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儒学案》卷七十五《方耕学案下》：宋翔凤，字于庭，长洲人。嘉庆庚申举人，官湖南新宁县知县，以老乞归。咸丰己未，重宴鹿鸣，加知府衔。十年卒，年八十五，先生亦庄氏之甥，其舅氏珍艺先生谓，刘甥可师，宋甥可友，宋甥即先生也。通训诂名物，志在西汉家法，微言大义，得庄氏之真传。尝以《论语》二十篇，素王之业备焉，自汉以来，诸家之说不能画一，因综核古今，为《论语说义》十卷。又汉初传《论语》者凡三家，北海郑君尝就《鲁论》之篇章，考之《齐》、《古》，以为之注，其书亡于五代之季。乃刺取古籍中所征引者，为《论语郑注》二卷。《孟子》一书，惟赵岐注盛行于世，然学者所习，时病阔疏。因参考近儒论说，正其疏舛，为《孟子赵注补正》六卷。又注《孟子》者，《隋·经籍志》所载有郑玄注七卷，刘熙注七卷，今康成之注不见，惟唐人书时引刘说。爰搜录得二十余事，为《孟子刘熙注》一卷。又以《小尔雅》一书为《尔雅》之流别、经学之余裔，其书甚古，而作者名氏阙如，后之作伪者尝捃摭以入之《孔丛子》中，殊多窜乱。今元本不可复见，李轨《略解》亦复失传，因为疏通证明，并补其佚文，为《小尔雅训纂》六卷。其他考证经义者，有《周易考异》二卷、《卦气解》一卷、《尚书略说》一卷、《尚书谱》一卷、《大学古义说》二卷、《四书释地辨证》二卷、《尔雅释服》一卷、《五经要义》一卷、《五经通义》一卷、《过庭录》十六卷及《论语发微》、《经问》、《朴学斋札记》，统名曰《浮溪精舍丛书》。(参史传)
《清史稿·儒林三》：宋翔凤，字于庭，长洲人。嘉庆五年举人，官湖南新宁县知县。亦庄述祖之甥。述祖有“刘甥可师，宋甥可友”之语，刘谓逢禄，宋谓翔凤也。翔凤通训诂名物，志在西汉家法、微言大义，得庄氏之真传。著《论语说义》十卷，序曰：“ 《论语说》曰：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以当素王。微言者，性与天道之言也。此二十篇，寻其条理，求其旨趣，而太平之治、素王之业备焉。自汉以来，诸家之说时合时离，不能画一，尝综核古今，有纂言之作，其文繁多，因别录私说，题为《说义》。”又有《论语郑注》十卷、《大学古义说》二卷、《孟子赵注补正》六卷、《孟子刘熙注》一卷、《四书释地辨证》二卷、《卦气解》一卷、《尚书说》一卷、《尚书谱》一卷、《尔雅释服》一卷、《小尔雅训纂》六卷、《五经要义》一卷、《五经通义》一卷、《过庭录》十六卷。咸丰九年，重赋鹿鸣。逾年，卒，年八十二。
《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二》：存目。[1]
宋翔凤《朴学斋文录》卷二《读书日程自序》：翔凤八岁入小学，大人授以章句，数年之间，九经差能成诵。十三以后，不获随侍，远违过庭，年小气浮，纷心外说，府之所记，不无忘轶。去年之冬，从役来滇，中多弃日，又恐自兹以后，南北东西，靡所底止。弱冠已至，当殊童子，恐以吾身失坠家学，夜枕不寐，作而自思，不知汗之流于背也。昔宋程氏作《读书分年日程》，谓人数岁即宜力学，分年讲诵，三十而学有成。又邵子云：“二十之后，三十之前，朝经暮史，昼子夜集。”若程所云：“年已长矣，时已去矣。虽欲为之，将无及矣。”若邵所云，则其时也，非宜自力与?夫人于天地间，若浮云之于飘风，草木之于严霜也。孜孜白首，未有殊异，而自立者侔坚于金石，自暴者同灭于云烟。形质共付，久暂各别，望古人而匪遥，感岁月之若驶，中人以上，诵读之徒，可不困勉乎?
