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吉太岁与纪年太岁的优化探究

(一)择吉太岁与纪年太岁

总体而言，秦汉数术中的“太岁”可分为择吉太岁与纪年太岁两种。孔家坡汉简《时》篇及放马滩秦简《土功(二)》简乙139分别记述了以“大时”“咸池”等神煞占卜移徙及修造方位吉凶的选择术，都与太岁有关，实为同一数术。前者云:

正月，小时居寅，大时【居】卯，不可东徙。111壹二月，小时居卯，大时居子，不可北徙。112壹三月小时居辰，大时居酉，不可东〈西〉徙。113壹四月，小时、大时并居南方，不可南徙。114壹五月小时居午，大时居卯，不可东南徙。115壹(下文残断)

其中所见正月至五月小时所居之辰分别是:寅、卯、辰、巳(南)、午；大时所居之辰分别是:卯、子、酉、午(南)、卯。其月移徙所忌之向也分别是:东、北、西、南、东(还包括南)。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小时正月起寅，顺时针运行于十二辰位；大时正月起卯，逆时针运行于四仲之间。

这种情况正好与《淮南子·天文》中的有关记述互相印证。其文云:

斗杓为小岁，正月建寅，月从左行十二辰。咸池为太岁，二〈正〉月建〈起〉卯，月从右行四仲，终而复始。太岁迎者辱，背者强，左者衰，右者昌；小岁东南则生，西北则杀，不可迎也，而可背也，不可左也，而可右也，其此之谓也。大时者，咸池也；小时者，月建也。^[31]

上文所见小时正月起寅，顺行于十二辰，一年轮回一圈；大时正月起卯，逆行于四仲之间，一年轮回三圈。可分别用图3.2、图3.3表示。文中先称“斗杓为小岁”，后称“小时者，月建也”。古人以斗杓所指之辰为斗建，也称月建，故“小时”与“小岁”“月建”及“斗杓”等实为同一概念；文中先称“咸池为太岁”，后称“大时者，咸池也”，故“大时”与“咸池”“太岁”也为同一概念。

将《时》篇与图3.2及图3.3比较，其中小时、大时的运行情况完全相同，可见《淮南子·天文》与《时》篇之间存在某种渊源。《时》篇以大时所居之辰为凶，云不利移徙。《淮南子·天文》谓“太岁迎者辱，背者强，左者衰，右者昌”，似与征伐有关。

图3.2　小时运行示意图

图3.3　大时运行示意图(www.xing528.com)

其他典籍所见太岁禁忌主要与征伐及移徙有关。《荀子·儒效》:“武王之诛纣也，行之日以兵忌，东面而迎太岁，至汜而泛，至怀而坏，至共头而山隧(坠)。”其文认为行军忌向太岁之位。《论衡·难岁》:“《移徙法》曰:‘徙抵太岁，凶；负太岁，亦凶。’抵太岁名曰‘岁下’，负太岁名曰‘岁破’，故皆凶也。假令太岁在子，天下之人皆不得南北徙，起宅嫁女亦皆避之。”其中所见太岁所居、所对都是凶辰，忌移徙、起宅、嫁女。

太岁在后世被认为是一个与修造有关的凶煞，俗语“太岁头上不可动土”即是其说。前人在解释这一“太岁”时往往将它对应于“摄提格”“单阏”等岁名，或某种在民间叫做“太岁”的真菌，此说或可商榷。除了前引《论衡·难岁》中说到起宅须回避太岁外，放马滩秦简日书《土功(二)》篇中也提及一种修造方位禁忌，正与太岁有关。其文云:

正月东方，四月南【方】，七月西方，十月【北方】，凡是谓咸池会月殹，不可垣其乡(向)。垣高庳，死。□谷兵，男子死。□坏，女子死。乙139

上文称正月、四月、七月、十月等四个月为“咸池会月”，其月中修建宅院外墙各有方位禁忌。其中“咸池会月”一词难解，以下试作分析:图3.2及图3.3显示，在某些特定月份里会出现大时与小时同在某一方位的情况，即正月大时居卯，小时居寅，二者并在东方；四月大时居午，小时居巳，二者并在南方；七月大时居酉，小时居申，二者并在西方；十月居子，小时居亥，并在北方。由此观之，“咸池会月”的“会”，就是大时和小时会合于某一方之意。正月、四月、七月、十月等月中大、小时同居一方，是为凶辰，故为各种修造活动所忌。

上文“咸池会月”所忌修造方位与孔家坡汉简《时》篇及《淮南子·天文》中咸池(太岁)所居无不相合，那么将太岁作为修造禁忌的时代，可上推至秦始皇时代。

(二)择吉太岁与纪年太岁

《尔雅·释天》云:

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在卯曰单阏，在辰曰执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在未曰协洽，在中曰涒滩，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阉茂，在亥曰大渊献，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奋若。

此即古代太岁纪年法，乃是将黄道附近一周天十二等分，由东向西配以十二辰，再虚拟一个与岁星运动方向相反的“太岁”，自东而西运行于十二辰之间，年行一辰，十二年行一周天。如图3.4所示:

图3.4　纪年太岁运行示意图

此处纪年法中的太岁与前文所见择吉术中的太岁(参见图3.3)有所不同。择吉太岁逆时针运行于四仲之间，每年轮回三周，而纪年太岁顺时针运行于十二辰之间，每十二年轮回一周，二者名同而实异。究其原委，择吉术中的太岁与小岁对应，取意来自“时”，“时”分为大时与小时，“岁”分为太岁与小岁，其实质是一样的。纪年法中的太岁取意来自岁星，乃是古人为纪年方便而假设的一个与岁星反向运动的虚拟星体，又称“岁阴”“太阴”等。岁星(木星)约十二年运行一周天，岁阴也是如此。后世未详此理，常以纪年太岁来附会择吉太岁，每每令人大惑不解。当代辞书《辞源》《中国方术大辞典》《中国神话传说词典》等中“太岁”条下或将二者混为一谈，应当予以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