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和伙伴：城市美容师的精湛施工实现灾区复兴

◎彭光彦

灾区援建工地施工了。粗壮的圆钢条编成蛛网，层层钢网用砂石灰浆浇筑成坝，深至百米，形成无坚不摧的工程基础，用以修建地震灾区安置房。它是永久性住房，可防八级地震。

工地现场灯火明亮，塔吊矗立，晃动在各个角落的安全帽和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伴以电焊闪烁的火花、机械的轰鸣，援建工地宛如奏响的乐章经久不息。

表弟是灾区援建者，施工中专事转运水泥、砂石、砖块、钢条……干着因大型车辆不能直接将其运入施工腹心地而伴生出的短途运输工作，表弟和同样来自东南西北的九名援建者们组成了转运队，九辆人力推车同他们朝夕相伴不离左右，冒尖尖一推车一推车的建材，每车重几百或上千斤，运程近则百米，远有千米上下，全凭人力推或拉、装与卸，施工三班倒，转运同样三班倒，方可满足一点儿时间都不许浪费的施工要求。周而复始不间断地运气用力，再加车道有弯有直，有起有伏，每推一车均需脚手并用，青筋突起，垂首弓腰，才能使负重的推车一路顺风，一往直前，快速抵达施工现场。其劳动强度自不待言，即便是数九寒天也是衣单裤薄、汗流浃背。工作中，那不停飘浮于工地上空的微尘粉末总是寻机捉弄表弟及其伙伴们，无声无息地轻浮飘漫，染衣贴颈，形成汗尘合围之势，叫你周身黏黏糊糊，痒痒的，神烦心躁，欲罢不能，粉尘吸于鼻孔周围，脸上除两眼尚存原样，几乎面目全非，似人非人。人们身着的那点儿衣物，因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汗臭味足以令人掩鼻，克服超强劳动的艰辛和环境的简陋及气候条件的恶劣，这是表弟及援建者们的必备心理，也是爱心人士有备而来的奉献精神，如此离乡背井远赴灾区，原本就无任何计较，无任何所求。

当车车砂石、水泥、砖块、钢条等浇筑成的圈梁、屋架、楼层，器宇轩昂地屹立于灾区的蓝天下，当无数砖块在师傅们手中连续不断地摆放于应该摆放的位置，灰浆与砖块凝固成体，堵堵高墙便浑然天成，东西南北而立，牢不可破地八面挡风，四季遮雨;当一个又一个水到渠成的卧室、卫生间、会客厅、写字间自豪地展现于世人，表弟及伙伴们心中的那份喜与甜溢于言表，那滋那味，真的是旁人所无法体会的。大灾大难人生难免，能为受灾群众搬砖运石，出力流汗，确乎让人感到无限的幸福，使人终生难忘。

其实用推车转运建材非表弟之所长。(www.xing528.com)

在川中浅丘长大的表弟，说实话外表平平，个头也不高，却说得上心灵手巧、思想纯真、勇于吃苦。表弟自幼喜好玩木弄泥，任何形态的粗木，任他斧劈刀削，锯刨打磨之后，扁、圆、方由适用定型。一坨就地取来的土泥巴，经其搓揉捏，小鸟、杯盘之类的什物，均能呼之即出，且形态各异，又栩栩如生。因而泥、木、石、竹编、架屋之各匠，表弟都无师自通，见啥会啥。前些年某市雕刻公司高薪聘其为将，这种他人求之不得的好事竟被表弟婉言而拒了。我深知表弟素来为人厚道，生活淡泊，富贵非其所求，按他的话说是:钱多风险也多。为示淡泊，他随中国式农民工的潮流在外打工多年，劳动对象一直是工程装修、装饰之类。花开花落，冬去春来，表弟总是农忙返家，农闲进城，如一只不断往来于城乡间的候鸟，种田打工两不误，照顾有病的妻子和四口之家。

眼看灾区援建者们用爱心撑起的座座高楼、医院、学校、机关错落有致，亟待装修，表弟便被项目部安排去了装修队，这于他而言当属轻车熟路，更能充分发挥其所长。表弟深感幸运，特为此事与老家的妻子通了电话，说明自己身负重任在短期内不能回家，儿女读书及地里的农活，托她多操份心，凡事从长计议，挺一挺就过去了。

眼下正值大田插秧、小麦收割的大忙时节，丈夫一反常态不回家，妻子完全能理解。表弟为地震灾区重建家园无法顾及收种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村，村民们三三两两不约而同地仅用了一天工夫就完成了插秧和麦收，还趁机给玉米追了肥。农忙变为农闲，感激不尽的妻子利用多余的时间及几个不眠之夜纳底拼帮、飞针走线为表弟做了五双布鞋。这种布底、布面里外皆布之布鞋，虽然将被历史淘汰，它却非常适宜装修工们穿着上脚手架，其性能轻便灵活透气耐穿耐磨防滑。鞋被寄去工地，妻子要丈夫将其余四双分送给装修工中的年长者，心里盼着他们穿上此鞋能脚下生风，消除高空作业风险，圆满完成装修任务。穿上此鞋人们自然感激不尽。那大田抢收、挑灯做鞋、援建、装修——这都是爱的延伸与传递。“5·12”地震后，那些冒死拯救生命的救灾现场，以及灾后重建的个个工地，无不凝聚着人间大爱的伟力，不同地域、不同国籍、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相识的和不相识的远在天涯海角的人们面对灾难，心与心竟能如此的相通、如此的赋予同感，可见同感发挥出的伟大作用足以战胜任何灾难，成为人们心与心最短最直接、最具凝聚力的通道。

因为同感，表弟和来自东西南北的二十多位装修工一见如故，携手合作整日忙碌于脚手架上。右手的抹灰板如蜻蜓点水于灰桶间上下翻飞，左手里待发的瓷砖眨眼间镶嵌于墙体珠联璧合。瓷砖与瓷砖角角相对，四平八稳;线条与线条纵横交错，条条垂直。可是任何精于装修的能工巧匠均无法免除涂料、泥子、泥浆于施工中滴落的遗憾，使身上的衣裤、鞋帽以点而面弥漫浸染，穿在身上潮湿僵硬，不堪入眼。因工作双臂麻木、腰酸脚软，这是从业者们必须面对的艰辛。抹灰刷漆涂胶、拼花上色勾线，一招一式、一举一动务必稳稳当当，虚晃的后果不堪设想，行神共运脚手配合的紧张施工方可出精品，取得质与量的佳绩，这一目标在表弟及伙伴们精湛的技艺与紧张的施工中不断得到了实现。由长街短巷连接成片的座座新楼闪亮登场，成为灾区小城镇靓丽的风景线，十分引人注目。一群又一群藏汉同胞，络绎不绝地驻足观看，人们指指点点赞不绝口。从那一张张笑得灿若桃花般的脸上，令人仿佛觉得呈现于人们眼前的不是这道道装修了的墙体，而是沙漠中的片片绿洲，汪汪清泉，使枯竭的心得以滋润，疲惫的心得以憩息，受伤的心得以抚慰。因这道道墙体就是他们的家、理想的乐园、幸福的港湾。

受灾群众的情感世界由此得到了升华，深有感触地把表弟及伙伴们誉为城市美容师、化妆师，真是恰如其分。试想一个城市一个家庭若没有装修工和他们的辛勤付出，那些高楼大厦定会没精打采、没有生机、没有活力，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定然不太完美、不太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