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萧江宗谱世系图”至三十二世文显,名下注云:“字良位,号友山,行五六,登宋绍兴丁丑五十名榜[31]进士,特授工部诸王官长史[32]。府志名显文,靖州教授,绍兴癸丑十月初五日辰时卒[33],庆元甲申[34]正月十五日酉时[35],葬前山。”这里说文显在府志上的名字是显文,查康熙《徽州府志》卷九《科第》,赫然入目的是“郑显文”,谓其字良佐,歙县长龄人,绍兴二十七年进士,官靖州教授。府志与宗谱不同在于一姓郑,一为江;一名显文,一叫文显;一字良佐,一字良位。“佐”“位”之异好统一,因这两字字形相近,宗谱椠刻又极差,是以把佐字误刻为位字了。事迹完全相同,因此可认定郑显文、江文显是一个人,现在的疑问是,郑氏人物怎么进入了江氏家乘?且按萧江谱系记载,文显父为元亨,祖为元仁,因此不仅是一个人物的混入,而是一支世系的问题,需要把它理清。郑显文既是南宋进士,查阅昌彼得、王德毅等编的《宋人传记资料索引》[36],可惜这部收集五百余种图书、二万二千人的传记资料索引,未能提供郑显文的史料信息,关于他的疑问只好暂存。
再阅览萧江宗谱,世系表二十五世能名下注云:“能,葬遥塘蒲里,此山宋村管业。明万历丙午北京武安侯讳惟孝出使江西,奉旨回籍祭祖,立有碑云。”这里要注意的是“能”和武安侯惟孝。宗谱内有一无支派标题,显系插入的世系图,照其原式抄录于下:
三十五世
又据宗谱几支世系表,可以简化出一个与能、惟孝有关系的世系表:
(六世)恩—洪—舟—州—凤—时习—寿山—大鲤—仁—冲—净—度—昌言—弼—(二十世)筹—造—位—效—海—(二十五世)能—礼—念五—昭文—之刘—七二—千二—万乙—四三—武乙—(三十五世)大九—宏七(字以用)—(三十七世)亨—能[37]—宏—英—纲—昆|—惟忠
|—惟孝|—国佐—之廷
|—国辅—之俊
既然家族有世袭侯爵,应当有史传,查《明史》,武安侯乃郑亨,传在卷一四六,世袭表在卷一○六。传云郑亨是合肥人,乃父郑用,洪武时以功封为大兴左卫副千户,郑亨袭父职,在靖难之役中立大功,被封为武安侯,官中府左都督,屡从明成祖北征,仁、宣时镇守大同,宣德九年(1434)故世,谧忠毅,追封漳国公,子孙世袭武安侯爵。[38]世袭表所提供的资料,可制成下表[39]:
武安侯郑亨 封侯,建文四年—宣德九年(1402—1434)
郑能 袭侯,宣德十年—正统七年(1435—1442)
郑宏 正统十一年—成化十三年(1446—1477)
郑英 成化十三年—正德十一年(1477—1516)(www.xing528.com)
郑纲 正德十二年—嘉靖廿八年(1517—1549)
郑昆 嘉靖廿八年—万历八年(1549—1580)
郑维忠 万历八年—廿六年(1580—1598)
郑维孝 万历廿六年—天启二年(1598—1622)
郑之俊 天启二年—崇祯十七年(1622—1644)
郑亨同时人,工部尚书杨荣作《漳国忠义郑公神道碑铭》,说郑亨:“世家庐州合肥。按郑氏谱,世属歙之跳石,元末乃徒居合肥,今忠毅公祖坟俱在跳石,岁时遣人上坟不绝。曾祖父五乙,祖父太巳,父用,以公贵俱追封武安侯。”[40]
《明史》表、传和杨荣文章与“萧江宗谱世系表图”相异者,姓氏而外,郑亨之父名用,宗谱云字以用,有用字之同,祖父名大巳,宗谱作大九,有大字之同:《明史·世袭表》在维孝之后,无国佐、之廷袭侯之事,与宗谱所记的世袭不同,这些都是小异。由《明史》及杨荣文章可以证实萧江宗谱的江亨一系,实乃郑亨家族世系,显然继郑显文之后,郑氏之谱再次混入萧江谱牒。
