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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时期军事集权的特点和影响

时间:2023-07-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南北易代之际,军队重建、战事扰攘,武将的权势有了很大提升,北宋严守的以君主为核心的中央军事集权体制遭到破坏。南宋军制的演变过程,同时也是宋廷试图重新牢固掌握兵权的过程。南宋初年,三衙禁军事实上已不存在,宋廷设御营司以统诸将,以宰相和执政大臣任御营使和御营副使。五大帅同时担任宣抚使、招讨使之职,拥有自己的精锐亲军、亲信部将和各级参谋人员。吕祉不谙军事,将领不服,内部矛盾激化。

南宋时期军事集权的特点和影响

南宋的军制[24]在北宋将兵制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军队内部层级较少,利于高效管理和指挥。但南北易代之际,军队重建、战事扰攘,武将的权势有了很大提升,北宋严守的以君主为核心的中央军事集权体制遭到破坏。如何有效掌控兵权,实现兵权的君主集权,成为南宋王朝站稳脚跟后的一大重要议题。南宋军制的演变过程,同时也是宋廷试图重新牢固掌握兵权的过程。

南宋初年,三衙禁军事实上已不存在,宋廷设御营司以统诸将,以宰相和执政大臣任御营使和御营副使。但事实上,兵权为统兵将帅所掌握,御营司对军队缺乏真正的掌控力。建炎三年(1129)苗(傅)、刘(正彦)兵变的发生,更加凸显出这一问题。因此,苗、刘兵变虽然依靠韩世忠、张俊等武将得以平定,但宋高宗对武将的疑忌也由此根深蒂固,削夺大将兵权的欲望越发强烈。正如清人王夫之所说:“宋氏之以猜防待武臣,其来已夙矣。高宗之见废于苗、刘而益疑,其情易见矣。”[25]

建炎四年(1130),御营军改为神武诸军。韩世忠、张俊统辖的御前五军改为神武军,辛企宗统辖的御营五军改为神武副军,刘光世的御营副使军改为御前巡卫军。神武诸军中,韩世忠任神武左军都统制,张俊任神武右军都统制。绍兴二年(1132),杨沂中为神武中军统制,神武中军实际上成为宋高宗的宿卫亲军。神武前军和神武后军的番号屡有变化,绍兴三年(1133),岳飞军改为神武后军,岳飞任统制。此外,吴玠因屡立战功,成为川陕军区的主帅。

御营军改为神武诸军的同时,宋廷采纳宰相范宗尹的意见,在宋金交界的淮南东、西路,京西南、北路,荆湖北路和陕西部分地区设镇抚使,整编这些地方的抗金力量和地方武装。从建炎四年起,宋廷先后设立二十镇,任命了三十九个镇抚使。[26]镇抚使掌管当地府、州、军的政权、兵权和财权,实际上是“稍复藩镇之法”。尽管宋廷以之为特殊时期的权宜之计,也采取了一些防范和牵制措施,如限制辖区,通过分化、众建等削弱镇抚使权力,等等,但这一制度毕竟带来了藩镇割据的风险,尤其是以豪酋、溃将为镇抚使,在朝臣中引起了激烈的争议。绍兴三年以后,逐渐罢废各镇。

绍兴五年(1135),宋廷将神武诸军改为行营护军。韩世忠军为行营前护军,岳飞军为行营后护军,刘光世军为行营左护军,吴玠军为行营右护军,张俊军为行营中护军。五大帅同时担任宣抚使、招讨使之职,拥有自己的精锐亲军、亲信部将和各级参谋人员。他们权势很大,威信很高,以至民间常以岳家军、韩家军等指称他们的军队。这种状况对于抗金作战是好事,对于皇权专制却是坏事。五代军阀混战的历史记忆、宋初抑制武将的祖宗之法以及苗、刘之变的痛切经历,促使宋高宗及文臣们不断想方设法改变这一局面。

一方面,与金军、伪齐对抗,稳固政权,需要有能力的将领,另一方面,又要提防将领权势过大、功高震主,宋高宗一度处于比较矛盾的状态。绍兴三年(1133),宋高宗曾对辅臣说:“议者多言诸大将不宜益兵。汉高祖定天下,诸将兵至十数万,未尝以为疑,故能成功。今刘光世、韩世忠兵才各五万,张俊不满三万,议者已患其多,此不知时宜也。”[27]绍兴六年(1136),宋对伪齐作战获胜,宋高宗对宰相赵鼎说:“刘麟败北,朕不足喜;而诸将知尊朝廷,为可喜也。”[28]但是,即便有些将领表现出“尊朝廷”的姿态,他们手中的军权仍使高宗寝食难安,将帅的功劳越大、权力越大,高宗的疑忌之心也就越重。绍兴七年(1137)的“淮西之变”,成为宋高宗“收兵权”道路上的一个重要事件。

