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郝懿行的谦逊与博学

《清儒学案》卷一百十四《兰皋学案》：《尔雅》新疏，邵、郝并称。百余年来，谓郝优于邵者有之，邵优于郝者有之。然兰皋自述别乎南江者，一则于字借声转处，不避词繁；二则释草木虫鱼，皆由目验。盖其所长在此，实不可没焉。○郝懿行，字恂九，号兰皋，栖霞人。嘉庆己未进土，授户部主事。先生为人谦退，呐若不出口。然自守介，不轻与人晋接，遇非素知者，或相对竟日无一语。惟谈论经义，则喋喋忘倦。浮沉郎署，视官之荣悴若无与于己者，而惟一肆力于著述。于《尔雅义疏》用力最久，稿凡数易，垂没而后成。先生尝曰：“《尔雅》邵氏《正义》，搜辑较广，然声音、训诂之原尚多壅阂，故鲜发明。今余作《义疏》，于字借声转处，词繁不杀，殆欲明其所以然。”又曰：“余田居多载，遇草木虫鱼有弗知者，必询其名，详察其形，考之古书，以征其然否。今之疏中，其异于旧说者，皆经目验，非凭胸臆。此余书所以别乎邵氏也。”其著《春秋说略》有十例，一曰说《春秋》不得褒贬天王，以明臣子之义；二曰说《春秋》不得妄生褒贬，《春秋》直书其事，褒贬自见；三曰说《春秋》者，好于经所无处寻褒贬，《春秋》皆实录，其多一字、少一字，皆事实如此，非圣人意为增减；四曰《春秋》多阙文，然以义推之，皆大略可见；五曰《春秋》经文当从《左氏》，《左氏》阙误，乃从《公》、《穀》；六曰《左氏》深于经，《公》、《穀》说经，字字求褒贬，《左氏》但叙本事，褒贬自见，得圣人浑厚之旨；七曰说《春秋》者，好缘传生义，不顾经文，说经当一以经为主，堑直至曰，“三传”殊说，择善而从，此言可为治经者法；八曰《春秋》刑书也，刑书之例，一成不移，故法必行而人知畏；九曰《春秋》圣人义理之书，本不待传而明；十曰比事属辞，《春秋》教也，事同相比，事异相比，辞同相属，辞异相属，其义自见。其笺疏《山海经》，援引各籍，正名辨物，订其讹谬。于《竹书纪年》，则据唐以前书所引，比附校勘，使秩然就绪。乙亥之岁，先生以养疴辍《尔雅》业，浏览晋、宋史书，撰《书故》、《琐语》、《补志》。又抄晋文百数十首，谓王右军“虚谈废务，浮文妨要”二语，切中当时之弊。道光三年卒，年六十九。殁后，刊行遗书，《尔雅义疏》三十卷、《春秋比》二卷、《春秋说略》四卷、《山海经笺疏》十八卷、《图赞》一卷、《订讹》一卷、《荀子补注》一卷、《补晋书刑法志》一卷、《食货志》一卷、《晋宋书故》一卷、《宋琐语》一卷。又有《易说》十二卷、《书说》二卷、《郑氏礼记笺》四十九卷、《韩诗外传考证》十卷、《竹书纪年校正》二卷、《证俗文》十八卷、《记海错》一卷、《宝训》八卷、《燕子春秋》一卷、《蜂衙小记》一卷、《晒书堂文集》十二卷、《外集》二卷、《笔记》二卷、《笔录》六卷、《诗抄》二卷，先后刊行。未刊之稿，藏于家。先生妻王照圆，字瑞玉，号婉佺，福山人。博涉经史，文辞高旷。先生有所述作，婉佺每为写定。持论有不合，辄诤辨竟日。先生卒后，辑其遗书以传于世。著有《列女传补注》八卷、《叙录》一卷、《校正》一卷、《列仙传校正》二卷、《梦书》一卷，附遗书以行于世。先生撰《诗问》，谓与婉佺相问答，条其余义，别为《诗说》，皆采婉佺说为多。光绪间，其孙联薇以书进呈，因误为婉佺著云。(参史传、胡培翚撰《墓表》、《郝氏遗书》)

