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瓦德西1900年11月29日记,“今日余带多数随从乘马而出,以访余到现在尚未游过之祖庙(太庙)。三个大殿之中,均无佛像,乃系专用以崇敬先人者。余等行入神圣屋子之中,此处当从来未为欧人足迹所辱;或者除了皇室人员以外,只有少数华人曾经到此。几个龌龊守庙之人屈于威力,初甚惊愕,继而乃将门户开放。每个大殿之中,皆设有壁龛,以位全体亲属,其陈列次序系以尊卑为准。在壁龛之中,置有美丽匣子以藏族谱家史。在壁龛之前,置有椅子,并配以刺绣甚美之丝质坐垫,当其致祭之时,则虔想已故祖先似乎坐在椅上一样,因此间人士皆相信死者魂灵故也。此种崇拜祖先祀典,为一切华人所奉行,实有一种极美之思想为其基础,由此以使民族团结并用以补充该国仅仅限于伦理学说之宗教思想”。
太庙是供奉皇族祖先牌位、祭祀祖先之所。类似的地方还有紫禁城神武门外景山后的寿皇殿,是供奉清代历朝皇后画像(皇帝后妃御容)之所,计有康熙帝以降至同治帝七位皇帝肖像、印玺、书画等供奉之物。根据光绪九年(1883年)《寿皇殿东库存收书籍等项目》,东大龛(柜)供奉有帝后藏书、御笔书法、御制文集、御制诗集等。据《寿皇殿西龛供奉陈设档》,西大龛(柜)供奉有帝后肖像、印玺、御制画卷等(图3-10)。据《钦定大清会典图》,逢每年除夕,寿皇殿内放置七座大插屏,悬挂清朝历代帝后朝服像供祭拜,清太祖努尔哈赤像居正中,以下至嘉庆列帝、后像分昭穆居左右,南向一字排开;道光帝起始的列位帝后像,悬挂于寿皇殿东西两面,正月初二撤下收贮。
图3-10 玉册
清代,顺治五年(1648年)。每片(板)碧玉为29.5cm×13.6cm×1.3cm,原在北京太庙,1979年入藏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此玉册由十片玉板组成,金线连缀,黄绫包装,放置在贴金木盒内。玉册镌刻汉、满文,记顺治五年十一月八日(1648年12月21日),福临追谥清兴祖直皇帝(爱新觉罗·福满)直皇后
庚子国难时,寿皇殿是法军司令部所在地。路易-玛丽-朱利安·维奥所著《北京末日》(1902年),其中记有庚子年法军作乱北京时,涉及寿皇殿之情形。路易-玛丽-朱利安·维奥长期在法国海军服役,但他更为人熟知是他游历各国时写下诸多异域风情的自传性质的小说,被誉为文学领域的伟大画师,其作品于1892年入选法兰西学术院(法兰西学院之一)收藏。相比而言,他的海军正差则相对暗淡,直到1906年才晋升上尉。《北京末日》是路易-玛丽-朱利安·维奥在1900年秋随军到北京后所写,属于纪实作品。他写道:
1900年10月23日,星期二,北京。在最后面的一个庭院里,通过一个设置不少青铜母鹿的汉白玉丹陛后,我们见到了寿皇殿……还有一些像房间一样巨大的漆器抽屉里面,盛着卷在紫檀木或象牙轴上、包在黄绸子里的皇帝画像。其中一些十分壮丽,它代表着一种在西方根本看不到的艺术,一种虽然与我们不同但足以与我们平起平坐的艺术。画面上的是皇帝独自在林中狩猎或散心,都是一些野外地点,给人一种恐惧和对以前没有人迹只有林木和岩石的大自然的怀念感觉……还有的画特别长,在石板上摆开有六至八米,画的是宫廷接见使节、骑兵和军队旌旗招展的场面。上面有上千个小人,他们的服饰、武器细节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在它们小格子和夹层里,是这个皇帝在他生前各种场合用过的御玺,有玛瑙的、玉的、金的;这些样式相同的艺术品,都是在皇帝死后不能动用的无价之宝,在这里沉睡了已经有200年……10月24日,星期三……同往常一样,我在昏暗的长廊尽头的小紫檀木桌上吃饭,一位上尉陪伴着我。白天他又找到了新的玩意儿,暂时放在这里,以便至少可以玩一通宵……一件一件地欣赏这些收藏品,这将是最后一次。明天就要将这些奇特珍品的绝大部分分类贴上标签,收入将军的储藏室。
这位将军便是弗雷,曾任法国远征军司令官,1900年9月华伦将军到达北京担任法国远征军司令后,弗雷负责指挥法国远征军先遣旅。1925年,弗雷把他在寿皇殿的掠获品捐出四件给法国巴黎吉美博物馆,例如《乾隆皇帝像》《哈萨克贡马图》等。
同样的《乾隆皇帝像》,在吉美博物馆有四幅,他们可能是根据另一幅同样的画像在同时期摹绘的,这幅母本画像落款的年份是乾隆元年(1736年),于1928年12月18日在法国巴黎——据传可能是德鲁欧拍卖行——拍卖。据称其作者是郎世宁。
