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谈到2001年9月11日时,他们会先说事件发生时他们在哪儿。“我当时正开车去上班,听收音机,歌曲突然被切,接着就是新闻。”“我当时在上代数课,我面前的那个女孩穿着一件亮粉色的T恤。”这叫闪光灯记忆。当我们听到或见证一个震撼的事件时,我们的大脑会在思想上对这一瞬间进行快速记忆:咖啡烧焦的味道、新鞋挤脚的感觉、空空荡荡的天空中突然的寂静。与其他随着时间趋于消退的回忆不同,闪光灯记忆保留着生动的细节。人们从他们当时在哪开始谈论事件,这是他们记忆模糊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一分钟前你在学校或在工作或在杂货店,而下一秒你就站在电视机前收看那则新闻。
丽莎·库卓刚醒,正在和她三岁的儿子例行斗嘴,准备去录音室。周二本是排练日,而且那周他们又有一位名人嘉宾来客串演出。肖恩·潘在剧中是乌苏拉的前男友,还和菲比短暂调过情。最重要的是,这是万圣节特别剧集,因此事情会有一些棘手,还有烦琐的服装,以及一个重要的电影明星(他也是出了名的棘手和烦琐)。这将是忙碌的一周。库卓刚准备出门,电话响了,是第二助理导演卡洛斯·皮耶罗的电话。
“所以,显然我们不会拍摄了。”他说。
“显然?什么意思?”
“纽约遭到了袭击,或者……我们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国家遭到袭击了?我们不知道。”皮耶罗让她打开电视。
美国航空公司11次航班撞上世界贸易中心北塔后不久,所有的电视公司都暂停了正常的节目,转而不间断地报道新闻。等南塔遭到袭击时,几乎所有的美国电视台都在现场直播这次袭击的情况,世界上无数人都看着它倒下。
袭击发生后一段时间,所有的商业广告和常规节目都停播了,观众对新闻保持着密切关注。据估,美国成年人当天看了大约八小时电视,而孩子们看了大约三个小时。9月15日,《纽约时报》报道称,这次袭击创下了一项电视纪录:这是美国电视史上连续报道最多的事件,超过了美国电视史上任何其他事件,也超过了约翰·F.肯尼迪总统遇刺事件。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美国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正常工作状态,大家每天晚上回家后收看任何可能解释这次事件的更新、细节或新消息。据《泰晤士报》报道,在黄金时段,有3000万至5000万美国人特别关注网络新闻。
报纸称,这很值得注意,因为传统新闻的关注度一直在急剧下降,像所有的传统节目一样。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观众喜欢在网上,或者从像CNN那样的有线电视台获取新闻消息。与21世纪新闻的高速、连珠炮似的风格相比,汤姆·布洛克、丹·拉瑟和彼得·詹宁斯等人主播的老式晚间节目显得越来越沉闷和缓慢。《泰晤士报》的文章中写道:“但是,在这次引起美国最大关注的事件中,带着美国人民最深切的悲痛,观众们回到了他们过去习惯的地方:客厅,观看和收听节目。”面对这种空前的恐惧,没有人想要新的和华丽的东西。他们想要的是詹宁斯和布洛克的熟悉感,坐在熟悉的桌子后面,用熟悉而稳定的声音转播当天的最新情况。不仅如此,正如普利策奖的获奖记者亚历克斯·S.琼斯向《泰晤士报》所说的那样:“他们不仅熟悉,也值得信任。”
几个星期过去了,这些新闻渐渐消沉。美国人慢慢地回到他们的正常生活中。同时,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所了解的正常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们站在事物的另一边,行走在不熟悉的领地,每一声巨响都让他们瑟瑟发抖。他们仍然全神贯注地阅读新闻,每个人都像鹰一样侦察着下一次浩大的恐怖袭击。但其实,每个人都想看新闻以外的东西,哪怕只有一会儿。