《清史稿·儒林三》：郝懿行，字恂九，栖霞人。嘉庆四年进士，授户部主事。二十五年，补江南司主事。道光三年，卒，年六十九。懿行为人谦退，讷若不出口。然自守廉介，不轻与人晋接。遇非素知者，相对竟日无一语，迨谈论经义，则喋喋忘倦。所居四壁萧然，庭院蓬蒿常满，童仆不备，懿行处之晏如。浮沉郎署，视官之荣悴，若无与于己者，而一肆力于著述，漏下四鼓者四十年。所著有《尔雅义疏》十九卷、《春秋说略》十二卷、《春秋比》一卷、《山海经笺疏》十八卷、《易说》十二卷、《书说》二卷。懿行尝曰：“邵晋涵《尔雅正义》搜辑较广，然声音、训诂之原尚多壅阂，故鲜发明。今余作《义疏》，于字借声转处，词繁不杀，殆欲明其所以然。”又曰：“余田居多载，遇草木虫鱼有弗知者，必询其名，详察其形，考之古书，以征其然否。今兹疏中其异于旧说者，皆经目验，非凭胸肊。此余书所以别乎邵氏也。”懿行之于《尔雅》，用力最久，稿凡数易，垂殁而后成。于古训同异、名物疑似，必详加辨论，疏通证明，故所造较晋涵为深。高邮王念孙为之点阅，寄仪征阮元刊行。元总裁会试时，从经义中识拔懿行者也。其笺疏《山海经》，援引各籍，正名辨物，事刊疏谬，辞取雅驯。阮元谓吴氏《广注》^[1]征引虽博，失之芜杂；毕沅校本，订正文字尚多疏略；惟懿行精而不凿，博而不滥。

《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二》：……其著《春秋说略》有十例：一曰说《春秋》不得褒贬天王，以明臣子之义；二曰说《春秋》不得妄生褒贬，《春秋》直书其事，褒贬自见；三曰说《春秋》者好于经所无处寻褒贬，《春秋》皆实录，其多一字，少一字，皆事实如此，非圣人意为增减；四曰《春秋》多阙文，然以义推之，皆大略可见；五曰《春秋》经文当从《左氏》，《左氏》阙误乃从《公》、《穀》；六曰《左氏》深于经，《公》、《穀》说经，字字求褒贬，《左氏》但叙本事，褒贬自见，得圣人浑厚之旨；七曰说《春秋》者好缘传生义，不顾经文，说经当一以经为主，范武子曰“三传”殊说，择善而从，此言可为治经者法；八曰《春秋》刑书也，刑书之例，一成不移，故法必行而人知畏；九曰《春秋》圣人义理之书，本不待传而明；十曰比事属辞，《春秋》教也，事同相比，事异相比，辞同相属，辞异相属，其义自见。河间纪昀睹其书，以为能刬尽千秋藤葛。^[2]

