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坦与清儒学案：南园交游

《清儒学案》卷一百四十八《南园学案·南园交游·赵先生坦》：赵坦，字宽夫，仁和人。诸生。道光元年，举孝廉方正。少与余杭严杰以品学相砥砺，邃于经术。硕甫游杭州，闻两人绪论，服其渊博。为人醇古朴讷，一介不苟取予。读书尝立课程，虽祁寒酷暑，弗少辍。善说《易》，谓孟氏主卦气，而章句今多阙佚。惟郑康成采爻辰^[1]、卦气诸说，别为变通，确可依据，惜仅存十之三四。因本武进张氏惠言所订《郑氏易注》而引申之，分十七例，著《周易郑注引义》十二卷。又著《春秋异文笺》十二卷，以“三传”中人名、地名多有不同者，或古字假借，或古音通转，或间以方言，因各加按语，为之疏证。又著《宝甓斋札记》、《宝甓斋文集》各若干卷，亦多说经之文。(参史传、《杭州府志》)

《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二》：赵坦，字宽夫，浙江仁和人。诸生。道光元年，举孝廉方正。坦少与钱塘严杰以品学相砥砺，邃于经术。长洲陈奂游杭州，闻两人绪论，服其渊博。坦善说《易》，谓孟氏主卦气，而章句阙佚难考，虞仲翔原出孟氏，发明消息之旨，然于卦爻过求变动，又与居则观象之经不合。惟郑康成采爻辰卦气诸说，别为变通，闳深博大，确可依据，惜仅存十之三四。因本武进张惠言书，循其例而引申其说，著《周易郑注引义》十二卷，其书之例几十七：曰中气，曰三才，曰六位，曰当位，曰据乘承，曰得应，曰杂卦气，曰相直，曰互卦，曰卦象，曰爻辰值宿，曰爻辰取象四时五行十二肖，曰爻辰通消息卦，曰爻辰得卦气，曰爻体，曰爻体通辰，曰爻位相就。其系传引义，取于《乾凿度》为多，亦惠言意也。又著《春秋异文笺》十三卷，又《宝甓斋札记》、《文集》，多说经之文。^[2]

李楁《 (民国)杭州府志》卷一三八：赵坦，字宽夫，仁和人。少为郡小史，遁去。会阮元视浙，学以经术，补诸生，入诂经精舍，为著籍弟子。王昶、孙星衍迭主讲席，举重坦文，声出诸名士上，坦益自厉，研习汉经师言，疏通证明之学，既成，恒韬晦，不自表暴。搢绅之东西行过者，争物色，坦辄谢不与通。元抚浙，诸名士借助声望，致通显者众，坦独无毫牦之干。道光改元，诏举天下孝廉方正，乡先生博士弟子耆老翕然推坦，坦踧踖，三让不获，由博士而令，而守，而监司，监司吏有权阳贺坦，阴求赂，坦谢曰：“坦无状，万不敢当是征，而长吏实强之，且不许，坦让而固强之，毋乃以坦稍有羞耻，而今以赇进是，尚得为人乎?而奈何以辱大科?”吏默然无以应已，乃大发怒去，立遣役檄坦验视，坦曰：“生无罪，而早隶呼其门，岂上求贤意耶?”称病笃，吏遂以病免坦。巡抚帅承瀛下教曰：“吾素知赵生文行第一，奈何以不匍匐?监司庭失贤士，即此足以举矣。”趣具文书，而自折简招坦，讽之仕，坦以亲老固辞，语次泣下，承瀛益贤之，乃奏给六品顶带。逾二年，丧母，哀毁积衰，既除丧而病，又逾年卒。坦醇古朴讷，一介不苟取予，拱揖坐立，必中礼。虽奴妾，不见其袒踞。读书立课程，风寒酷暑，迄老弗辍。人请读其文，辄忸怩不肯，即出，摘其瑕，辄应时改定。著说经之文及《文录》、《札记》若干卷。

赵坦《周易郑注引义自序》：……《易》之为书，有理有象，舍象言理，其说无征；舍理言象，其说无根。孔子《十翼》，《彖》、《象》、《系辞》等传，皆言理兼象者也。《说卦》一篇，言象备矣。如卦爻不言取象，则《说卦》一篇，似近虚悬。虽其为象，不全见于经，要必有所寄寓焉。当求诸象外者，特人识浅，未能通贯，未可谓空存其目，而示人以疑也。学者苟知《说卦》之用匪浅，又奚疑于爻辰互卦之说邪?……坦浅陋，未敢遽为附益，俟他日续辑之。书之例凡十七，曰中气，曰三才，曰六位，曰当位，曰据乘承，曰得应，曰杂卦气，曰相直，曰互卦，曰卦象，曰爻辰值宿，曰爻辰取象四时五行十二肖，曰爻辰通消息卦，曰爻辰得卦气，曰爻体，曰爻体通辰，曰爻位相就。^[3]

