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社会闺教包括女红和主中馈,出嫁为主妇,善于此二事者,将得到家人认可和赞扬,有益于家内人际关系的协调,向来被认为是家庭祥和吉利与兴旺的征兆。尤其难得的是家境贫乏者,孤儿寡母,凭借女红和文化知识技能在竭蹶中奋斗,不仅维持家人性命,更能培养儿子成人,光大门庭,从而为人景仰,徽州贤媛中就有这类人物。
汪嫈被誉为歙县程氏“门户多所依赖”的家族巨人。她的治家实践,证明并非虚誉。汪嫈为人、才情、威望,对夫家的支撑作用,对程氏家族建设的致力,确有令人值得留意之处。她在《赠夫子》诗中说:“天理全从虚处领,人情须向实中求。”[1](P489)懂得天命哲理要靠抽象思维,要富有理解力,而人情是实实在在的,不是想象的,是从实际行为中观察,得到真知卓识,才能看不错人。她真正懂得人生哲学,用以处世,就会准确办好事情。她在《闺训篇》里讲女子做人准则:“男儿希圣贤,女亦贵自立。”[1](P489)女子可贵在自立上,她自身就是典范。又说:“人生顺境少,处顺宜自识。”[1](P489)“富贵戒骄奢,贫贱弗抑郁。”[1](P489)深知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顺境少,逆境多,明白这种现实和自身处境,就会正确对待,富贵不淫,贫贱不馁,去营造顺境,改变逆境。她教育儿子程葆为官之道以公正、廉洁为本分,如说:“凡事据理准情,总期无愧于己,有利于物,是在虚心省察,不可偏听,不可轻举。”[1](P489)用公正无私之心,全面观察事物,小心谨慎办理,才不废事。她理解古书的话“节以制度”,认为“古人养廉,本诸此也”,因而要求程葆:“儿善体母心,即‘节’之一言,终身守之,处己、处人,两得之也”。[1](P489)
汪嫈对儿媳夏玉珍的妇功要求似乎不高,让她有精力去读书学习写诗,告诉她:“羡煞神仙福地居,张华博物有谁如。嫏嬛二字形从女,闺阁如何不读书。”[1](P489)汪嫈不只顾小家,心目中有一个大家族的概念,希望这个家族兴旺发达,是以关注程氏家族建设。程氏远祖贞明有遗作,业已残缺不全,汪嫈将首尾完整部分抄录成册,妥善保存。对夫婿程鼎调的《家训》,汪嫈命子侄详细校阅,刊印成书。[6]程氏先祠乐善堂,岁久渐圮,从侄学溥有志重修,汪嫈作文表示支持。侄孙士铨有才而早逝,汪嫈写作五言古诗八十韵哀伤诗,她的表姊鲍蕊珠读此诗,如同看到满纸泪痕,不忍卒读——“修文高咏玉楼天,痛触吟怀望九泉。一字一珠皆血泪,无人能忍读终篇”[1](P470)。汪嫈对士铨投入真挚的爱惜感情,是为程氏家族惜才。汪嫈的所作所为,时人多所评价。儿子程葆在乃母故世第三年(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为她刻印《雅安书屋诗集》四卷、《文集》二卷、《赠言录》一卷,并请大学士阮元为诗集作序,阮元说汪嫈的“《示儿》八首,可铭座右,为立身居官职镜”[1](P470—473)。
比汪嫈略晚的诗词选家沈善宝在《名媛诗话》中评论汪嫈,“集中多知人论世经济之言,洵为一代女宗。”[5](P364)鲍蕊珠与汪嫈情谊深厚,在表妹去世后书写《挽汪雅安妹》四首:“卓识高才总绝伦,程门那可畏斯人。(注:太宜人在徽,门户多所依赖。)都将母德寻常者(看),身后追思涕泪频。”[1](P406—407)儿媳夏玉珍感谢婆母教导学诗,作《和姑示玉珍书》:“纱幔相依问起居,母才咸颂女相如。”[1](P489)反映世人将汪嫈的文采比作司马相如。到了民国,许承尧说汪嫈为徽州“咸同间女界之杰也”[4](P366)。如果说阮元、沈善宝、许承尧是从社会大局出发,赞扬汪嫈为女性楷模、文学大家,鲍蕊珠则从家族角度,认定她的表妹是程氏家族的顶梁柱。可以说汪嫈富有大智慧,是程氏掌门人。她是一个典型,前述吴喜珠,被方淇荩认为“有功于方氏甚大”,故为她大书一笔,均是着眼家庭、家族贡献。(www.xing528.com)
撰著《织余集》的吴淑仪,父亲是歙县诗人吴蝶庄,丈夫程秋渚,原籍歙县,寄籍仪征,流寓怀宁,儿子出息后定居扬州。早寡,“苦节抚孤”,培养三个儿子,“皆成名诸生”,三子程荃,怀宁拔贡生,书法、篆刻家;长子掌衡,赴京谋发展。[1](P480)一个既非官宦又非行商的流寓人家,可以想象不会有多少恒产,吴淑仪带着三个儿子度日必定艰难。白天操劳,夜晚儿子们进入梦乡,忙着为他们寻出并缝补旧衣裳,就是《秋夜》所吟:“儿曹都到黑甜乡,检点寒衣趁夜长。添线可知慈母意,坚冰未至有严霜。”[1](P481)诗里的“坚冰”似有双重含义,一层固然是讲严冬的寒冷,另一层则表露守寡抚孤的坚定决心。冬天为儿子破旧羊裘补丁加补丁,知道破裘不能御寒,告诉他们养成耐寒品格,熬过冬天,就迎来春天,盼望着光明前程:“羊裘已补重加缀,独夜含愁坐草堂……为语孤儿权耐冷,春风不久律回阳。”[1](P481)缝缝补补度日,不忘教导孩儿做立志上进之人。为温饱长子程掌衡北上谋事,做母亲的既寄希望,又心酸,《季秋忆儿北上》:“饥驱作客未全非,秋尽寒生日倚扉……计程终夜增华发,问卜闲窗坐落晖。曾定归装春信早,朔风犹恐雪沾衣。”[1](P481)饥寒的南方人到北方去是不得已的,盼他返回,每日倚着柴门巴望,急得白发增多。母亲的心情就是这样。因为苦节抚孤,嘉庆十年(1805年)获得旌表。程氏家庭的维持、发展,功在吴淑仪。如果说汪嫈的令程门光大,吴淑仪亦以艰苦卓绝对另一个程门起了支撑作用。
汪嫈、吴淑仪、吴喜珠都是“苦节抚孤”,以艰苦卓绝的辛劳奋斗,不仅延续了家庭,更为社会培养出人才,从而光大门庭,改变家庭社会地位,也使她们自身成为杰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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