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郎世宁作为天主教耶稣会的修道士来中国传教,随即入宫成为宫廷画家,历经康雍乾三代,将西洋画法与中国画传统技法相融合,其画艺日渐精进。尤其到了乾隆时代,一幅长卷往往由多个宫廷画师合作完成,但画中最重要的部分,比如乾隆帝,多是郎世宁的手笔。
《哈萨克贡马图》中,乾隆帝身穿黄袍,在圆明园中雍容自在地接受哈萨克族进献的骏马。乾隆的面容、周边的官员和三匹骏马,均出自郎世宁之手,除了细腻的写实风格之外,整体接近几何式的规矩构图,以及鲜明的层次感,都极具欧洲画风特色。尤其是图中的高头大马,造型写真,呼之欲出。画中其余部分则由中国画家金廷标补画,岩石,树木,青苔,水墨线条犀利,着色错落,无疑是国画的表达方式。
《哈萨克贡马图》卷首,为乾隆御题“西极云驰”四字,并在卷尾题跋记述此画创作由来。“西极云驰”四字内涵极深,哈萨克贡马之背景,是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平定准葛尔之事。康雍乾三朝,大清历时70年为统一西北的战事尘埃落定,乾隆的战马终于将驰骋在西域的大地上,如云般舒卷自如,哈萨克与清朝的交通恢复,献马以示归附之心。此后两年间,连续平定大小和卓叛乱,乾隆帝的武功业绩达到极盛,他也因而对此画卷用情极深,钤印“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古希天子”“八徵耄念之宝”“太上皇帝之宝”等多方印玺,亦可见他在暮年甚至退位做太上皇之后,曾多次赏览此画卷,怀念战功盖世、四海归顺的峥嵘岁月。此画卷曾于1935年至1936年,在英国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上展出。
弗雷死后,其遗孀也曾向吉美博物馆捐赠,其中不乏《康熙南巡图》、《雍帝正祭先农坛图》下卷(《亲耕图》)、《木兰图》这样的长卷,均是弗雷自寿皇殿掠获。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到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间,康熙帝曾六下江南,巡视各地,视察河防,体察民意。关于皇帝南巡的情形,从《红楼梦》中王熙凤与赵嬷嬷的一段对话可见一些端倪。说的是第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的一段。
凤姐笑道:“若果如此,我可也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没见世面了。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没造化赶上。”赵嬷嬷道:“唉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说起来……”凤姐忙接道:“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赵嬷嬷道:“那是谁不知道的?如今还有个口号儿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这说的就是奶奶府上了。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嗳哟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凤姐道:“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管理江宁织造和任职巡视两淮盐漕监察御史,任内连续五次承办康熙南巡接驾大典(四次南京接驾,一次扬州接驾)。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第二次南巡结束后,康熙帝命由曹寅之弟曹筌任“《南巡图》监画”,由王翚领衔主绘,冷枚、王云、杨晋等参与,历时三年方告完成。曹氏是汉人,也是满人,南巡时如此受赏识抬举,亦暗含和缓满汉矛盾之深意。康熙帝曾高调祭祀明太祖朱元璋孝陵,也是笼络人心之举。