赵坦《孔子删诗辨》：《史记·孔子世家》云：“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郑康成《六艺论》云：“孔王录周衰之歌，及众国圣贤之遗风，自文王创基，至鲁僖四百年间，凡取三百五篇，合为《国风》、《雅》、《颂》。”就二说观之，孔子删《诗》明矣。至宋，朱子谓孔子重新整理，未尝删取。国朝朱检讨锡鬯作《诗论》因之。大抵谓《诗》亡于秦火，或作者章句不齐，后之学者从而齐之；或乐师蒙叟止记其音节，而亡其辞，是以有逸诗。窃谓朱氏之说非也。……然则删《诗》之旨可述乎?日去其重复焉尔。今试举群经诸子所引《诗》，不见于三百篇者，一证之。如《大戴礼·用兵》篇引《诗》云：“鱼在在藻，厥志在饵；鲜民之生矣，不如死之久矣；校德不塞，嗣武孙武子。”今《大雅》之《鱼藻》、《蓼莪》，《商颂》之《玄鸟》等篇，辞句有相似者。《左传》襄八年引《诗》云：“兆云询多，职竞作罗。”今《小雅·小闵》篇有相似者，昭十二年所引之《祈招》诗，今《小雅》之《祈父》篇已足赅其义矣。若《逸周书·太子晋解》引“马之刚矣”等句，鄙野已甚，直伪托尔。《荀子·臣道》篇引《诗》云：“国有大命，不可以告人，妨其躬身。”与今《唐风·扬之水》篇亦相似。凡若此类，复见迭出，疑皆为孔子所删也。至若字句小异，则引《诗》者之误。惟《大戴礼·投壶篇·大射诗》，不见于经，为可疑。或音节已亡，篇章散佚，故未录入。若夫《河水》即《沔水》，《新宫》即《斯干》，昔人论说有足取者。然则史迁所云“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者，直千古不易之论，奚足致疑也哉?《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孔子删《诗》，正《诗》亡之日也。假令当日未经删定，未传子夏，则三百五篇且将散佚无考，所谓“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者，后之人将孰从而求之也耶?故谓删《诗》、《书》，定《礼》、《乐》，作《春秋》，皆为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也可。作孔子删《诗》辨。^[4]