牟庭相《郝公兰皋墓志铭》：君讳懿行，字恂九，号兰皋，栖霞人。八世祖晋，顺治中保定巡抚。祖光宏，邑庠生，赐赠奉直大夫。祖母张氏，赐赠宜人。父培元，岁贡生，诰封奉直大夫。母林氏，诰赠宜人。自君祖父累叶长厚，不疑人欺，家故丰富，由此而贫。君少嗜学，蚤有文誉，十九入邑庠，二十三食廪忾。旋遇学使赵鹿泉师，爱才如渴，有“栖霞四杰”之目，君与焉。五年三试，奖待甚荣。丙午决科大课，拔君第一，为齐鲁冠，以优生贡入太学。于时年三十岁，益力学，精心训诂，爱《仓》、《雅》，一贯群书，操六艺之钤键矣。乾隆戊申恩科，中式山东乡试。嘉庆己未成进士，官户部额外主事。二十五年而后补缺，又三年不得调，已皤皤老矣，然君自处泊如也。人非素交，莫往莫来。得俸钱，辄以买书，郎署二十七年，恍然如名山风味。生无他嗜，惟孳孳好学，若肌肤性命也。当其得意，头抵植木而不知也。少壮家居，以读书为孝爱；既入官，以读书为忠勤。修身，以读书为卓德；立名，以读书为奇勋。家有鸿儒，老人忘贫，养志之孝也；学殖不落，可用为仪，华国之勤也；款曲古欢，不识俗人，葆真之德也；介绍后贤，古今相见，千载之勋也。道光五年乙酉，六十九岁，二月六日卒于官。四月，子云鹄扶柩归里，将以五月之望葬君于金钩山原，拊于先人，礼也。君娶林氏，赠宜人。继娶王氏，封宜人。宜人有学，善著书，与君义兼师友。君既卒，余禄不足以举丧，宜人欲归里，无资粮，无居业，羁京师未知所依。伤哉，贫也! 君所撰著，计不下数百卷，遗书在远，余未得悉见，不能详也。少年同学，晚暮离思。当余牢落，视君悲凉。芝焚蕙叹，孰知我哀?铭曰：古云金满，不如遗一经。今日抱书编，不如一囊钱。平生但信古人言，哭死方知事不然；不可生无书，那可死无钱?呜呼! 古人一瞑百不见，长使今人泪如霰。^[3]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十《郝兰皋先生墓表》：昔人有云：“搢绅道行，禄利然也。”自汉迄今，士之骛于学者多以哗众取宠已耳。当其射策决科时，六艺且不能究厥旨，矧既入仕途，尚安有矻矻其中者乎?乃若颛意纂述，谢却宠荣，终其身穷困老死而不悔，非至笃好，曷为若此?栖霞郝兰皋先生，以嘉庆己未成进士，官户部主事。余初至都，闻先生名谒焉，其后遂常往还。时先生方治《尔雅疏》，有所得，必以相咨。先生为人恂恂谦退，呐若不出口，然自守介，不轻与人晋接。遇非素知者，或相对竟日无一语，惟谈论经义，则喋喋忘倦。所居四壁萧然，庭院蓬蒿常满，童仆不备，先生处之晏如。浮沉郎署二十七年，视官之荣悴若无与于已者，而惟一肆其力于著述。……先生尝曰：“ 《尔雅》邵氏《正义》搜辑较广，然声音、训诂之原尚多壅阂，故鲜发明。今余作《义疏》，于字借声转处词繁不杀，殆欲明其所以然。然言之既多，有所得，必有所失矣。”又曰：“余田居多载，遇草木虫鱼有弗知者，必询其名，详察其形，考之古书，以征其然否。今兹疏中其异于旧说者皆经目验，非凭胸肊。此余书所以别乎邵氏也。”先生之于《尔雅》，用力最久，稿凡数易，垂殁而后成，于故训同异、名物疑似必详加辨断，故所造较邵氏《正义》为深。《春秋说略·叙例》谓：“说《春秋》者，不得妄生褒贬，《春秋》直书其事，褒贬自见。又谓《春秋》皆实录，多一字少一字，皆事实如此，非圣人意为增减。”盖亦先生得意之作也。《山海经》、《竹书纪年》传习者希，每为后人羼乱。先生于《山海经》援引各籍，正名辨物，订其讹谬，于《纪年》则据唐以前书所引比附校勘，使秩然就绪，殆昌黎韩氏所谓味于众人之所不味者。乙亥之岁，先生以养疴，辍《尔雅》业，浏览晋、宋史书，撰《书故琐语补志》。又抄晋文百数十首，谓王右军“虚谈废务，浮文妨要”二语，切中当时之弊。所抄屏黜虚浮，一以切实为主。其自作杂文亦出入汉、魏、晋、宋之间。杂记数帙，旁征稗说，间采时事，意主劝戒，似其乡渔洋山人杂著。其参稽古训，正《荀子》杨注之误；静观物态，作《燕子春秋》、《蜂衙》诸记，皆本说雅绪余；而《记海错》一册，尤足补证《禹贡》疏。此先生著作之大凡也。先生淹抑户曹，未迁一官，贫病相侵，寻以徂逝，而其同岁生用部属起家，持节钺于外者比比。人或以是为先生惜，又或咎先生不习吏事，仰屋著书，以故无表建于世，是殆不然。丈夫之仕也，固宜乘时树绩，俾朝廷收用人之效，然亦视位之得为与其性情才力何如耳。若不自顾度而冒进矫拂以为之，必阤。先生勤勤断简中，整齐厘剔，明古义以诏来者，其益于世甚大。设令舍其所业，抱牍以驰，吾未知其建立何如，其官之升沈未可知，而其不能著作繁富以传于后，则固有断然者。由是观之，先生未为失已。先生讳懿行，字恂九，兰皋其号也。道光乙酉卒于官。其孤云鹄归葬于金钩山原。友人牟庭志其墓。今其孤以华表之文来属余。余交于先生久，颇悉其意趣，如先生者，浸淫故训，始之非以禄利劝，继之不以仕宦纷，其于书真性命依之。盖当世笃学君子，所撰著何可无纪?乃为撮其大指，诠次如右，使归而揭诸石。至其生平行事及世系，已见牟君志者，不具录。先生继配宜人王氏，名圆照，字瑞玉，号婉佺，博涉经史，撰《列女传补注》、《列仙传校正》、《诗经小记》。先生卒后，辑其遗书，以求彰显于世，是亦不可无传者，爰附及焉。^[4]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卷六：近日山左学者以郝君懿行为巨擘焉。懿行字恂九，栖霞人。嘉庆己未进士，官主事。著有《山海经注》，乃实事求是之学。若近世摽窃肤浅者，岂可同日而语哉?