《康熙南巡图》,绢本,重设色,共12卷,每卷纵67.8cm、横1377至2612.5cm不等,总长或超过230m,构图繁复,绘制精细,气势宏大,形象生动。然庚子国难后,《康熙南巡图》不复完整,第一、九、十、十一、十二卷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其中第一、九、十、十一卷一直保存在寿皇殿之中,约20世纪20年代末期转入故宫,第十二卷在20世纪50年代由金保升捐献给文化部后入藏故宫;第二、四卷现藏吉美博物馆,1934年由弗雷遗孀捐赠;第三卷现藏美国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第七卷曾是桑迪和塞茜尔·麦克塔格特夫妇旧藏,2005年捐赠给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
第六卷在流失后的传承颇为复杂,也令人觉得感伤。1938年,某法国将军立下遗嘱,将其所收藏的《康熙南巡图第六卷:从瓜州渡江登金山经常州府》裁成四段,分给四个继承人。次年,该将军去世,第六卷四散。后来,又因为继承的原因,第六卷的残卷可能不止一次地再被分割。2010年4月香港苏富比春拍,第六卷卷首残卷(长362cm,包括包首、题签和每卷均只出现一次的康熙帝形象),以3650万港元拍出。2013年4月,法国波尔多阿兰·布里斯卡迪厄拍卖行,以336万欧元拍卖了第六卷紧接卷首部分的残卷(长247cm)。2014年3月8日,阿兰·布里斯卡迪厄拍卖行又拍卖了第六卷的一段残卷,这段残卷曾被分成三份,拍卖前重新装裱在一起,但因分属于两个所有人,被算作两件拍品分别拍卖:21号拍品(长258cm)以25万欧元起拍、117万欧元拍出;22号拍品(长328cm)起拍价为20万欧元,以72万欧元成交。上述第六卷残卷,均被香港近墨堂书法研究基金会竞拍获得,2015年在上海龙美术馆“康雍乾宫廷艺术大展”上展出。
2016年9月14日,纽约苏富比“罗伊与玛丽莲·派普夫妇珍藏中国绘画”专场拍卖,长475.3cm的绢本《康熙南巡图》第六卷卷尾一段:从奔牛镇经大运河至常州府,以954.6万美元成交(含买家佣金)。此前,这段残卷的收藏者是罗伊·派普夫妇,他们在1988年11月30日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购得。该残卷曾长期寄存在美国凤凰城艺术博物馆,20世纪90年代曾在美国多个博物馆展出。这一段可以与2014年阿兰·布里斯卡迪厄拍卖行拍卖的那段相接。
罗伊·派普在二战时曾接受轰炸机尾炮手训练,但未及参战,战争便结束了。20世纪50年代在获得宾夕法尼亚大学MBA后,他加入一家投资公司并成为高级合伙人。1975—1977年,由福特总统提名,他成为总部设在菲律宾的亚洲发展银行的美国代表。任期结束返回美国后,他在凤凰城建立了一家投资公司,高峰时管理的资产高达10亿美元。在20世纪80年代,他开始投资艺术品和房地产,尤其热衷中国古代绘画,曾收藏有大约500幅中国古画,其中有些藏品陆续捐赠给博物馆。2016年9月14日,与《康熙南巡图》卷尾残卷一同拍卖的,还有他收藏的120多件中国古画,总成交价3200多万美元。
根据历次拍卖会上现身的《康熙南巡图》第六卷各段残卷推断,当初在1939年它似乎被分割为500至600cm左右大约均等的四段,后来又因继承原因,其中两段又被分割成300cm左右长短不等的五份。就目前看,总长超过1700cm的三段已经了然,只剩下中间一段下落不明。这一段的内容是从丹阳到常州,沿途似无名胜,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期待第六卷合璧、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吧。
另外,《康熙南巡图》还有第五卷、第八卷下落不明。
《康熙南巡图》有正本的绢本长卷,还有纸本的稿本,即定稿前呈奉皇帝御览定稿的草稿,制式同正本,但内容有所不同。据说稿本在正本完成后即被带出宫外,而今也是四散分离。例如,据说北京故宫博物院里收藏有康熙南巡图稿本的第十卷,沈阳故宫博物院有稿本第十一卷,南京博物院有稿本第七卷、第八卷和散页三幅,未考。也有稿本散见于私人收藏者和拍卖会。
康熙帝六度南巡,乾隆帝亦曾效仿,并在南巡后绘图明志,俗称《乾隆南巡图》。乾隆十六年(1751年)初,乾隆帝“奉圣母皇太后銮舆巡幸江浙”,这是他的第一次南巡,这一年也是皇太后钮钴禄氏的六十大寿。而南巡的另一重含义,与康熙帝南巡检点河防、省方问俗、察吏安民、阅武视文、祭祀山川先贤并无本质区别。