赵坦《唐孔颖达五经义疏得失论》：“五经”之有传，有注，有笺，有解，由来旧矣。梁、陈而下，义疏迭出。至唐贞观中，诏孔颖达等撰《五经正义》，盖欲崇儒术，息异议也。于是成《易正义》十四卷、《书正义》二十卷、《诗正义》四十卷、《礼记正义》七十卷、《春秋左传正义》三十六卷。既成，表上之。迨宋朱子，谓孔氏《正义》，《诗》、《礼》为上，《易》、《书》为下。夫同出一时一人之手，而有得有失何欤?曰《正义》者，就传注而为疏义也，所宗之注不同，所本之义疏亦异，则得失于是乎著。孔氏于《易》，舍九家而宗王氏弼及韩氏康伯，于义疏则采褚仲都。弼之注《易》，仅取刚柔、乘应之说，韩氏之注《系传》，亦复空诠无补。孔氏拘牵注义，顺文敷衍，其于马、郑、荀诸家之古法，间或援引，辄以为非。又或取以补辅嗣之阙漏，不能疏通明晰，故最浅薄不足数。《书》则宗东晋梅颐所上之伪孔传，而删取二刘之《正义》焉。孔传本不足观，颖达曲为回护，于是马、郑之注仅供参证，而司马迁《五帝本纪》中之真古文不一引取。弃周鼎而宝康瓠，孔氏之谓矣。《诗》则独宗毛、郑，卷首先列《郑谱》，颇得纲领。其于训诂名物、制度典礼，更一一诠解精确。训诂则本诸《尔雅》，参以舍人、樊光、李巡、孙叔然诸家之古注。而陆玑《毛诗草木虫鱼疏》次焉。制度典礼，则引据群经，益之以王肃之《难》，王基之《驳》，孙毓之《评》，崔灵恩之《集注》，佐之以郑氏之《易注》、《书注》，贾、服之《左传注》。若《郑志》，若《驳五经异义》，若《箴膏肓》诸书，咸萃焉。以故闳博渊深，几无与抗。虽曰蓝本二刘，而其采掇之精，固可谓独具卓识已。《礼》亦宗郑注，而以皇侃《义疏》为本，引证则本诸《周礼》、《仪礼》，旁通曲达，靡不周悉。《记》云：“不学杂服，不能安礼。”故孔氏于服制，分辨尤晰。若郑氏之《丧服变除》，卢子干之《礼记解诂》，陆谌之《三礼图》，射氏之《音义隐》，莫不援引。故奥衍精通，与《诗》并善。《左传》宗杜氏，于义疏则本刘光伯。杜氏之精义，皆从贾、服窃来，其浅处正复不少。孔氏惟杜之从，所引《释例》之属，又杜氏一家之学，亦奚贵焉?虽有刘光伯之《规杜》，理精辞辨，足以摧折武库，孔氏概置评驳，不复遵用。故《左传正义》虽大旨可观，其失亦见。然则将如何而后尽善耶?曰《易》则宗郑氏，而以李鼎祚所集之古注，及群书中所引之古注，足与郑注相发明者附益之。次则取《左传》中筮法，都为一编附焉。所谓“刊辅嗣之野文，补康成之逸象”，汉《易》梗概，于斯可复。《书》则采马、郑注，而益以《史记》中之以训诂代经文者。其他汉石经及《说文》及颜师古诸家之说，亦复搜讨靡遗，而后弹心诠解，庶复真古文之旧观。《左传》则采贾、服注，于土地名则取裴秀客、京相璠。其一二古文散见《说文》及群书者，取以参考，庶《左传》之古字古言存什一于千百，而《春秋》亦赖以明。然后博稽载籍，为之疏释，俾贾、服之学复显于世，不远驾颖达上耶?要之，辟汉儒之间奥，作孔氏之功臣，非好学深思之士，未克臻此。然则《五经正义》有得无失，岂易言也哉!^[5]

