[60](www.xing528.com)
其一,徽商本人,特别是他们的子弟成为文化人和学者。
其二,招致各地的文化名人汇聚扬州,研讨学问,使扬州在清代成为文化重镇。前述三大书院的掌院,大多是流寓学者,此外的金农、吴敬梓、魏源、凌廷堪等名家,无不是广陵的屡次重游者。当然,招募宾客的不仅是绅商,盐政的养贤馆,也是不宜忽视的,然而绅商的作用似乎是主要的。正是扬州本地学者与流寓学者的结合,才使扬州在文化上大放异彩,产生思想方面的“泰州学派”“泰谷学派”“黄崖教”,以及今人所称的“扬州学派”,书画艺术方面的“扬州八怪”,表演艺术上的扬州评话。
其三,造成扬州图书印刷事业的兴盛。文化的发达,还表现在藏书和刻书方面。今日扬州有广陵古籍刻印社,线装出版名贵古籍,可能是全国线装图书出版业的第一家,这是继承清代扬州出版事业的传统。康熙年间编纂、整理的几部巨著,多在广陵印刷,如江宁织造、两淮巡盐御史曹寅督刻《全唐诗》,新编的《渊鉴类函》《律吕正义》,边刻边进呈康熙帝御览,满意了,继续雕版,所以是精益求精,刻板技艺高超。官方在广陵设立扬州书局,推进了扬州图书事业的发展。所有这些,同原徽州人在扬州聚书、刻书不无一定的关系。扬州绅商藏书多,才有马氏那样向皇家进呈那么多的图籍。正因这里文人荟萃,文化发达,所以乾隆帝将《四库全书》一部置放于扬州,以便士人观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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