宋翔凤《朴学斋文录》卷二《小尔雅训纂序》：尝考《七略》，有《小尔雅》一篇，盖《尔雅》之流别、经学之余裔也。说《诗》者毛氏，说《礼》者郑仲师氏、马季长氏，往往合焉。晋李轨作《小尔雅略解》，传于唐世，书并单行。故隋、唐诸《志》并著李轨解，而不著撰《小尔雅》者名氏。颜注《汉书》，此亦盖阙。盖是书出西京之初，儒者相传，以求佔毕之正名，辅奇觚之绝谊，则其来已古矣。迭更五季，兹书遂佚。晚晋之人，伪造《孔丛》，尝刺取以人其书。宋人写馆阁书者，又就《孔丛》以录出之，当代书目遂题为孔所撰，而李轨之解不传。则唐以前之元本，不可复见。今既采自伪书，定多窜乱，根株粗究，泾渭易明。若夫条分缕析，举此证彼，两汉诸儒门户不隔，乌可不知其同异，考斯雅故乎?今之为康成学者，恒谤讥此书，以为不合郑君，同乎俗说。然还按《诗》、《礼》，乃郑君之改易古文，非《小尔雅》之偭违经义。据其后以疑其前，明者之所不取也。汉之经师，咸有家法，唯有小学，义在博通。就今所传杨子云、刘成国、张稚让诸家之作，多资旁采，尟获所宗。比之墨守，殆有殊途。至于此书，则依循古文，罕见凌杂，隐括以就，源流合一。故中垒之《录》，兰台之《志》，入于《孝经》一家，而不从小学之例。斯其足以贵宝者矣。余少识故训，略求津远，见此书之传，独遭厚诬。趋庭黔中，居多暇日，疏通证明，遂未敢后。爰阅编削二时之久，五卷之说甫能草创，乃陈其旨趣以为叙云。嘉庆十二年正月。
宋翔凤《论语说义自序》：《论语》说曰，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以当素王。微言者，性与天道之言也。此二十篇，寻其条理，求其旨趣，而太平之治、素王之业备焉。自汉以来，诸家之说时合时离，不能画一。蒙尝综核古今，有《纂言》之作。其文繁多，别录私说，题为《说义》。
绎已久，有未著子墨者。年衰，事益倥偬尟暇，恐并散佚，遂以此数万言先付杀青，引而伸之，或俟异日。
宋翔凤《朴学斋文录》卷二《论语郑注后序》：翔凤既次所集《郑注论语》为二卷，其经文有注，则系之；无，则缺；异文可互证，则附焉。叙其后曰：尝念五代以来，经师道微，训诂时绝。拘学则陋，徒见尺咫；伪学则私，又恐见破。以故，里巷乡壁，耳聋俗师之瞽说；占毕章句，口昧先儒之遗义。一二好古实事求是之士，俛仰篇籍，感慨系焉。余览宋深宁叟之集《易》注，遂有事于斯编。解圣人之微言，寻康成之坠绪。张侯有可正之读，则校以齐古。传注有不易之训，则采自包、周。若哀而不伤，揖让升下，时与笺诗，复多同异。知两通之并存，亦散文而互见也。然考其袠次，离全书则已远；存十一于千百，凡精言眇义，往往可寻，其涂盖广。至于故实，粗加旁证，殆有数端。如老、彭二人之殊，泰伯三护之事，雅言有正音之训，朱张有侏张之读，过位本《曲礼》之文，及门为仕进之路，命席可数，难终其物。为之考校，盖已卓绝矣。又若“束脩”即童子挚，私朝非李氏家；缊之为絮，“于”之训“往”；字沿讹于亥豕，说讥取于卖驴。当其未明，家各聚讼，为之疏通，因而易晓。盖尝泛观书林，从事郑注，颇有其人。然其捃摭群籍，多取疑似。如大夫死葬之礼，误自《家语》，孔子图事之文，当为《逸论》；或者贪多，引为郑注，则又加以区别，为之裁省。《集解》一书，订自平叔。前代国学，刊行自久。今有好奇之人，宗海外之异文，略成均之所劂。日本《义疏》，增益语助，去此取彼，率改正经。兹正其例，皆从监本。文或稍胜，注于旁行。凡此数条，推求亦审。时为参证之辞，略附引申之说。至于穿凿前典，傅会私臆，学即未到，斯蔽尠矣。夫自今言学，去古日远，缺非一经之注，存无数卷之书，遗文可搜，故训是式，章句讵微，乃云破碎，凡厥有心，网罗放失，当同此怀。遂于《论语》，陈其义例，权舆斯编，将及群籍。是则区区之愿，其能有鉴之者乎?嘉庆壬戌七月，宋翔凤记。