王端履《重论文斋笔录》卷六《唐孔颖达五经义疏得失论》：唐贞观十六年，以经学多门，章句繁杂，诏孔颖达与诸儒撰“五经”疏，谓之“正义”，由是《易》、《书》、《诗》、《礼》、《春秋》之学皆宗于一。窃惟训诂师承，波沿两汉，章句笺释，横决六朝。一旦取长弃短，务定一尊，酌雅禀经，型垂万世，其融贯群言，诚足消门户党同之习，而支离曲护，亦不免阿私所好之弊。昔朱子尝论之矣，曰：“五疏之中，《诗》、《礼》为上，《春秋》次之，《书》、《易》为下。”试参稽而博考之，犹可知其得失所在者。《易》自辅嗣宗尚玄风，尽弃象数，注之者既无古义之可寻，疏之者难免诠释之未富，然亦间有推明郑义者。《讼》九二“人三百户”则引下大夫一成之地之说，《复》彖“七日来复”则引“六日七分”之说，且有专辟郑义而并不细案王注者。《乾》卦大人本指九五，惟九二虽非君位，而有君德，此真弼据《文言》以解经，故云利见大人，惟二五焉。疏乃谓《讼》、《蹇》之大人俱不指九五，则失《易》之卦位矣。《蛊》先甲后甲，马融云：“甲在东方。艮在东北，故曰先甲；巽在西南，故曰后甲。”此纳甲之义，弼所不取。至先三日为辛，义取更新；后三日为丁，义取丁宁，正合弼注因事申令之意，而疏斥为无端妄作，则不解矣。其间引庄氏、张氏、褚氏诸家之说，皆义涉浅近，尠所根据，较诸他经诚为劣矣。《书》则专宗孔传，先儒谓因梁费、甝疏而广之，非也。据孔原序称，隋初为正义者，蔡大宝、巢旖、费甝、顾彪、刘焯、刘炫，而焯、炫最为详雅，则《书疏》本二刘为多……述郑注以补传所未备，且亦有直断孔传之失者。立政三毫非文王时官，吕刑九黎非蚩尤，未尝曲为回护也。惟是孔传之伪，至宋以后始确有证据，而冲远往往曲为附会，斯固不待马嘉运摭其疵，王元感纠其谬矣。《左传》则本杜预，其先为正义者，有沈文阿、苏宽、刘炫三家。沈长于义例，故元妃孟子及华督赐族二条引之。苏多弃本文，而考仲子之宫仍叔之子二条亦引之。桓七年谷伯邓侯，全述卫冀隆、秦道静之说，桓九年享以上宾，并著膏肓郑箴之义。其他考证之言，多凭贾、服，旁采之说，亦取刘《规》。数典之误，桓二年战于千亩，有晋世家穆十年代千亩有功可证，而疏引王战姜戎之事，则以周事为晋事矣。舛错之误，襄十三年九族自高祖至元孙，杜注自明，而桓六年则谓九族兼外亲，直自相矛盾矣。先儒谓左多古言，亡于杜注，然自有此疏，而杜注以明，则孔又杜之功臣也。至若《诗》疏，注有毛传、郑笺，既贯通于《尔雅》，疏有士元、光伯复囊括夫群言，间有可指摘者，度其鲜原本属商周之邑，有《周书·程寤解》可证，而孔误以为程邑……要其考证之博，援引之详，终唐之世，无敢异议，洵足多已。礼自颖达以前，传习最众，南人有贺循、贺玚、庾蔚之、崔灵恩、沈重、皇侃等，北人有徐遵明、李业兴、李宝鼎、侯聪、熊安生等，孔则以皇为本，而以熊补所未备。夫礼学固冲远之所长，而又兼采南北，著录凡古《左氏》说、《公羊》说、《周礼》说、《五经》异义及郑氏、张逸、赵商答问，一一旁证而疏通之，注固简奥精微，疏亦详赡博雅，后儒徒执谶纬以讥，要亦宋以后之论，不可以议唐以上之儒矣。盖疏之为体，不使稍有出入，其识亦似太拘。康成之笺《诗》也，宗毛而时异毛，其注《周礼》也，本杜而时背杜。况唐之初，《易》有孟、京、荀、郑，《书》有马、郑，《春秋》有贾、服，汉经师授受之微言犹有存者，倘参互考证，兼收并蓄，则铸铜于山，煮盐于海，网罗古今，包容万有，不更为经术之渊海也哉!