然而,其他一切都被搁置了。洛杉矶的电影和电视工作室都暂停工作。美国的大部分主题公园、购物中心、旅游目的地——几乎任何可能吸引人群的地方也都关门了。东西海岸的深夜演出停播了一个星期,没有人知道重新开工是不是安全或者什么时候开工才安全。不管怎样,喜剧工作者能怎么办?回归的时候,喜剧还会受欢迎吗?大卫·莱特曼打破了沉默,9月17日,他用激动人心的独白,带着一队让人愉悦的宾客回到了直播厅。“谢天谢地,里吉斯来了,这样我们就有东西可以取笑了。”不久后,其他人也效仿了,虽然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他们说要回去工作,”乔恩·斯图尔特在《每日秀》回归的那晚说,“没有人会给一个坐在桌子下哭泣的男人提供工作,而我很乐意接受工作。所以,我回来了。”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容易。回到华纳兄弟公司,考夫曼、布莱特和克莱恩面对一个特殊的挑战:曼哈顿市中心成了世界贸易中心遗址,那如何处理场景为曼哈顿市中心的情景喜剧呢?不仅仅是任何情景喜剧,而是大家故意避开某些现实——尤其是死亡。“我们之前没有处理好角色的死亡。”克莱恩后来解释。他们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第三季的情节,瑞秋的上司乔安娜给她升职,但是在提交文件之前被出租车撞死了。这个场景被写成了一部黑色喜剧,但公布乔安娜去世的消息时,录音室的观众几乎都沉默了。“他们可以在《宋飞正传》里这样处理乔治这个角色,”克莱恩回忆说,“但我们不能在《老友记》里这么做。”
2001年9月,没有人想看黑色喜剧,尤其是《老友记》。当时,没有人知道情景喜剧在这个新的现实世界中是否还占有一席之地。这些毫发无损的人物,在22分钟内整洁地解决他们的问题,会不会是对这个受伤国家的极大侮辱?无限期停播不是解决办法,但他们怎么能回到虚构的曼哈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显然,得做一集非常特辑。某种程度上背离了他们公开谈论恐怖袭击的想法,但不,不,不要紧,这点子太糟糕了。作为不成文的规定,创作者们从一开始就故意避免了非常特辑,因为他们知道戏剧性路线并不是他们的强项。“我们创作的那些戏剧性场景主要以婴儿或婚礼为主,”布莱特解释,“没有一个女人在《老友记》里失去过孩子。”其他一些节目会选择非常特辑,取得中等的效果。《白宫西翼》的“9·11”后的剧集《艾萨克和伊斯梅尔》就像一部教育特辑,试图解决国际恐怖主义和美国偏见的话题,但没有过于政治化。它既不具有攻击性,也不十分有效。这尤其奇怪,但如果像《白宫西翼》这样以白宫为故事背景的节目都完全忽视了这次袭击,那就更奇怪了。但对《老友记》来说,这是行不通的,没人想看“恐怖袭击的一天”。
所以,经过讨论,制片人达成了协议,他们决定,“9·11”在《老友记》的世界里的确发生了,但它只会在视觉暗示中被承认。中央公园和乔伊的公寓升起美国国旗,主演们偶尔会穿着印有“团结就是力量”(United We Stand)或“纽约消防队”(FDNY)字样的衬衫,就像袭击后几个月内许多人的做法一样。他们不会让角色们看汤姆·布洛克的节目,但他们会把报纸放在咖啡桌上,好像在暗示:是的,他们也不停地看新闻。乔伊房间门后的麦格纳涂鸦成为最直接的标志,而后在第八季中加入了象征性的短语或图像,如国旗涂鸦或自由女神像。第一个涂鸦出现在《录像带的一天》,上面有一个全美各地的海报、T恤和保险杠贴纸上都有的旧标志:我爱纽约。