宋翔凤《朴学斋文录》卷二《经问自序》：夫“六经”定而异端绝，传注出而圣学明。故子云有言：“大哉! 天地之为万物廓，‘五经’ 之为众说郛。”[2]潜夫有言：“圣人者，天之口；贤人者，圣之译。自群言淆乱，离合万端，大道泯没，积疑滋生，后之学者求道德之统纪，识治乱之条贯，苟舍六艺之文，殆靡窥乎户牖。”二子所称，其旨远哉!盖炎刘以后，几数千载，上自王公，迄于韦布，束修服习，白首无期，师儒或局于章句，承学则拘于门户，又时有乡壁虚造之说、庸妄凭肊之谈杂出乎其间，纷争空轸，疑论无归焉。按：经者，常也，悢久而不已，终古而不变，谓之曰常，故圣人之言曰微言，传记所述曰大义。微者，至微无不入也。大者，至大无不包也。原其体类，皆号为经，是则象数之说无非《易》也，古文今文无非《书》也，齐、鲁、韩、毛无非《诗》也，公羊、穀梁、左氏无非《春秋》也。《仪礼》经传虽出于一途，而其旨意所周遍可以尽法制之变，浃人事之纪。要而论之，微言之存，非一事可该；大义所著，非一端足竟。古人一经立数博士，学者讲贯，每广异义，则深悟此理也。溉自阙散之后，学少家法，笑古人之因循，喜晩出之新义。小则训诂不涉于《尔雅》，大则性命或歧为二学。以末师之口耳，断前圣之法制；据野人之胸肊，议先王之礼乐。诬圣乱经，悖义失例，未有逾此者矣。然六经之在当世，若恒星之丽天，日月之成岁，推步虽失，不乱于运行，言天虽殊，无伤于躔次。后儒相习于冥冥之谕，古人固存其昭昭之理。玩经文，存大体，则庶几已。若覃思所到，微言匪远，博观之顷，大义有获。余之《经问》所由作焉。志学之年，九经毕诵，未知臧否，章句略辨，扬舲三潘，驱马六诏，赢縢履
，卷轴未去，过庭之余，勉以问学。念欲粗立条例以存大体，适有殊方学者，边隅好事。子云之书未出，临硕之难已生。复有东南大师蛮中讲学，示我疑问，导我更端。王弼疑经，奚止七事?虞翻证郑，岂徒一书?绎平日之所间，应君子之下问。翱翔三载，成兹一编。窃于诸经大通其条例，细别其训故，详论家法，刊落卮言，自谓近之。然有非所当问而答者，学之浅深，随其器而与也。有言不能详而止者，见之广狭，不能不有所俟也。大旨则推本于汉学，博采于近儒，而决之于吾心，不敢徒用其私肊者也。夫断流之潢虽深，不雨而易涸；滥觞之源虽狭，愈远而渐广。何则?有本者然也。然其源则一，其流实繁。支分派别，疏自小水，则巨浸之功易奏，而众流之源乃睹。盖道德统纪，治乱条贯，六艺之本也。门户别立，师传互异，又其枝流也。循乎陈迹，以求一是，袪其谬妄，乃得归趣。是则可以合异为同，由末反本也。苟枝流之未分，必群疑之弗去。成后学之各是，非前圣之发愤，彼不能知殊涂而同归，一致而百虑者，是乌得附通经之士乎?今兹之夏，编次所获，得二十卷，题为《经问》，大惧贤者疵其浅陋。然三成之台，非蹇步之易登；儋罂之储，亦贫者之自足。遂条分而节解，期千虑之一得。取长弃短，乃在君子。壬戌秋七月既望序。
宋翔凤《朴学斋文录》卷二《大学古义说序》：《大学》为《礼记》四十九篇之一，篇首尾完具，脉络贯通，无经传之可分，无阙亡之可补，惟其古义日湮，师传渐失，众家之说，转即歧途，一卷之书，几同闻市。伏读《钦定三礼义疏》，于《礼记·大学》悉依古本，郑注、孔疏备录全文，谓其羽翼之功可垂于世祀，将使编摩之士得溯其源流，仰见高宗纯皇帝临制称决，精一渊深，逮汉学之津梁，同此条分而节解，并宋儒之坛席，斯为辅弱而扶微。凡听发挥，同形踊跃。翔凤每寻故籍，时问前修。考明堂在《大学》之中，盛德著《月令》之记，文辞具备，制度章明，且立学以取人为基，取人以好恶为大。物格之事，为效验诚意之学，贯治平，咸考诸古文，以求实是，征言大义，触类旁通，毋庸杂采不根之谈，依附后来之议，可以得性命之理，推治乱之原，成《大学古义说》二篇。其分听讼以下为一篇，则用孔氏《正义》所分章段，盖六代诸儒相传之本，亦二汉以来不易之义也。翔凤屡偕计车[3]，未能一得，窃禄横舍[4]，行已三年，欲使诸生略通古学，绎官书而寻遗绪，粗殊壁造之文，际盛世而附通经，聊备卮言之一。嘉庆二十三年十一月，长洲宋翔凤记于泰州学官之舍。