乾隆第一次南巡全程五千八百余里,历时一百一十二天,乾隆帝途中总共写诗五百二十余首并从中选出十二首,“以御制诗意为图”命宫廷画师徐扬依前后次序分卷描绘。徐扬在乾隆帝第一次南巡途经苏州时,以自作画册进贡而受到赏识,继而入宫,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奉命绘《乾隆南巡图》。当时,皇太后已过七旬庆典(1761年),乾隆帝亦于次年(1762年)携皇太后进行了第三次南巡。《乾隆南巡图》耗时六年完成,凡十二卷绢本,图卷诗、书、画三结合,采用中国画传统写实手法和西洋焦点透视法,人物建筑铺陈细腻,但较之《康熙南巡图》则显得中规中矩,刻画有余而生动不足。(www.xing528.com)
如今,绢本《乾隆南巡图》第九、第十二卷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第三卷藏法国尼斯市魁黑博物馆,第四卷藏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第十卷藏法国巴黎吉美博物馆,另有一卷收藏在法国某私人手中。其余亦不可考。
康熙和乾隆之间隔着雍正。雍正帝在位时间只有十三年。这是承前启后的十三年,清朝由强及盛。从雍正朝的器物看,雍正帝于隐忍中除旧布新,他似乎是个十分低调内敛而韬光养晦的皇帝。关于雍正帝“圣容”画卷,有《雍正帝祭先农坛图》共两卷,描绘春季二月,雍正帝率领王公大臣到京师外城的先农坛祭祀并亲自扶犁耕田的场面。其中,反映祭祀场景的上卷藏于故宫博物院,而体现亲耕场面的下卷(《亲耕图》)则藏于吉美博物馆,它是来自弗雷遗孀的捐赠。
《亲耕图》为绢本设色长卷,纵63.5cm、长459cm,画面最右边松柏成林,祥云缭绕,中间是一偏殿,殿前台上置宝座,台下文武官员云集,雍正着黄袍,扶犁耕田,仪式气氛肃穆,画面左侧又以松柏祥云结束。此卷无款,画风工整,色彩鲜艳华丽。画中的雍正皇帝专心推犁,富态雍容,与其常可见到的消瘦肖像大相径庭。画作完成时间应该是其执政晚期,据说出自宫廷画家陈枚或金昆之手。
康雍乾三帝皆重武备,往往通过行围狩猎检阅王公贵族和八旗将士的骑射本领,以示不忘马背上夺取天下的艰难。在承德“避暑山庄”以北有一片很大的森林丘陵,称为“木兰围场”,乾隆皇帝常在每年秋季都要到此狩猎,所谓“秋狝”。《木兰图》画的就是乾隆帝一次狩猎活动的全过程,现藏于吉美博物馆,也是弗雷在寿皇殿的掠获品。
《木兰图》共四卷,长宽各约为1600cm和50cm,分别以“行宫”(乾隆帝出行,百姓跪拜的场面)、“下营”(坐于黄幔屏风旁的乾隆帝观赏蒙古刀士相扑之戏)、“筵宴”(乾隆帝坐马观看蒙古贵族驯野马的场景)和“合围”(乾隆帝驰马张弓围猎一头奔逃的公鹿,是木兰活动的高潮)为主题。画面结构严谨,场面宏大,动静灵活,笔致工细,色彩鲜明,狩猎的每个细节都表达得极为真实细致,同时以纪实的手法描绘了车骑、仪仗、衣冠、佩饰和兵器等清朝礼典和狩猎规条,使之具有了“皇家狩猎实录”的效果,实属难得。此卷由郎世宁和金昆、丁观鹏、吴桂、余熙璋、程志道、李慧林、程超等十余人合绘,其中乾隆的肖像和坐骑均出自郎世宁的手笔。
弗雷及其遗孀的捐赠,都得到了时任法国总统的政令,以国家名义并要求博物馆接收。也就是说,这些源自寿皇殿的遗珍,除非推翻这些政令,只能永远保存在吉美博物馆。即便是弗雷也曾表态:“(它们)来自于北京祭祀先祖皇帝诸殿之一的寿皇殿正殿——法国远征军司令部所在地……如果有专家学者们基于国家历史利益,提出将其中的一些画作退还给中国政府,我绝不反对。”但这些捐赠并非弗雷在寿皇殿掠获的全部,他的后人亦曾陆续将一些掠获品送给拍卖行拍卖。
2001年9月23日,在巴黎皇宫酒店的拍卖中,法国多勒美术馆使用国家优先购买权获得纸版油画“(乾隆帝)嘉妃朝服像”。可能因为这幅画的作者是法国传教士王致诚。他出生在多勒,虽然这幅画更多被认为是郎世宁的作品。王致诚在清乾隆三年(1738年)来到中国,后受诏成为宫廷画师。其画风与郎世宁类似,以中国传统笔绘结合西洋画法,别开生面以迎合皇帝的审美观。
同场拍卖上,同样尺幅、画风的纸本油彩“(乾隆帝)纯惠贵妃朝服像”(图3-11)亦被拍出,后于2003年5月在香港苏富比春季拍卖上以2360万港元议价成交。2012年5月27日,邦瀚斯拍卖行举办“纯惠贵妃半身朝服像专场”,这幅画像最终以约合人民币3240多万元成交。
图3-11 纯惠贵妃半身朝服像
54.5cm×41.5cm,纸本,油彩,郎世宁绘