这些视觉态度似乎是最尊重的选择。他们始终如一地提醒着自己,没有人忘记发生了什么,以及正在发生什么。但他们得做得足够微妙,以维持节目的轻松基调。这样一来,《老友记》才可能摆脱可怕的新现实。
工作室重新开始工作,并继续制作《万圣节派对的一天》,尽管观众在几个星期后才能看到。为了尽可能填补观众席位,华纳兄弟公司的工作人员来到现场参与。现在,库卓和她的同事们终于能穿上万圣节装扮了。她穿的是女超人,钱德勒穿着一套粉色的大兔子套装。“天哪,(这可能是)最愚蠢的了。”她回忆时说。这是一个很奇怪又很奇妙的镜头。在钱德勒和罗斯扭伤手臂的场景中,每个人都崩溃了,但莫妮卡注意到钱德勒(又一次,穿着兔子套装)在“模仿他做爱时的表情”。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观看新闻里无尽的痛苦和恐惧后,主演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库卓开始意识到他们的工作——其实是带给观众宽慰和解脱。她记得,有一天晚上她回家,打开电视,《威尔和格蕾丝》开始了。她首先想到:我想知道他们在塔楼里认识了谁。然后她才想到,不,这一集本来是在恐怖袭击前拍摄的。哦,太好了,我在一个灾难还没发生的世界。最后,她明白:哦,等等,这是一个永远不存在的世界。“我几乎要因为解脱感而哭出来。好吧,哦,天哪,谢天谢地,我可以在一个没有‘9·11’这种东西的世界里,太好了,那就是我想去的地方。那正是我想要的地方,”她回忆说,“然后,我恍然大悟。”
她想到了恐怖袭击发生前,那些粉丝会在街上拦住她,滔滔不绝地说这是一次多么有趣的暂时摆脱现实生活的经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一点的重要性。事情发生几个月里,库卓会发现开着车停在红灯前,望着窗外,注意到旁边车道上有人回头看着她。不是傻笑或挥手,只是眼神交流。除了“谢谢”,没人说任何话。
在她多年的《老友记》生涯中,库卓总是尽量不把工作看作一件大事。“我们并不是在治疗癌症,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你知道吗?当你能让人们从这样一个毁灭性的现实中解脱出来时,这是一件大事。”
安妮斯顿后来回应了库卓的观点,她说:“当世界崩溃的时候,很难回到工作中继续演出情景喜剧。我记得我感到很无助,不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但是,当观众回来时,情况立刻变得清晰起来。能量远非被压制,而是会穿透屋顶。人群中爆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响亮的笑声,安妮斯顿意识到,这是张力的释放,这是世界上一个可以开怀大笑的地方。“我们看着对方,然后说,‘好吧,我想这就是我们要做的’。”
他们还有一件需要很快完成的事。前五集已经在袭击前拍摄完毕,包括《瑞秋告诉罗斯的一天》那一集。这一集包括莫妮卡和钱德勒去度蜜月,然后被困在机场的故事。在最初的版本中,钱德勒在通过安检时看到一个标志:“嘿,看那个,‘联邦法律禁止任何有关飞机劫持或爆炸的玩笑’。”他转向美国运输安全管理局的特工,精准地说出你觉得是钱德勒会说的话:“夫人,你不用担心我。我会非常认真地看好我的炸弹。”他和莫妮卡后来被带到一个拘留室接受联邦特工的审问——在这个场景中,钱德勒再次说了“炸弹”这个词,说了大约两百次。“看,这太荒唐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标牌上写着‘禁止拿炸弹开玩笑’,但标牌上不应该写的是‘禁止炸弹’吗?!这不才是我们真正需要警觉的吗?我们应该注意那些拿着炸弹的人,而不是拿炸弹开玩笑的人。我不是说我有炸弹!”