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卷三十六、桂文灿《经学博采录》卷八、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一百十四皆有传，存目。

宋翔凤《尔雅义疏序》：学者有志治经，必先明古字、古言。古字者，仓颉古文及籀文也。古言者，三代、秦、汉所读之音与今不同也。自隶书行而古字渐亡，六朝以后之韵书出而古言渐亡……咸丰六年八月后学长洲宋翔凤序。^[5]

郝懿行《励志》：五日不读书，筋力欲衰老。十日不作文，心思已枯槁。常恐名不立，青青去人早。铅椠无虚陈，经训恣搜讨。况偕素心人，疑义相与考。偶然窥新境，朗若睹清昊。孜孜入编记，日久成初稿(时余方与婉佺辑《诗问》)。敢云希古人，亦曰敦宿好。^[6]

郝懿行《晒书堂集》文集卷三《春秋比叙》：汉人重经术，其引经决事，辄谓之比。陈宠明习法律，撰辞讼，比奏除汉法溢于甫刑者为《决事比》。应劭有《春秋断狱决事比例》。推是而言，武帝重公羊，宜有《公羊决事比》，宣帝好《穀梁》，宜有《穀梁决事比》。盖比者，例也，立文于此，取则于彼。今懿行治《春秋》，而有《春秋比》，亦因于古也。然酷吏杜、张往往依托经义，济其深文，以法律为诗书，《公》、《穀》二家几不免为世儒发冢。而懿行之治《春秋》也，刺取前后经文，分别部居，方以类聚，或事同相比，或事异相比，其不在异同之列无与为比，则当在阙疑。居尝持论，彼《决事比》依经断狱，或不能无失，未必非通人之蔽。此《春秋比》以经证经，经义赖以发明，未必非千虑之一也。往者望溪方氏《春秋比事》一书，经生家或不道，今取其便于省记，为芟其繁复，订其舛讹，放汉人重经之例，题其篇曰《春秋比》。嘉庆己巳三月自叙。

郝懿行《晒书堂集》文集卷八《献地除刑论》：史称文王出羑里，献洛西之地以除刑。余谓不然。此史迁轻信之过，而学者又信史迁之过也。夫文王岂非所谓古圣人哉?圣人之事君也，止于敬而已。所谓敬者，陈善闭邪是也。若纣之不善，乃为鹿台、巨桥、酒池、肉林，甚而斫胫、剖孕，昏乱暴虐至于如此之极，固不第一区区炮烙之刑也。文王，圣人，将必有道焉，以格君心之非，既其格之不得，所谓昏乱暴虐者习于性情而不可变，则圣人亦惟束手而末如何，安有以土地饵其君者哉?且是益长君恶也，彼乐于得美地，而勉于除重刑，则是残暴之性未除，而贪婪之欲益开，圣人所谓敬君者安在?况尔时之宜除，岂无甚于炮烙者，令献一地除一刑，此所谓江海不能实漏卮者也。且夫洛西果谁之土宇哉?文王时，虽云三分天下有其二，然所谓有者，亦不过约略其心，非若后世群雄割据，画疆而王，如汉末三分、晋末五分之类也。然则文王之尺地一民莫非殷有，而又将谁献耶?岂谓锡之山川，爰及苗裔，亦如弓矢斧钺之得以自专也者?然而《诗》不云乎：“莫非王土。”《记》曰：“君适其臣，升自阼阶。”文王以大圣人际君臣之变，其委曲尽道应无有不至者。殷虽封之，周不得而有之也。史迁又谓文王受命称王，并诬作诗之周公以附会其意，大抵皆汉儒之陋说误之耳。然后之儒者知受命称王之诬，而不察献地除刑之谬。夫地可献也，即王亦可称也。苟献地于三分有二之年，何妨受命于虞、芮质成之日，而岂理也哉?呜呼! 史迁之诬，如此类者何可胜道?除刑之说，犹事之稍近于理者，已不堪供人指摘若是。(www.xing528.com)