拍品注明是源自弗雷的收藏,即出自寿皇殿。寿皇殿中存放故去帝后的肖像画,见于《国朝宫史》一书记载:“景山后为寿皇殿,殿旧为室三,居景山东北,乾隆十四年上命重建……既落成,敬奉圣祖仁皇帝、世宗宪皇帝御容……并自体仁阁恭迎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暨列后圣容,敬谨尊藏殿内。”
经过庚子国难的一番离乱,殿内供奉的帝后画像四散而去。1926年至1929年,“清室善后委员会”对寿皇殿正殿、东西配殿等处物品进行清点,列入《故宫物品点查报告》,计有由故宫博物院分三次将殿内“圣容”“御容”等绘画共计一百四十九轴取走保管。1955年,寿皇殿交由北京市少年宫使用,原存神龛、家具等物品移交故宫,殿内拆改。清代皇室在元日祭拜诸先帝先皇后的场所,实际早已成过眼云烟。
前文所述“乾隆帝朝服像”以及“嘉妃朝服像”“纯惠皇贵妃朝服像”,均属同样尺幅和画风的油画,而与画像中同样相貌的乾隆帝及其纯惠贵妃和嘉妃,则出现在另一幅“乾隆帝后与妃嫔像”中,即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所藏《心写治平图》(图3-12,彩图12)。图中人物排序,从右至左分别为:乾隆、皇后(孝贤)、贵妃(慧贤)、纯妃、嘉妃、令妃、舒妃、庆嫔、颖嫔、忻嫔、敦妃、顺妃、循嫔。本来图中应该还有继后乌拉那拉氏,时为娴妃的她位置应在贵妃之后、纯妃之前,但她惹恼乾隆,几乎被废(只是没下明诏,实际被收回了从妃至皇后的所有册宝),所以她的画像应该被抹去了。
图3-12 心写治平图(局部)
清乾隆时代,公元18世纪中期,绢本设色,手卷,全卷53.80cm×1154.50cm,郎世宁等绘。现藏于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
《心写治平图》所涉人物是在不同年代绘制,通卷经多次装裱而成,据传流出自圆明园,当然也有失自寿皇殿的可能。画卷上钤有乾隆帝印玺“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古希天子”“八徵耄念之宝”“太上皇帝之宝”等九方,诸如此类钤印,亦见于前文所述之《哈萨克贡马图》等彰显文治武功的画卷之上,可见他在年华老去时,常常展卷御览,孤芳自赏,回想青春岁月。可叹可惜的是,这盛世的写真,难逃流失离散的命运,一如晚清的乱世,文治武功化作一场春梦。
2011年3月26日,在法国南部城市图卢兹举办的一场拍卖会上,《乾隆大阅图》第四卷《行阵》(图3-13),被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买家以创纪录高价拍走。《行阵》起拍价为400万欧元,共有八位买家参与竞拍,当叫价达到1400万欧元时,仍有三位买家竞逐,最终以1780万欧元落槌,加上佣金和税费,买家将共计支付约2205万欧元,刷新了亚洲艺术品在法国的拍卖价格纪录。
图3-13 《乾隆大阅图》第四卷《行阵》(局部)戎装乾隆帝
绢本设色,手卷,全卷69cm×2400cm,郎世宁绘
《乾隆大阅图》共有《幸营》《列阵》《阅阵》和《行阵》四卷,描绘了皇帝于乾隆四年(1739年)在京郊南苑举行阅兵式时的情景。当时乾隆帝29岁,正是初登大宝、意气风发、励精图治、意欲开创一番伟业的画风。其第一卷《幸营》至今下落不明,第二卷《列阵》为故宫博物院收藏,第三卷《阅阵》为私人收藏。第四卷《行阵》,图中所绘人物多达9000个,人物形象描绘细腻,场面有很强的写真感,属清朝宫廷绘画中价值最高的纪实作品。《行阵》在乾隆时期存于紫禁城重华宫,据说是在1900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时的乱局中流失的,被拍卖前由巴黎某家族持有。
重华宫在弘历作“和硕宝亲王”时名为“乐善堂”,弘历登基后更名为重华宫。重华之名出自《尚书·舜典》,意在颂扬乾隆帝有舜之德,实现尧舜之治的盛世荣光。
乾隆帝晚年,将重华宫改造成一个纪念馆,按照年轻时与富察氏一起居住时的原貌进行布置,陈列康熙、雍正两代先皇赏赐的珍宝,借以缅怀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谁承想一百多年过去,帝国已是日薄西山,文治武功化作春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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