宋高宗对功勋卓著的岳飞一度十分器重,绍兴七年初,单独召见岳飞,委以中兴北伐之事,表示除张俊、韩世忠军队外,其余军队并受岳飞节制。尤其是淮西宣抚使刘光世所统行营左护军五万二千余人,将交由岳飞统率,作为北伐的重要基干力量。高宗在给淮西军将领王德的手诏中说,“兵家之事,势合则雄”,令王德听从岳飞节制,以雪国家之耻。[29]但是,时隔不久,宋廷解除刘光世兵柄,却并未将军队交给岳飞,而是以文臣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节制该军。吕祉不谙军事,将领不服,内部矛盾激化。绍兴七年八月,副都统制郦琼、王世忠等发动叛乱,杀死吕祉,率四万余众投降伪齐,是为“淮西之变”。“淮西之变”的发生,根本原因是朝廷处置不当,不愿意将军权交予岳飞,同时也与秦桧开始主和议,宋高宗北伐意愿减弱有关。这一过程中,岳飞不满于宋高宗和张浚等的出尔反尔,愤而辞职,又反过来加重了宋高宗的疑忌,坚定了他夺兵权的决心。(www.xing528.com)

“淮西之变”的次年,岳飞以防御地面辽阔,要求增兵,宋高宗表示:“上流地分诚阔远,宁与减地分,不可添兵。今日诸将之兵,已患难于分合。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古人所戒。今日事势虽未至此,然与其添与大将,不若别置数项军马,庶几缓急之际,易为分合也。”[30]所谓“难于分合”,并非出于军事上的考虑,而是顾忌岳飞兵权扩张,尾大不掉。这年五月,兵部员外郎张戒入对,论及“将权太重”的问题,宋高宗对张戒说:“若言跋扈则无迹,兵虽多,然聚则强,分则弱,虽欲分,未可也。”[31]由此可以看出,宋高宗并非不懂兵分势弱的道理,夺权分兵无异于自毁长城。而且当时诸将并无明显的跋扈之迹,贸然削兵权也不合适。针对这一棘手问题,张戒提出了“擢偏裨”的削兵权之“术”。所谓“擢偏裨”,就是通过提拔各大帅的属将,分散大帅军权,“吴玠既失,而曲端受死;杨沂中建节,而张俊势分,自然之理也”[32]。这一主张隐蔽而巧妙,正中宋高宗下怀,张戒也因此被擢升为监察御史。

宋高宗很清楚,尽管有些削兵权之“术”可以采用,但“削兵权”最重要的前提是与金议和。因此,秦桧上台后,随着宋金和议的推进,宋廷也加快了“削兵权”的步伐。绍兴八年(1138)末,和议初成,秦桧便“欲撤武备,尽夺诸将兵权”[33],因参知政事李光力争而作罢。绍兴十一年(1141)四月,金军刚刚北撤,决定议和,宋高宗就迫不及待地采取了行动。他以论功行赏为名,将岳飞、韩世忠、张俊等召至临安,以韩世忠、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枢密副使,剥夺了他们的兵权。七月,又解除了刘锜的兵权。这实际上是宋朝的又一次“杯酒释兵权”。

解除诸大将兵柄后,宋廷对军制做了新的调整,罢淮西、淮东、京湖三宣抚司,取消各行营护军番号,“分命三大帅军中列校,使各统所部,自为一军。更其衔曰统制御前军马,凡其所统,升黜赏罚,得专达之”[34]。自川陕地区至长江沿岸,先后设立十个都统制司,加上三衙三支军队,共十三支屯驻大军,成为南宋的正规军。沿边十支屯驻大军,寓有分散兵力、防范武将坐大之意。而重建三衙三军,则是为了加强首都临安的防御,与御前诸军形成内外相制之势。屯驻大军的统兵官为都统制,乾道三年(1167),设立副都统制,主要目的是防止主将专权。宋孝宗坦陈:“江上诸军各置副都统一员,令兼领军事。岂惟储他日统帅,亦使主将有顾忌,不敢专擅作过。”[35]

南宋中期以后,兵制演变依然沿着君主集权和将领分权的路径行进,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恢复和加强了以文制武体制。一般以文臣担任宣抚使、制置使等,逐渐剥夺了各屯驻大军都统制的指挥权。宋孝宗至宁宗前期,以文臣节制、监督武将的举措并不能很好地贯彻,各军都统制仍有很大权力。开禧北伐失败后,宋廷逐步加强制置使、安抚制置使、宣抚使等统兵体制,削弱武将兵权。二是在各屯驻大军之外,创设各种名目的新军。南宋初年,出于维护地方治安或增强边防的需要,增设了各种名目的新军,如楚州武锋军、潭州飞虎军、扬州强勇军,等等。开禧北伐失败后,屯驻大军的腐败无能显露无遗,另募新军之风更盛,有些军队的规模和实力很强,逐渐取得了与正规军相似的地位,同时也使兵权更加分散。

南宋军制的调整,虽然起到了防范武臣专制的作用,但在这一过程中,又出现了一些文臣独相,兼任枢密使之职,统揽军政、民政、财政的局面,这同样对皇权造成了威胁。宋理宗时,牟子才曾说:“首蜀尾吴,几二万里。今两淮惟贾似道、荆蜀惟李曾伯二人而已,可为寒心。”[36]在皇帝无法掌控军权的情况下,权相对皇权的威胁似乎较悍将为小,但从军事的角度看,削夺将权必然损害军队的战斗力,加速王朝的危亡。正如叶適所指出的:“收藩镇之重势,而人主聚兵以自将为名,竭天下之力以养之。及人主不能自用,而柄任已不专于诸将矣,则四顾茫然,无所统一。于是内则常忧其自为变,而外不足以制患。”[37]在削兵权与御外侮之间,南宋终究没能成功地取得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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