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示《公羊测义》一书,推阐精密,洵专门绝业也。辱询禘郊宗祖诸说,金吾学非专家,奚敢以一知半解仰赞高深?然质疑问难,古人所贵。言之是欤,互相证明,而自信益坚也;言之非欤,将讲去其非而趋是也。是与非盖皆有裨于金吾,而且有以致先生之辱教之也,敢不以所知者对!先生,公羊家也。《公羊测义》,公羊家说也。请以公羊之义正先生之说之不合公羊者。
先生禘郊宗祖诸说,大抵皆郑氏康成之说也。有不合公羊者四:以圜丘与南郊为二也,以祭法之褅为圜丘配祭昊天上帝也,以祖宗为大飨五帝于明堂配必以文武也,以南郊为建寅之月祀感生帝也。皆不合公羊义。谨略言之:
盖尝考王肃之说曰:“郊与圜丘是一,郊即圜丘,圜丘即郊。《周礼》‘圜丘’、《孝经》‘南郊’一也。”又曰:“《祭法》说‘禘’无‘圜丘’之名。《周礼》‘圜丘’,不名为‘禘’。《尔雅》:‘禘,大祭。绎,又祭。’皆祭宗庙之名。则禘是宗庙五年大祭,非圜丘也。”又曰:“祖宗谓祖有功宗有德,其庙不毁。”《祭法正义》引张融述董仲舒、刘向之说,皆与肃同。董氏,公羊大师;刘向亦公羊家后,乃兼受《谷梁》,其说与江都同,则公羊说也。《宣三年》传:“帝牲不吉,则扳稷牲而卜之。”注曰:“帝,皇天大帝,在北辰之中。主总领天地五帝群神。”若然,则郑氏所谓鲁不祭昊天上帝者,非公羊义也。鲁郊祭皇天大帝,配以稷。周郊不祭感生帝,祭昊天上帝,可知也。南郊祭昊天上帝,则郊与圜丘,不得岐而为二也。郊与圜丘不岐为二,配以稷,则《祭法》“禘喾”之“禘”,不得以为圜丘之配也。稽之江都,核之邵公,其说章章若是,说《公羊》者,不得舍其师说而以兼通五经之郑氏为据也。《商颂》正义引《春秋公羊》御史大夫贡禹说:“王者宗有德,庙不毁。”若然,则以祖宗为明堂之配,非《公羊》义章章也。《成十七年》传:“郊用正月上辛。”《公羊》用周正,上文“九月非所用郊”注曰“周之九月,夏之七月”是也。《春秋繁露》曰:“始入岁首,必以正月上辛。先享天。”又曰:“天子每至岁首,必先郊祭以享天。”又曰:“郊以正月上辛。”所以先百神而最居前,盖皆本《公羊》用周正也。《郊特牲》正义引王肃述董仲舒、刘向之说曰:“周之郊于建子之月,迎冬至长日之至也。用辛者,以冬至阳气新用事,故用辛。”若然,则以南郊为建寅之月非公羊义尤章章也。若是者,皆据公羊之义以正先生之说之不合公羊者,先生以为是耶非也?(www.xing528.com)
抑金吾更有不合公羊而可附益先生之说者,谨附陈之。先生曰:“内事有二:禘也,祫也。”金吾谨申之曰:“禘有四:有时祭之禘;有五年一禘之禘;有三年丧毕,禘于其庙之禘;有三年丧毕,祫于太祖,明年禘于群庙之禘。则禘有四也。三年丧毕,禘于其庙,而后祫于太祖。孔氏据《礼》注及《禘祫志》无此文,谓《元鸟》笺不当,独有疑其为误。古人立说,往往互相发明,且有故作龃龉以见博采诸家,备存同异之意。太史公书多所抵牾,盖此意也。孔氏疑之,过矣。祫有三:有三年一祫之祫,有始崩合祭之祫,有三年丧毕,祫于太祖之祫。则祫有三也。杜元凯以《左传》无祫,谓祫即禘,取其序昭穆谓之禘,取其合集群祖谓之祫。此又合禘祫为一之说也。凡此,皆不合公羊而可附益先生之说者,先生以为是耶非也?
金吾少喜泛览,不能专精覃思、成一家之学。年来事多失意,所学日益荒落,尚何敢逞其臆见、与专门名家争得失于毫末哉!惟是相知日浅,若匿不以告,不特金吾无以奉教于先生,且大负先生谆谆下问之意。不揆梼昧,略陈蠡测,言无伦脊,惟恕其狅瞽而辱教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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