宋翔凤《过庭录》卷八“仪礼为本、周礼为末”条：贾公彦《仪礼疏序》曰：“ 《周礼》、《仪礼》，发源是一。理有终始，分为二部，并是周公摄政太平之书。《周礼》为末，《仪礼》为本。本则难明，末则易晓。是以《周礼》注者，则有多门；《仪礼》所注，后郑而已。”按：《仪礼》十七篇，始于冠、婚，以重成人之事，人伦之始；终于丧祭，明慎终追远之义。《丧服》一篇，所以定亲疏，决嫌疑。人心风俗之所系，不可变易，故谓之本。《周礼》设官分职，一代之书，有所损益，故谓之末。而贾氏序《周礼》，则云《周礼》为本，《仪礼》为末。此疏家各尊其经，非至论也。(www.xing528.com)
宋翔凤《朴学斋文录》卷三《书鲒埼亭集顾亭林先生墓表后》：亭林先生一生学问行诣可以接迹孟、荀，比肩贾、董，包举一世，牖迪后贤，其功匪细。至于运丁世故，态节皎然，则同时数君子尚有相为辉映者。若求其立言，俱膛乎后矣。全氏作墓表，能见及此，故据事直书，识力不在马、班之下，亦见全氏于先生著述实能通体寻究，以成此文。亭林著《音学五书》，自命绝业。《中庸》言：“修道之谓教。”道者，人所由之道。教以传道。由字以知其音，由音以知其义，皆教之事也。音在口耳，古今易变。不通古音，则不知古义，而六经之意俱晦。故叶韵出而古字古言皆如重译，向壁虚造日滋。先生探索于若灭若没间，然后合古今为一家，见圣贤于一室。后之传亭林者辄略此事，是见浅也。(下略)
宋翔凤《朴学斋文录》卷三《汉学今文古文考》：存目。
《井田封建学校论》：存目。
杨向奎《清儒学案新编·于庭学案》：于庭通训诂名物，微言大义得庄氏之传，述祖尝谓“刘甥可师，宋甥可友”，刘即刘逢禄，宋即宋翔凤也。尝以《论语》二十篇，素王之业备焉，遂于《论语》中觅素王义。《公羊》齐学，《论语》基本属鲁，以齐求鲁，道曲折难通，未免附会。……谓《春秋》之义略备于《论语》，而以孔子为继禹、文、武、成王、周公，亦具君子之号，以素王当真王，以师统当君统。王者必受命而后王，孔子素主，亦必有受命之征。……盖章句儒寻章摘句则有之，微言大义知其名而不知其义也。以此宋于庭不如刘申受，师友之差，其在此乎! 宋翔凤与刘逢禄同出庄氏，为兄弟行，彼此互有影响，而刘发挥何休之《公羊》义，得心应手，家法严，因而斥古文《左传》、《周礼》甚厉。宋氏亦曾斥《左氏》之不传《春秋》，他曾经指出“ 《左氏》之书，史之文也，于《春秋》之义盖阙而不言，故博士以为不传《春秋》，学者求其义，舍今文家未由也”。又说“自汉以来，《左氏》与今文辨论纷然，各立门户，博士守师法者，既不能辩明，好左氏者又不能求合，且惟恐不异俗说，师心之用，而微言大义晦矣”。《左传》为史书，少义法可言，虽有凡例、君子曰等，亦与《春秋》不相涉，求微言大义者必于《公羊》，宋氏之言颇是，奈宋氏之不解微言大义何! 盖刘申受于《公羊》已多所发挥，为追本穷源计，故于《论语》中，觅《春秋》义法，亦不得已而为之。[5]
【注释】
[1]详见中华书局本第18 册，第5605～5606 页。
[2]《扬子法言·问神篇》。
[3]计车：计吏所乘的车。宋赞宁《宋高僧传·习禅五·慧恭》：“年十七，举进士，名随计车。将到京阙，因游终南山奉日寺。”
[4]横舍：学舍。横，通“黉”。
[5]见杨向奎《清儒学案新编》第四册，第46～4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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