郝懿行《再奉云台先生论尔雅书》：懿行比来修整《尔雅》，窃谓诂训以声为主，以义为辅。古之作者，《释名》以声代声，声近而义同，故《释名》一部，为《尔雅》二部也。《广雅》以义阐义，义博而文赅，故《广雅》一部，为《尔雅》二、三部也。今之所述，盖主《释名》之声，而推《广雅》之义，一声通转至十余声，是得《尔雅》十余部也。一义旁推至四、五义，是得《尔雅》四、五部也。以此证发，触类而通，不似旧人疏义但抄撮古书，以为通经，守定死本子，不能动转。耽思旁讯，岁月渐深，研钻穿穴，往往意外遘奇，方悟空山落叶，行迹可寻，正恐外间人寻不得耳。又适购得《经籍纂诂》一书，绝无检书之劳，而有引书之乐。是书体例甚精，而又聚集通人众手所成，故能芳漱六艺，囊括百家，洵著述者之潭奥，学览者之华苑，所谓悬诸日月不刊之书。而懿行于《尔雅》幸得猎其艳词，拾其香草，以攘臂振挽于其间者也。即今《释诂》一篇，经营未毕，其中佳处，已复不少，亟欲缮写一通，先呈诲正，而语多不了，容俟八、九月入都时邸中晋谒，庶几复修请业执经之故事。^[7]

郝懿行《晒书堂集》文集卷三《礼记笺叙》：《礼记》，丛书也。汉儒言《礼》，惟高堂生十七篇，学者以为正经，此则其传也。然此记亦不专释《仪礼》，往往依傍《诗》、《书》、《春秋》之文，杂取诸子、传记之说，以故纯疵间出，读者不能无憾。虽然圣人之言万世无弊，至于贤人之言，其可议者固多矣。且如《论语》、《孟子》中“使民战栗”之言，“旧君有服”之对，先儒犹多不满，矧《礼记》杂出于周、秦、汉儒者乎?今考其书，如《深衣》、《奔丧》、《投壶》，盖古经之逸简，昔贤之记录也；《中庸》、《大学》，义理精深；《曲礼》、《少仪》、《内则》，实小学之支流，圣经之余裔也，其余大抵汉儒编缀，大而朝、祭、军、宾、冠、昏、乡射，细而日用饮食，缛节蘩文，靡不兼收并采，巨细无遗，学者以其选言宏富，便于诵习，视《仪礼》难读，《周官》不全，相去固有间矣。此《礼记》所以得与四经并垂也。魏、晋以后，此书盛行，并尊康成之注，盖以郑学莫精于礼，是书之于郑学，尤其精者也。虽或旁引纬书，时生异解，祫禘偏信鲁礼，《王制》多指夏、殷，五庙但元成，七祀惟据《祭法》，六天二地，王肃驳其违；配喾南郊，赵匡矫其失。此则大醇之中，不无小疵，然而名物度数，先古遗文，博参互证，诚可谓此书之功臣，注家之鼻祖也。岁在癸丑，愚以读《礼》余暇，因取郑注反复研究。自维疏陋，不能有所发明，独于其间私有疑惑，辄附康成注后，名曰《郑氏礼笺》。余家居东海，去康成故居仅三百里而遥，先生之风，心向往焉。今之笺《礼》，盖窃取康成笺《诗》之例云。乙卯秋七月望后五日。

【注释】

[1]吴氏《广注》：指吴任臣的《山海经广注》。

[2]见中华书局本第18 册，第5572～5574 页。

[3]见《栖霞县续志》卷九，又见《郝懿行集》第7 册，齐鲁书社2010 年版，第6089～6090 页。

[4]见《续修四库全书》第1507 册，又见《郝懿行集》第7 册，齐鲁书社2010 年版，第6091 ～6093 页。

[5]见《续修四库全书》第187 册，第355～356 页。

[6]见《晚晴簃诗汇》卷一百十四。

[7]见《郝懿行集》第七册，齐鲁书社2010 年版，第5235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