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有通经之学者，不必有济世之才；有济世之才者，不必有忠义之节。兼之者，其汉之卢子幹乎！子幹少事马融，通古今学，好研精而不守章句，《尚书》、三《礼》俱有训解，与郑康成并称一代大儒，其通经之学如此。子幹拜九江太守，蛮寇宾服。讨黄巾贼，功败垂成。皇甫嵩，名将也，行师方略，一遵子幹成规，用以成功，其济世之才如此。灵帝崩，何进谋诛中官，召董卓、子幹。以卓强悍难制，必有后患，固止之，进不从。卓至，大会百官，议废立，群僚无敢言。子幹独抗议不挠，几及于难。其忠义之节，尤彪炳千古，赫赫若前日事。夫自鄛乡以来，中官之势日益炽，握废立之权，操生杀之柄，把持宫掖，胁制天子。内大臣图之，则矫制征兵，任意诛戮；外大臣除之，则强兵悍将，布列阙廷，祸更不测。时势至此，诚亦有不易为力者。然使何进听子幹之言，止董卓之召，而即与谋除中官之策，想子幹智识绝人，要必有从容镇静不动声色，而弭患于极盛而衰之候。乃进轻于一发，蜂虿除而虎狼入室。不久权臣移国，宗社实不血食。君子读史至此，未尝不叹进计之疏，而恨子幹之言之不用也。夫子幹特一博通经学之儒生耳，而先几烛物乃如此。士不通经，果不足用，观于子幹益信。董卓议废立，群臣莫敢有异论。夫子幹非有贲、育之勇，荆、诸之力也，忠义奋发，勃然莫遏。当其直言不屈，盖已置死生于度外矣。见危致命，子幹有焉。蔡邕之救、彭伯之谏，岂先计及者哉！是非本传所谓“刚毅有大节”者欤？呜呼烈矣！两汉以经术取士，子幹有通经之学，又有济世之才、忠义之节，苟得时行道，大展其才兼文武之略，于以辅相天子，振兴经术，风厉臣节，联宫府为一体，使内外如臂指，威中官以法而徐解其党，驭强臣以礼而阴夺之权，黜群小而朝廷之雍蔽去，进贤臣而人主之聪明生。将见天下复见天平之盛，国家藉收经术之效者盖于是乎在。惜也不竟其用，后世徒以通经称子幹也。悲夫！(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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