显然,这个版本的故事不得不结束。编剧们很快编写了一个新的机场剧情,钱德勒和莫妮卡最终会与另一对新婚夫妇比赛,以获得蜜月升级。他们对场景进行了重新编排,并重剪了这一集,但没有提到这一变化(1)。考虑到整个娱乐行业正在发生的事情,这是一个相对小的调整。数十部连续剧和电影被重新编辑或搁置,大多数现场活动包括所有颁奖典礼要么被重新安排,要么被取消。这不仅是娱乐业问题,更是公共安全问题,一个有着知名人士的礼堂会是一个安全风险。“9·11”事件不仅改变了人们看新闻的方式,更改变了人们看电视的方式。观众们对五角大楼和双子塔的任何相关信息都非常谨慎,其中许多相关内容都被删除了。没有人想看动作片里的爆炸场景,也不想看一帮名人走红地毯,更是真的不想看钱德勒·宾嘲笑恐怖分子。
他们想看钱德勒在新婚这件事上搞笑;想看莫妮卡像以前一样神经质,时刻担心自己公寓的整洁,而不像其他美国人那样担心炭疽;想看罗斯和瑞秋保持着一直以来模糊暧昧的关系——虽然他们的关系保持了八年而且有意外怀孕的情况。这样的事情有些荒唐,但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那里,他们是一个不变的常规。就像那些引导人们度过这次袭击及不安情绪的主播一样,他们也是人们可以寻求安慰的熟悉和信任的面孔。
“当时《老友记》就像是人们的安心食品,”考夫曼几年后说,“我真的很荣幸能制作带给人们抚慰的安心食品。”对一些人来说,《老友记》展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恢复正常生活的可能性。对其他人来说,这是袭击前生活的遗留物。99%的节目保持不变,即使是一些细微的变化也像是一种有创意的风险。乔伊身穿的印有“比利·伯克上尉(2)”字样的T恤,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相关的记忆和精神图像,这些记忆和精神图像在《老友记》的世界中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但是,完全否认这些记忆和图像对于悲痛的观众来说将是一种残酷的伤害,是对纽约的不尊重。有许多观众通过《老友记》的镜头了解到纽约,而这里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令人们感到恐惧的地方。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的是,《老友记》版本的曼哈顿是一个幻象。但在表面之下,这个剧集向所有纽约人和美国人传达了一个非常真实的信息:恐怖袭击发生了,但我们还在这里。
几个星期过去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到了拍摄节日特辑的时候,制片人有了一个主意。布莱特打电话给华纳兄弟公司,问他们是否愿意承担让400人乘机录制节目的成本。10月,他们和在“9·11”袭击中丧生的第一批救援人员和受害者家属拍摄了《带着恐怖节日卡片的一天》这一集。“那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布莱特回忆道,“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表达。能给这些刚刚经历过最糟糕的事情的人一个小小的休息和一个小小的微笑真好。”(www.xing528.com)
从长远来看,电视喜剧行业在“9·11”事件后的世界里很难重塑。《名利场》主编格雷登·卡特预测:“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变化。我认为这是反讽时代的终结。那些被认为是边缘和轻浮的东西将会消失。”但是,在伤痛之后,伤口仍然没有愈合,《老友记》这样的节目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这是一种娱乐性的消遣,而且就目前而言,消遣很重要。马特·勒布朗记得打开《洛杉矶时报》,发现《老友记》不再是美国最受欢迎的喜剧,而是美国最受欢迎的安心食品节目。“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回忆说。但他和其他主演把这一点牢记在心。“我们都说,‘哇,这将是很大的责任。所以,让我们努力做到最好’。”
2001年9月27日,《老友记》第八季的首播吸引了大量观众,这是自五年前的超级碗特辑以来收视人数最多的一集。《“我愿意”之后》达到了近3200万收视人数,故事最后以赠言结尾:“献给纽约的人们”。在第七季结束时弃剧的观众成群结队地回来并看到了最后,这是该剧收视率最高的一季,而《老友记》第一次登上了电视节目的榜首。第八季也赢得了《老友记》的第一个艾美奖:杰出系列喜剧。