《明史》及杨荣文指出郑亨是合肥人,嘉庆《合肥县志》卷十九《世袭表》《封典》,及光绪《庐州府志》卷四十七《武功志》引《康熙志》,都有郑用、郑亨父子的记载,均以他们为合肥人。民国《歙县志》卷八《材武》有《郑亨传》,云其先世为歙县跳石人,所说与杨荣相同。毋庸细说,《合肥县志》《歙县志》书中的郑用、郑亨父子是指相同的人。杨荣已指出郑亨先世是歙人,祖父坟在跳石,子孙仍回原籍祭祖,萧江宗谱也讲到北京武安侯回籍祭祖,两相配合,说明合肥郑氏乃歙县郑氏支脉,其谱系进入歙县宗谱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为何混入萧江氏谱中?又歙县郑氏与萧江氏是何关系呢?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找到江、郑关系的资料,只好凭着逻辑推理,设想出两种可能:因郑氏有富贵人物,或者江氏将郑氏家世纳入自身世系,以增光彩,不过这种作伪的可能性小,因实属一地之人,很容易被发现,而一经发觉,就会产生重大纠纷,江氏势必要承担严重后果。或者江氏有族人改姓郑氏,因而修谱时将之收入谱内;或者是郑氏族人改归江氏,把其世系带到江氏谱内。这样的解释,我并不满意。萧江氏谱牒大量混入郑氏宗族事迹、世系,令人理解不透,只好俟诸异日发现新资料了。
还有一个与族史内容相关的疑问仍可一提。第二节说到署名国维的谱序,其名字前有“赐进士出身,累官怀远将军,二十七世孙”字样,“赐进士出身”一说,前已交待查不到他的科分,实为子虚乌有之事,至于“怀远将军”,查找郑亨资料,在嘉庆《合肥县志》卷十九《世袭表》《封袭》中发现世袭指挥同知褚能家族可以重视的材料。褚能与郑亨一样以靖难之役有功,被明成祖封为寿州卫指挥同知,子孙世袭,县志写道:“褚陆伍,孙能贵,赠怀远将军、寿州卫指挥同知。褚大,子能贵,赠怀远将军、寿州卫指挥同知。”县志未提褚能是怀远将军,根据封赠规则,赠者所得正同于在世子孙的官爵,因此褚家应有世袭怀远将军的封号,国维拥有同样称号,他是否为合肥褚家的人呢?提出这样的想法似乎太离奇,我也不这么看,只是说明萧江宗谱内容极其混乱罢了。
究竟萧江宗谱是不是江氏的?抑或是郑氏的?又或是某氏的?我想是江氏的当无疑问。从标目上论,该谱封面题“萧江宗谱”,扉页书“新安萧江宗谱统系”,书口椠刊“新安宗谱”,目录标题是“新安江氏宗谱目录”,第二册首页有“新安萧江氏宗谱序”,后有唐仲的“题萧江宗谱图”,世系图前面题“新安萧江宗谱”,在目录前面有八个大字——“兰陵世降忠孝节义”,这些无不说明它确系萧江氏宗谱。又如国维序说他看到婺源江湾江旭奇作的谱,江旭奇实是该族人,《明史》卷九十六、九十七《艺文志》著录,他撰有《尚书传翼》《孝经疏义》《通纪集要》等书。[41]乾隆时俞云耕主修的《婺源县志》卷十七《人物》有他的传记。总之,萧江宗谱谱主萧江氏是确定无疑的,唯搀杂他族资料,以假乱真,严重损害了它的史料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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