梁绍壬《两般秋雨盦随笔》卷五“古砖”条：仁和明经赵宽夫先生坦，好聚古砖，于断垣败甃间极意搜讨。前后共得，凡六十有一：为孙吴纪元者二；为两晋纪元者二十一，始吴主亮太平元年，迄晋孝武帝太元四年；为吉利语者四，曰“吉利叶宜”，曰“万岁不败”，曰“睪吉日造”，曰“六月黄吉”；为题识姓氏者六，曰褚谒者，曰陈叔惟，曰贺信，曰章氏所作，曰章先作记，曰哙壁；为古钱文者二十一，率多六朝厌胜之品；为方胜者二，为人形者四，为双鱼者一。其字有篆有隶，悉方整古劲，画亦奇愕有致。先生珍此，因自号曰保甓居士云。

王端履《重论文斋笔录》卷九：仁和赵宽夫坦，性情敦朴，襟怀洒落，熟于唐、宋古文流别，故其为文亦懿茂老洁。尝与予晚登吴山，每遇悬崖峭壁，必手自抚摩，恐有南宋人刻石。道光辛巳，保荐孝廉方正，赏六品顶带。余往见之，至则扶杖出迎，肃衣冠，相对转无少时真率气象。余笑曰：“人言：‘廉吏不可为而可为。’ 余当作一转语云：‘孝廉方正可为而不可为也。’ ”○宽夫虽以古文名家，实则湛深经术，故特录其释经数篇，知其非空谈义理也。○《春秋异文解》：“三传”释经，为例不同，其说自异。至经文同出孔子，而亦多互异者，《公》、《穀》率多假借字，间或杂以方音，由是参错迭出，今即其纷纠者，一一疏通证明之。如隐八年“盟于浮来”，《公》、《穀》作“包来”。案《盐铁论·毁学篇》：“昔李斯与包邱子俱事荀卿。”《汉书·楚元王传》：“浮邱伯者，孙卿门人。”包邱即浮邱，一声之转耳。《礼记·投壶》：“若是者浮。”郑注：“浮或作匏。”《说文》：“枹从木，包声。”《汉书·酷吏传》：“枹鼓不绝。”萧该音义引《字林》音浮。此浮、包通转之明证。十一年：“公会郑伯于时来。”传云：“公会郑伯于。”杜注：“时来，也。荧阳县东有厘城。”案：来，古音厘，时来之合言为，故传作。至厘城之厘，又之假音也。《仪礼·少牢馈食礼》：“来汝孝孙。”郑注：“来读为釐。”《汉书·刘向传》引《诗》“贻我来牟”作“饴我厘麰”。陆玑《草木疏》云：“莱，藜也。”此本韵训也。《说文》：“莱，蔓华。”《尔雅》作釐。《公羊隐五年传》：“登来之。”《礼记·大学注》引作“登戾之”，是知公羊作“会郑伯于祁黎”，盖假音字。僖二十一年“经会于盂”，《公羊》作“会于霍”，《穀梁》作“会于雩”。案：《白虎通·巡狩》篇：“南方为霍山者何?霍之为言护也。言太阳用事，护养万物也。”^[6]崔灵恩《三礼义宗》云：“南岳谓之霍。霍者，护也。”是“霍”与“盂”、“雩”音相近也。故公羊作霍。若《颜氏家训·书证》篇吴人呼“镬”字为“霍”字，亦足借证也。文二年“盟于垂陇”，《公》、《穀》并作垂敛。案《易·系辞》云：“不封不树。”虞翻注：“穿土称封。”封，古窆字也。^[7]《礼·檀弓》云：“悬棺而封。”郑注：“封当为窆。”《丧大记》：“凡封用綍，去碑负引。”郑注：“封，《周礼》作窆。窆，下棺也。”此封或皆作敛，此方音陇、敛相通之明证。文十一年经“楚子伐麇”，《释文》：“麇，九伦切。”《公羊》作伐圈。案《礼记·王制篇》：“制三公一命卷。”郑注：“卷，俗读也，其通则曰衮。”《释名·释首饰篇》：“衮，卷也，画卷龙于衣也。”《说文》：“圈从□，从卷声。”是圈字与九伦切之麇字音正相近。宣十五年经“仲孙蔑会齐高固于无娄”，《公羊》作“牟娄”。案《列子·黄帝篇》：“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释文》：无，莫侯反。《礼记·郊特牲篇》：“毋追夏后氏之道也。”《释文》：“无音牟。”是方言无有牟音，故《公羊》作牟娄。宣十八年经“楚子旅卒”，《穀梁》“旅”作“吕”。案《国语·周语》云：“胙四岳国命为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谓其能为禹股肱心膂，以养物丰民人也。”韦昭注：“吕之为言膂也。”是吕、旅音同义通也。哀十年“薛伯夷卒”，《公羊》夷作寅。《书·尧典》：“寅宾出日。”《释文》：“寅，徐邈以真反，又音夷。”《舜典》：“夙夜惟寅。”《释文》：“寅如字。徐音夷。”案：夷与寅古音不通转，古方音则通。《广韵》既收寅入真韵，复收寅入脂韵，亦因方言而两收，然则《公羊》作寅，殆读寅为夷耳。若宣十一年经“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穀梁》作夷陵，是又读辰为夷矣。凡若此类，或古字假借，或古音通转，或间以方音，郑康成云：“其始书之也仓卒，无其字，或以音模拟，方假借为之，趣于近之而已。”殆谓是欤?(下略)(www.xing528.com)

【注释】

[1]爻辰：汉代易学术语。郑玄用乾坤六爻与十二时辰相配合以研究易学，称为爻辰。清江藩《汉学师承记·惠周惕》：“汉儒言《易》，如孟喜以卦气，京房以通变，荀爽以升降，郑康成以爻辰，虞翻以纳甲，其说不同，而指归则一，皆不可废。”

[2]见中华书局本第18 册，第5615～5616 页。

[3]见《清儒学案》卷一百四十八。

[4]见《清儒学案》卷一百四十八，又见《诂经精舍文集》。

[5]见《清儒学案》卷一百四十八，又见《诂经精舍文集》。

[6]原文作：“至成王乃巡狩岳者，何谓也?岳之为言桷，桷功德。东方为岱宗者，言万物更相代于东方也。南方霍山者，霍之为言护也，言万物护也。太阳用事，护养万物也。西方为华山者，华之为言获也，言万物成熟可得获也。北方为恒山，恒者，常也，万物伏藏于北方有常也。中央为嵩山，言其后大之也。”

[7]封：“窆”的古字。棺木下葬。《礼记·檀弓上》：“还葬，县棺而封，岂有非之者哉!”郑玄注：“封当为窆。窆，下棺也。”《易·系辞下》“不封不树”三国吴虞翻注：“穿土称封。封，古窆字也。”按，《说文·土部》：“堋，丧葬下土也。《礼》谓之封，《周官》谓之窆。”张舜徽《说文解字约注》：“堋与封、窆俱声近语转。故经传用字虽异，其义一也。”参阅《周礼·地官·乡师》“及窆，执斧以涖匠师”清孙诒让《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