如果没有“9·11”事件发生,这一切都很难想象。在其他任何一年里,到了这一季,要么已经过了巅峰期,要么就是精疲力竭了——这当然是最后一年。事实上,《老友记》第八季虽然是最成功的,但其实并不是《老友记》系列最好的一季。它有着年轻和活力,而这种新的创作能量掩盖了一些基本的缺陷。《老友记》第八季的主线情节出现冗杂:罗斯和瑞秋有一个孩子,但由于某种原因他们仍然不在一起,乔伊爱瑞秋这个关系使包括主演们在内的每个人都很不舒服。最重要的是,这出戏已经过时了,观众也成熟了。如果恐怖袭击没有发生,那么《老友记》很可能会继续沉沦。但是,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舒适、分心、逃避和希望而求助于它,使它复活。不可否认,这个节目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但问题是,这一切本来就该结束。
“那,你们明年会回归吗?”杰·雷诺问马特·勒布朗。那是2002年1月30日,勒布朗在节目中推广《老友记》,因为它进入了另一个巅峰时期。采访进行得很顺利,他们谈论汽车,并展示了一段即将播出的片段。雷诺祝贺勒布朗在节目中的大反弹,而勒布朗则彬彬有礼地表示谢意。勒布朗天生说话亲柔,和乔伊相比,他往往表现得比较温和。他刚刚代表全体演员接受了人民选择奖最受欢迎电视喜剧奖,并将奖项献给了纽约人。他说:“成为现在纽约正在发生的事情的一部分,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在采访的另外一个片段里,雷诺解释了为什么好莱坞海外记者协会没有给《老友记》颁发金球奖,“哦,他们是外国人。他们不知道!他们都沉溺在‘圣战’的废话里”。不再有同情的独白,也不再有激动人心的时刻提醒大家团结一致,公众哀悼的特别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关于“圣战组织”的笑话又来了。
谢天谢地,勒布朗没有笑,也没有加以评论,只是默默地向下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但是,人民选择奖,这才是最重要的……”八年来,他都这么做,他知道如何避开一个尴尬的时刻并保持谈话的进行。他当然也知道,美国公众不想看到《老友记》的任何一个人在进行恐怖主义幽默或政治评论,无论正确与否。美国曾派成千上万的军人前往阿富汗,而现在,一股恐惧和愤怒交织的情绪在国内涌动。美国人仍然每天都盯着新闻,每天晚上都赶回去看他们喜爱的喜剧来安抚自己入睡。这是勒布朗的工作,他很清楚。问题是,他会继续做这个吗?
“你们明年会回归吗?你决定了吗?”雷诺问。这是勒布朗第一次看起来被问住了。他在座位上挪动,紧握双手,然后又在座位上挪动。
“嗯,我们……我们还在谈论这件事,”勒布朗耸耸肩,继续说,“你知道,我们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
“50%的概率?”雷诺追问。勒布朗点了点头,发出一些模糊不明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们等着看看……”勒布朗的回答一结束,雷诺很快就进入下一个问题。勒布朗声音很低,因此,很难听到他说的:“我们想回来。”
好消息是每个人都想听的。电视网络、演播室、观众,甚至是批评家们都敞开双臂欢迎《老友记》回归,没有人愿意再放手让他们离开。不管怎么说,《老友记》现在不能走。《幸存者》及其同类型的真人秀在电视界仍然很有生命力,但就目前而言,人们已经受够了现实以及真人秀。批评家布鲁斯·弗雷茨写道:“我宁愿在情景喜剧中迷失自己,也不愿在麻木的真人秀中失去自我。”他补充写道,即使是平淡无奇的电视节目也更可取,“例如,《欢乐一家亲》和《政界小人物》的一小时首映是如此的容易预测结局,让人感觉像是在重复。通常,这是一种批评,但现在,这正是治愈伤痛的良药”。
《老友记》现在每周都要打败《幸存者》,而这并不是一个平淡的赛季。这并不是第五季和第六季那种纯粹的、疯狂的、欢趣的回归,但是现在,这部剧有了一些新的、引人注目的东西,它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姿态,意识到它必须做的具体工作:搞笑,而不是现实。对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来说,《老友记》扮演了另一个重要的角色。这是该公司的压箱底喜剧,如果该剧在第八季结束,杰夫·扎克尔将没有任何节目替换它。除此之外,现在不是失去如此重要收入来源的时候。
