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明朝万历年间,父亲籍贯歙县的胡贞波、苏州人周之标夫妇就为才女写诗即失德声辩。妻子胡贞波,能琴,能箫,通音律,间亦短吟,将丈夫未完成之作,用自家吟诗及古今人诗句著成《古牌谱》;丈夫周之标著《女中七才子书》,将《古牌谱》附刻于内,并为夫人之作写序:“‘女子无才便是德’,古人为失行者而发也……古昔贤媛,指不胜曲(屈),果皆不识字、不能文者乎?则后妃之忠谏,闺秀之缄书,以及补史之缺,咏物之盛,代不乏也。”[4]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是针对行为不端女子而言,不是说才女失德,要不然怎么能有那么多后妃闺秀的有识之文、咏物之诗!以此为女子写诗张目。序言虽系丈夫手笔,但是为妻子著文作序,应系妻子所认可,不妨视为夫妇共同的观点。胡贞波划清贤媛与失德的界限,自身就不怕作为闺秀,蔑视才女即失德的世俗观念。
到了清代,随父侨寓扬州的西安女子丁白(夫婿歙县人张伯岩),继承了胡贞波夫妇维护女性赋诗正当性的观点。不仅著有《月来吟》,更立愿为闺阁诗人出选集,用骈体文书写《征名媛诗启》,开篇写道:“柳絮因风,频传道韫;锦心成字,人是若兰。……若因无才即德,我窃以为不然。则有巾帼丈夫、香闺学士。冰心玉骨,既解柔嘉,蕙心兰性,更多敏慧。”[5]盛赞谢道韫辈女子诗才,视名媛为巾帼丈夫、香闺学士,大胆批评“女子无才便是德”观念,以此提倡才女写作。乾隆年间,歙县人方彦珍为女子赋诗呼喊,她的曾祖父在江苏做官,落户扬州,父亲系太学生,出嫁歙县人、贡生程立基,夫家先世业盐,寄籍[6]仪征。她撰著《有诚堂吟稿》(道光四年刻本),内有一绝:“闲吟风雅绣余时,谁道诗非女子宜。不解宣尼删订意,‘二南’留得后妃诗。”[7]孔子删订《诗经》,在《周南》《召南》中有后妃诗篇,说女子不能作诗,违背了圣人的教导。她选择这样有力的武器,批判反对才女作诗论调。徽州才女深知,只有突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禁锢,女子才敢于吟诗作赋,思想开放者无不就此做文章,互相启迪,互相鼓励,勇于创作。正是挣脱这种思想禁锢,清代徽州识字女界出现大量的诗赋书画家。(www.xing528.com)
女子吟诗,要看家庭和本人条件。生活在官宦、士人、盐商家庭吟诗者有之,如前述方彦珍。歙县人洪昙蕊,著有《梦莲绣阁剩稿》,内中多与夫家侄女湘筠唱和的联句,在《和湘筠侄女赠别原韵》,有句“花下独怜孤弄影,梦中相约共裁云”。显然投缘者不多,家族规模较小。[8]她有侍女,名叫春桃,亦能吟诗,作有《答虬仙麻韵仙姑见赠之作》:“菩提无树岂开花,香袭云衣也是瑕。优钵肯容桃影泊,自应拈献梵王家。”[9]看来她有一些佛道知识,是不可小觑的奴婢。雍乾间吟出“闲吟事岂女儿家”的休宁人黄卷自身吟诗,丫鬟也时或学习吟作。她著有《烟鬟阁遗草》,父亲黄愚庵是中书舍人,丈夫是诗人、太学生吴元书。她的《洗砚》《训婢》两首诗表达了对学诗、作诗的态度。《洗砚》:“洗砚频催小婢忙,翻将砚水入梳箱。淋漓一片殊堪笑,脂粉丛中翰墨香。”频催小丫鬟洗涮砚台墨笔,可见她是勤于动笔的,婢女不小心慌张地把墨水撒入梳妆匣,她很幽默,谓为融合了脂粉香与翰墨香。《训婢》:“自是江郎梦笔花,闲吟事岂女儿家。深闺近日更功课,笑伴双鬟夜绩麻。”[10]以主人的身份向丫鬟讲述,女孩儿家可以适当赋诗,但也要做女红,晚上也会一同搓麻线织布。徽州才女出自多样家庭,有命妇、小姐、丫鬟,还有侍妾(后文将有机会述及)。由写作者的多种身份可知,徽州知识女性的文艺创作具有某种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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