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是梵文Dhyana和巴利文jhana的音译缩写,意译为“静虑”“冥想”,英文为meditation。8世纪,新罗僧信行(704—779)入唐从神秀受洁,将北宗禅传入朝鲜半鸟。820年南宗禅传入,后北派成为朝鲜禅宗主流。禅宗认为,要开发真智必先入禅,只有心绪宁静关注,才能深入思虑义理,才能有所悟,非顿悟,即妙悟。禅宗主张远避俗世,修身于自然,提倡“五戒”与“六根清静”。这种以天地自然为静,并以之为修身养性之所,以求有所悟的禅宗思想,时隐时现地贯穿于朝韩汉诗的发展进程中。禅宗所提倡的无论是达摩之顿悟,还是古人所云之妙悟,都指出参禅要悟到“无我”的境界,要悟出“空”的层次。禅宗五祖弘忍在选择衣钵传人时,就是因为神秀之偈颂不如慧能之偈颂在“无我”与“空”的问题上悟得彻底,才将慧能定为六世禅祖的。这种追求无我的境界与空的思想,在进入受汉文化影响很深的朝韩的汉诗创作以后,“其结果是将参禅与诗学在一种心理状态上联系了起来。参禅须悟禅境,学诗须悟诗境,正是在‘悟’这一点上,时人在禅与诗之间找到它们的共同之点”[3]。
禅宗在朝鲜半岛影响很大。早在中国禅宗盛极之前,新罗僧人法朗就从中国禅宗四世祖道信(580—651)学得禅法,返归新罗。神行(又名信行、慎行,704—779)随法朗学禅法后觉不足,又赴唐投师北宗禅神秀弟子普寂(大照禅师,651—739)的门人志空的门下修习,返回新罗后弘扬北宗禅法。但是真正使禅宗在朝韩大行其道的却是南宗禅慧能之法孙道义等。道义、洪直、惠彻、玄昱、道允、无染、梵日等新罗僧人,都先后到过唐朝,向不同流派的禅师学法,归国后成为朝韩各派禅法的大师。因此,朝韩《东诗话》云:“吾东自新罗至高丽,禅释盛行,儒教则仅存其名而已。”在这种氛围中,禅理入诗尤显三昧之境,诗中有禅则更多解脱之趣。
高丽前期诗人崔冲(985—1068)擅长汉诗,不少作品立意新颖。《补闲集》云:侍中上柱国崔公,功名富贵之极,雅尚出尘,诗语清婉。忽一夕,风清月朗,松篁自籁,不觉吟一绝云:
满庭月色无烟烛,入座山光不速宾。
更有松弦弹谱外,只堪珍重未传人。
这首《绝句》诗借月夜景物抒发胸臆,自然流露出空寂的禅佛之趣。全诗以象外之象、意外之意描绘出一个静极的空灵意境,只有内心与外物合一,才能体味到月色、山光、松弦那种“无烟烛”“不速宾”“未传人”等空寂的禅旨,已入禅家“即空即有,非空非有”之境。(www.xing528.com)
高丽中期诗人李奎报(1169—1241),号白云居士,崇尚苏轼(号东坡居士),通晓中国经史、诸子和佛、老典籍,长于汉诗文写作,流传至今的汉诗有2000余首,有《东国李相国集》53卷问世。其中《咏井中月》一诗最具禅味:
山僧贪月色,并汲一瓶中。
到寺方应觉,瓶倾月亦空。
诗中写有山僧去汲井水,水和月满瓶中而归,入寺瓶空无所见,方知色是空。此诗如偈颂,点出佛心禅修,佛境禅理。诗中以月喻微妙的禅义,山僧渴求,并汲于瓶中,于是瓶中之月随瓶倾而空,虚空一片,无色可取。大有“道可分不可分,无在无不在”的禅机妙悟。
由此可见,这种精神文化领域内禅与诗互相渗透的现象在朝韩汉诗中并不鲜见。尽管禅悟与诗悟有心领神会的相通之处,但也有明显区别。禅悟毕竟是一种佛教哲学所追求的精神境界,诗悟则是从艺术审美的角度对外部世界的感发,不需要文字表达,只需参禅者精神投入与参与的禅悟,在朝韩汉诗作者的心中向诗悟转化,并述诸文字。汉诗中禅悟原本那种神秘感、形而上倾向,被公开化、通俗化。这使汉诗中禅悟所传达的神韵更趋向于艺术之美,是哲学表现为艺术哲学的一种进步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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