片场上,一切按计划进行,尽管没有人再确定计划是什么。在编剧们的房间里,一切都不清楚。克莱恩回忆说:“我们不知道怎么续写罗斯和瑞秋作为一对夫妇的故事。”他们知道她会生孩子,罗斯的孩子,到此为止。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年,角色们最终会聚在一起。但如果他们想再回来一次,那么他们就必须让观众觉得,这两个人相爱,生了孩子,住在一起,却不是一对。“几个月来,”克莱恩说,“我们选择了一种开放式的路线,让观众觉得他们在本季结束时有可能在一起。”
还没有人知道第八季的结局,尤其是观众,而新闻界正在散布关于最后一幕情节的离奇谣言。《星》杂志引用“重要消息来源”的话说,瑞秋将在分娩中死去,把她的孩子留给莫妮卡和钱德勒。这似乎比罗斯和瑞秋不在一起更不可信。不过,谁知道呢?这一季并没有朝着一个具体的方向前进,因为没人知道故事会如何结束。
通常也有关于主演们的传言——根据杂志的不同,要么是库卓,要么是史威默,要么两者兼而有之——说他们准备离开,而其他人则很乐意再待一季。这可能是真的,又或者是媒体重复着《老友记》的旧传闻。库卓和史威默在谈判中一直被视为难缠的人或者头头(3)。在公众场合,除了他们所说的以外,没有人说任何其他的话,而且,像其他任何事情一样,会被付诸表决。勒布朗对雷诺解释说:“这个角色奇妙的一点就在于这是六分之一,所以大多数情况都要大家统一,从我们去哪里吃午饭,到我们是否回归。”
只有六个人知道投票结果的真相,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设法将结果保守成一个秘密。如果必须猜一个,我想,2002年,它要么是一致通过,要么是接近通过。现在离开不合情理。收视率第一一直是他们的目标——而这次是他们第一次登上榜首。这个节目东山再起,观众比以往更加投入。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了那些电影吗?
这一次,没有人等到最后一刻。没有高风险的游戏或来自网络的威胁,恰恰相反,主演们表示他们愿意再待一年,扎克尔马上出了价。2月11日,勒布朗对雷诺的含糊不清的回答不到两周后,《综艺》杂志报道说:“他们将再待一年:《老友记》已同意在第九季和最终季回归。”
为了多一年的《老友记》,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愿意付钱给华纳兄弟公司每集700万美元。这使主演们每集的收入达到100万美元。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交易,使得这部电视剧成为电视史上最昂贵的半小时节目,尽管扎克尔说这是他做过的最简单的交易,他给自己买了一年的时间来寻找其他节目来填补这个节目在电视网上留下的巨大空白。扎克尔对媒体说:“《老友记》对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重要性根本不是秘密。我们显然激动万分又如释重负。”
通过这次续约,主演们得到了他们在2000年要求的价格。如果他们不是薪酬最高的单人演员(凯尔西·格拉默刚刚签署了一份协议,《弗雷泽》每集160万美元),就是现在电视历史上薪酬最高的演员组。这笔交易没有出现讨价还价的情况,这前所未有,而工资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即使是对喜爱主演的人们也无法抗拒标题:《不需要〈老友记〉》。从长远来看,当“《老友记》的钱”成为一件大事时,这笔交易将成为该剧的一部分。人们会把它作为一个例子,要么是膨胀的明星工资,要么是统一战线的力量。但从短期来看,最大的新闻是《老友记》还将继续播出一年。
这是演员首次与华纳兄弟公司和美国全国广播公司一起向公众发表联合声明。“我们非常高兴和兴奋能回到第九季,”主演们说,“我们不能忽视公众对该节目的支持,我们期待着与电视界最优秀的编剧、制片人、导演和制作团队再合作一季。”这则消息传遍了整个媒体界,传达的信息很明确:不再有引人注目的合同谈判或新闻界的八卦。那些日子结束了,就这样。主演们、电视网和演播室都毫不含糊地表示,他们多么高兴这场演出能再次回归一年,而且,这将是最后一季。布莱特、考夫曼和克莱恩插话说,感谢有机会给《老友记》一个恰当的告别:“我们将把最后一季的24集作为所有故事的总结,并把我们的角色作为给所有观众的礼物。”
这一次,没有吊人胃口。《老友记》会回归,来好好说再见。
(1) 原情节最终被收录在DVD特别集合中。
(2) 比利·伯克是在世界贸易中心北塔营救过程中牺牲的纽约消防局上尉。
(3) 对于他们谁是“难缠的人”、谁是“头头”的问题有不少猜测,没人清楚答案。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