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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生活剧:黄河流域人民的思想情感和地域文化特色

时间:2023-07-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家庭生活剧作为道情戏的代表剧目,在百姓中广受欢迎,书写黄河流域人民的社会生活和思想情感,有着独特的艺术特征。内容包罗万象,剧目多来自唱本、秧歌、大鼓书等。余家大姑打抱不平,巧助二妮,趁余老一、万监生醉酒之际,将二人痛打,出口恶气。剧目内容因时而变,更易为观众接受。再次,家庭生活剧融入了许多民间生活场景和民俗文化意蕴,突出了地域文化特色。

家庭生活剧:黄河流域人民的思想情感和地域文化特色

家庭生活剧作为道情戏的代表剧目,在百姓中广受欢迎,书写黄河流域人民的社会生活和思想情感,有着独特的艺术特征。

首先,家庭生活剧题材来源广泛,贴近民间生活。内容包罗万象,剧目多来自唱本、秧歌大鼓书等。有夫妻日常、邻里之间、家庭矛盾、才子佳人、农耕劳作、赶路行舟、买卖物品、婚丧嫁娶、讨要借还等生活小事。如太康道情戏《打万监生》(又名《双拜寿》),讲述豫东睢县潮庄有个财主余老一,有两个女儿余大妮、余二妮。大女婿万知实(监生)家境富裕,二女婿张居是个穷困书生,余老一过寿之际,两女携女婿前去拜寿,余老一嫌贫爱富冷落张居,万监生也借机羞辱,张居欲领余二妮归家,恰遇二妮受到大妮嘲笑。余家大姑打抱不平,巧助二妮,趁余老一、万监生醉酒之际,将二人痛打,出口恶气。该戏是一出风趣幽默、别具一格的讽刺喜剧,生动地表现了世俗的家庭生活。诸如此类,故事多来源于民间,如同发生在身边、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小故事,无关政治生活和时代主题,没有宏大的叙事结构和激烈的矛盾冲突,表现普通人物的爱憎情感和日常故事。

其次,家庭生活剧结构短小精悍、灵活多变,富有时代气息。这些剧目多以“三小戏”为主,多用丑角和彩旦,尤其是丑角的灵活运用,塑造了万监生(《打万监生》)、王小(《王小买线》《王小赶脚》)等经典人物形象。同时场面小便于排演,往往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演完。如晋北道情戏中的《打碗罐》,就是给父亲送饭的小孩与田垄上挖野菜的姑娘们调笑,不慎打破碗罐,最后姑娘们拿出自己的干粮送给小孩的故事,没有复杂多变、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是截取生活中的一个片段,在谈笑嬉戏间表现乡野情趣。此外,家庭生活剧贴近时代,及时反映当下生活,因而更易受到群众欢迎。如刘文峰谈及1982年底在临县老家府底村观看当地村民演出的民间小戏《二妻争夫》,“这是个传统戏,但村民却赋予其新的内容。如两个妻子向丈夫要的东西,已经不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而是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都是20世纪80年代的时髦货”。剧目内容因时而变,更易为观众接受。

再次,家庭生活剧融入了许多民间生活场景和民俗文化意蕴,突出了地域文化特色。由于家庭生活剧的表演者和观赏者均是文化水平相对较低的乡村农民,较少受到高雅文学熏陶,因此,在唱词上多运用当地群众熟悉的乡音土语,通俗易懂,明白如话。加上花腔衬字及帮腔,以其诙谐的表演和插科打诨,更具地方特色。如晋北静乐道情戏《经堂会》一节中,丑湘子“夸奖”四丫鬟。

丑湘子:(白)正是:

这位丫鬟生得丑,

官粉擦了两大斗。

昨日你从大街过,

吓得母猪大张口。

(唱)【垛十字】头上青丝乱如麻,

两鬓的虮子赛芝麻

头上的圪节疤摞疤,

眼里长的个萝卜花。

口儿长得比瓢大,

还有一嘴臭黄牙,

两只手好像老鸦爪,

又黑又臭脏又脏,

罗圈腿儿八叉叉,

裤裆尿得水浪浪,

三寸金莲有尺二长,

好似东海岸上的母夜叉。

这些词汇,都是黄河流域农村常用的语言漫画式的夸张、变形,俚俗辛辣,使人印象深刻。

又如河东永济道情戏《小姑贤》,刻薄的姚氏对待女儿桂花和儿媳云花偏心眼。同样的鞋底,说儿媳做的是“糊纳糊帮好像给老驴钉掌”,女儿做的是“斜是个样样,顺是个行行,四边薄厚一个样样,中间还留个风摆浪浪,真是好的没法说了”。同样扫的一块地,儿媳云花是“东一道道,西一条条,好像是给土地爷画胡子一样”,而女儿桂花则是“白光白光的,就是豆腐掉在下面也沾不上个土星星”。同样的一碗饭,儿媳云花端过去则是“既没盐又没醋,咸不咸,淡不淡的,还有一股脚汗味儿”,女儿桂花则是“在你还未进门的时候,一股风就刮到妈的鼻子里了,我就闻着喷溜溜香,看我娃调的这饭,不说吃着怎样,看着先干干净净,待我尝得一尝,哎哟,这碗饭又香又甜,五味俱全”。在语言的对比上突出人物性格,更有讽刺的力度。

不可否认的是,家庭生活剧中的唱词也不乏粗俗浅陋的成分,如晋北静乐道情戏《牧牛》,开场三花脸的一段数板:

豆芽菜碎粉粉,哪有儿媳妇奶公公。

公公拿起拐棍来,媳妇拿起奶头来。

东一甩西一甩,甩下公公一嘴奶。

不咂不咂好甜呀,孝道的媳妇再奶来。

像这样为了迎合观众低级趣味的内容,也是道情戏家庭生活剧中需要改进和提高的地方。

第四,家庭生活剧以平民的视角和愿望来改编,融入了世俗的生活情趣。以婚恋戏为例,明清以来广为流传的才子佳人戏,在很大程度上是明清文学家对于自身才华、自身价值的歌颂和崇拜,是以其虚幻的理想之梦与残酷的现实社会相抗争的产物,剧中弥漫着哀婉、梦幻、凄美的色调,尤其是清中期之后的才子佳人形象,越来越趋于道德化、模式化,个人的情感泯灭于社会的伦理规范。而道情戏中源于乡土的家庭生活剧则揭开才子佳人戏温情脉脉的面纱,标举人的自然欲求和自然本性,以率真、直白、俚俗的方式表达乡野的爱情观。如太康道情戏《张廷秀私访》“盼楼”一场王月英思念未婚夫的一段唱词。

王月英:(唱)王月英在绣楼暗悲伤,

手扒着楼花门盼夫郎。

二哥赶考三年整,

也没捎书信到家乡。

我为你懒搽官粉懒戴花,

我为你懒穿绫罗好衣裳。

我照头上摸一把,

拔下金簪画粉墙。

你走上一天我画一道,

走了两天我画一双。

二哥赶考三年整,

两间楼房我画满墙。

要不是二老爹娘管得紧,我的二哥呀,

画画我画到大门上!(www.xing528.com)

我把你盼来口难张,

吃不下饭,喝不进汤,

得了病,下不得床,

小脸瘦得焦巴黄。

我前心贴到后心上,

两张皮都贴到骨头上。

我的二哥呀,

我为你差一点没有见阎王。

这样大胆夸张地表达思夫之情,走上一天画一道,以至于画满两间墙。唱词之通俗直白,情感之明快热烈,在其他剧种中较为少见。人物形象的塑造也跳脱了常见的窠臼,更加立体丰满、真实可信。如太康道情戏《王金豆借粮》中,王金豆作为穷困秀才,除夕之夜去老丈人家借粮,在闺房外偷看张爱姐时王金豆的一段唱词。

王金豆:(接唱)……

手扒着窗户往里看,

看见了爱姐我的妻。

她坐在银灯旁边想心事,

但不知她是想啥的?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喜。

莫不是想我王翰锡?

她要是想我王金豆,

我就张口去借粮食。

她要是不想我王金豆,

我把脚一跺就回去。

回家对给俺娘讲,

再迟几年也不娶你。

我叫你只住够一二十、三四十、

五六十、七八十岁个大闺女,

长了一脸枯皱皮,

顶着一头白毛羽

咱看看谁急谁不急?

又听得房中叹口气,

听一听我的妻她是说啥哩!

从中可以看出,王金豆既有对爱姐爱情的期待,也有质疑和自己的“小算盘”,人物内心的挣扎和纠结展现无遗,其情感活动更加真实可信。与惯常才子佳人戏中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不食人间烟火的模式不同,道情戏家庭生活剧中的人物更生活化、更接地气、更贴近普通民众世俗的观念和情感,因此也更容易引起观者的认同与共鸣。

最后,家庭生活剧的喜剧结构,寓教于乐。道情戏中诸多家庭生活剧,在展现平民生活和世俗情调的同时,也表现出对传统伦理内在的认同感,是民众了解外界知识、规范伦理行为的一面镜子。如永济道情戏《小姑贤》,小姑斥责妈妈偏心眼,妈妈命儿子教训媳妇,小姑让哥哥谎称嫂子被打死,妈妈心急如焚,命儿子将其救活,小姑却又寻死,母亲惊慌阻拦,这时小姑桂花乘机教育母亲。

桂花:母亲、哥哥……

叫母亲你莫要把儿拦挡,

都怪你生下我是个女郎。

男当婚女当嫁自古常讲,

孩儿我也难逃三纲五常。

若遇上似哥哥这样夫郎,

今日打明日骂有理难讲。

孩儿我定然要惨遭祸殃,

倒不如早早的悬梁命丧,

也免得到后来命丧无常。

最终使母亲醒悟,一家人和睦如初。表达了婆媳之间和睦体谅家庭才能和谐的观点。“古代普通小民,尤其妇女没有读书识字的条件,他们的历史文化知识、善恶观念、审美能力和情趣都从看戏中来,他们同样也从戏曲演出中得到娱乐,看戏成为其日常生活中最为流行和风靡的事。地方戏承载众多的文化负载,因而成为中国人性格的组成部分。”

道情戏中的家庭生活剧,这些剧目大多属于喜剧甚至可以说是闹剧,通过对迂腐的秀才、势利的岳父、刻薄的嫂嫂等一系列类型化角色的描绘,爱憎分明、率真热烈的淳朴价值观,在嬉笑怒骂间展现得淋漓尽致。皆大欢喜的结局,给辛苦劳作的下层群众以心灵慰藉。“民间小戏之所以在民间千年不衰的原因,也正在于其自娱性。它使得民众能从表演和观赏民间小戏中得到情感的愉悦和陶醉,欲念的隐晦表达与实现,文化的滋润与哺养,从而超越和暂且忘却生活的痛苦。”正是这些,才能使它扎根在人民的土壤中永远保持强大的生命力,具有长久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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