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绅衿向族人施行教化,有三种方法,一方面是以自身的行为实现宗法性伦常,即用自家的行动感化族人,跟着他做人行事;另一方面是制定家训、族规,教育并强制族人遵行;再就是利用族人集会宣讲伦理。这三个方面,使得族人自觉自愿或半自觉自愿按照伦常去为人做事。
名族建宗祠、修祖坟、撰家谱家训、订族约者,多有从秀才到进士的功名,或是无功名的读书人,他们做这些事情,是实践自身的理念,并以此带动族人。修谱立家规的程昭,十四岁中秀才,以“博学行义,蜚声庠序”,成化二十二年(1486)参加廷试,而乃兄病故噩耗传来,考虑母亲年逾八旬,急需侍养,遂放弃考试,朝廷特授予文林郎,返乡侍亲,母殁,哀泣逾越常人,“族党称其孝”,学府将其事迹上报。他以身作则,不忘从事宗族伦理建设,“立家规以训子姓,辑宗谱以教族属”。他在董干建宗祠,祭祀程灵洗等先人,他的事迹被传播。[15]他是实行宗法性伦理的典范,又用建造宗祠带动族人参与宗族活动,用立家规、修宗谱教忠教孝。其他人虽不像他那样典范,但多系注重自身修养的有学行之人。程资,正德十二年(1517)进士,福州按察司副使,撰著家族文献《程氏支派谱》之外,著有《朱程问答》《尊德性斋集》[16],由书名可知,他笃信程朱理学,并身体力行。蒋贯,嘉靖八年(1529)参加廷试,南京户科给事中,“家居倡义”,率众建祠之外,捐田数亩助祭,“示孝思也”[17]。江山,庠生,“笃志理学”,著《敦俗礼教》《家谱集》。[18]一些没有获得功名的读书人,如吴还,“性至孝,善属诗文”,修复祖坟,建宗祠,定宗约,并有修渠筑路善行。[19]
许多家族设有族讲,由有功名的人、读书人宣讲伦理教材,令其深入人心。绩溪仙石周氏每年正月族人聚会,由读书人宣讲族谱所录祖训家规,男女族人都要出席听讲,接受伦理教育,以便懂得如何做人,如何防范不良行为的发生。[20]婺源长溪余氏利用新年祠堂祭祀宣讲祖训:“每岁正旦集长幼序行第,庆贺神主,次叙团拜之礼。族长开读祖训,幼辈拱听于阶下,实有益心身之语也。”[21]
官绅、书生以建祠、修谱、族讲凝聚族人为一个群体,从而明析族人之间的昭穆关系;又以祖训族规阐明礼法,以便族人依礼法相处;同时以自身的孝行、善行,为族人仿行的榜样,以期达到族人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做到尊祖敬宗,尊卑有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本族人和睦相处,令仁兴义让,形成修美的社会风气。他们在族内确实起到化民成俗的作用。许多记载说到风俗变化的事例,如黟县余允恭立家规,“遵用文公家礼,俗多化之”[22]。歙县吴贵,“孝友无双,表正风俗”[23]。建宗社祠宇的方瑗,为人“果断公直,俾乡党不祀于有司,抚恤孤寒,故内外均仰其德化”[24]。所谓化俗、正风俗,是说感化族人自觉摈弃不规范的俗礼,去掉不文明的野礼,实现主流意识的礼仪,特别是宋元以来流行的朱熹家礼,如此整齐风俗,促使“俗美”[25]成为主流,族人尊守礼仪,讲求公共道德,孝行善行形成风俗。
化俗,正人君子感化作用,还要借助许多民人易于接受的方法,将礼仪伦理简单化、具体化为其一。歙县程昂,是“笃于孝友,父疾三月,衣不解带”的孝子,他亡故当天,程新菴祭奠词云:“孝友为家庭之准,信义为乡闾之珍。”[26]把做人准则归结为四个字,在家内讲究“孝、友”,在社会注重“信、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庭就会和睦兴旺,在社会讲诚信义让,受人尊重,大家都如此,人人欢欣,社会就欣欣向荣。简单化、具体化,令人便于记忆,便于践履。(www.xing528.com)
通过多种方式进行教化。用实物进行教育,即为一种常见方法。实物有祠、墓、匾、图。黄氏在歙县潭渡有孝子祠,崇祀见于《唐书·孝义传》的孝子黄芮,孝子祠迟至成化年间(1465—1487)才建造,为的是用祖先的孝行教育后人行孝。[27]孝子庐墓,有的绘制图画,长期保存,用为名族教育资源。休宁江村洪氏有先祖洪子劬庐墓图,明清之际徽州知名人士为之题词者甚多,康熙十五年(1676)进士、给事中许承宣题诗,有句“乡国尊至行,芳声动天地”。说明庐墓的孝子在郡国受到高度的尊敬,人们讴歌孝行之声动达天地。他见画面人物形象,追慕古人高风亮节,感动得涕泪横流——“想见古人风,展卷纷涕泗。”[28]洪氏以有此先人而自豪。
教化是说理性,令人自觉实行,然亦辅助以强制性,即使不那么情愿,也要执行。如宗族干预族人丧葬,按服制举行丧礼。若家庭有人亡故,应报告族长、房长,以服长为丧主。所谓“赴状推服长为丧主,得长长亲亲之义”[29]。关于强制性的族规,后文将有较多说明,此间从略。
教化,一经被人接受,见诸于行动,世道风行良善美俗,人就成为正人,更涌现大量的被人称道的善人、义民、义士、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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