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夏金元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多民族政权并存继逝的时期,也是中原农耕文明与北方游牧文明深度交融的时期。这一时期的兵学发展具有多元性特征,这种多元性来自不同的政权,也来自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宋、辽、夏、金、元处于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有着不同的政治制度和历史文化传统,在兵学上呈现出不同的侧重和特色。这一时期的兵学发展又有明显的融通性。各政权之间的对峙和冲突,为各民族兵学提供了竞逐的平台,同时也提供了相互学习和借鉴的机会。各政权和平时期的友好交往和文化交流,又使各民族兵学思想相互影响、交流和融通,共同丰富和发展了中国传统兵学文化。
辽是契丹族建立的政权,所辖地域广阔,军事实力强悍,五代时期已有左右中原政局的能力,辽太宗时甚至一度攻占了后晋都城。西夏为西北党项族建立的政权,虽然建立较晚,但实力迅速发展,很快成为宋不可小觑的对手。辽、夏与北宋长期并立,三国之间的政治、军事和经济关系密切而复杂。金是辽治下东北女真族建立的政权,先后灭辽、北宋,占领中原地区,与南宋成对峙之局。元是蒙古族建立的政权,十三世纪初崛起于漠北,以强悍的骑兵东征西讨,先后灭西夏、金、南宋,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统一王朝。
辽、夏、金、元等少数民族政权都兴起于中国北方,以游牧、狩猎为主要生产方式,军事上擅长骑射,以骑兵野战见长。起初,受社会发展水平和文化基础所限,他们的兵学思想处于较为原始朴拙的状态。随着势力壮大和对外扩张战争,他们的骑射战法发展到了全新的高度,成为中国古代兵学独具特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成为世界兵学史上的一朵奇葩。
在战争观念上,无论是契丹、党项,还是女真、蒙古,都以掠取财富、拓展生存空间为战争的重要驱动。成吉思汗曾经说:“人生之乐,莫如歼馘仇敌如木拔根,乘其骏马,纳其妻女以备后宫,乃为最乐。”[1]如果说对同族的战争还有血亲复仇等原因,那么,对异族的战争就是赤裸裸的侵犯和掠夺。北方民族行军作战之时,往往不备大量后勤补给,主要以掳掠足军用。战胜之后,则以掠取的财物和人口论功行赏,激励将士更勇猛地战斗。虽然在政权后期,为了实现对中原地区的长期占领,辽、金、元等朝统治者都有意识地限制了掳掠行为,但“以利为战”仍是其发动战争的根本动因。这种战争观念带来的巨大侵犯性和破坏力,给中原人民造成了深重的灾难。
契丹、党项、女真、蒙古等民族都受“神力天佑”观念的支配,崇尚自然和鬼神,相信冥冥之中有超自然的力量左右战争的胜负。他们一般通过占卜、梦兆、祭拜天地神祇等决定战争行止。辽国“凡举兵,帝率蕃汉文武臣僚,以青牛白马祭告天地、日神,惟不拜月,分命近臣告太祖以下诸陵及木叶山神,乃诏诸道征兵”[2]。金人出兵前常以梦为兆,据史书记载,完颜阿骨打在斡沦泺之战前,“方就枕,若有扶其首者三,寤而起,曰:‘神明警我也。’即鸣鼓举燧而行”[3]。西夏“出战率用只日,避晦日。……笃信机鬼,尚诅祝,每出兵则先卜”[4]。蒙古军每当征伐前,都要祭天以及占卜吉凶,“凡占卜吉凶进退杀伐,每用羊骨扇以铁椎火椎之,看其兆坼,以决大事,类龟卜也”[5]。这些自然崇拜和宗教迷信一直在战争中起着重要作用,给这些民族的兵学思想蒙上了一层蒙昧主义的色彩。
在建军治军思想上,北方民族政权兴兵之初都实行原始的军事民主制。契丹起兵之时,“有征伐,则酋帅相与议之,兴兵动众则合符契”[6]。西夏“每举兵,必率部长与猎,有获,则下马环坐饮,割鲜而食,各问所见,择取其长”[7]。“金国凡用师征伐,上自大元帅,中自万户,下至百户,饮酒会食,略不间别,与父子兄弟等。所以上下情通,无闭塞之患。国有大事,适野环坐,画灰而议,自卑者始,议毕,即漫灭之,不闻人声。军将行,大会而饮,使人献策,主帅听而择焉。”[8]蒙古出师之前,凡军马动员、作战方案诸事,均由部落联盟的议事会议“忽里勒台”讨论决定。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辽、夏、金、元受到中原政权的影响,逐步建立起了中央集权的军事体制,军事民主制受到严重削弱,但他们对将领临机指挥权的操控仍然远不如中原王朝严格,临战之时,将领常被赋予便宜从事之权,这对灵活机动的作战指挥是十分重要的保障。(www.xing528.com)
在战略思想上,北方民族政权的共同特点是重进攻而轻防御。游牧民族的侵犯性,加之骑兵擅长机动和突击的特点,使辽、夏、金、元都以进攻战为主要方式。即便是在防御作战中,他们也注重发挥军队的机动性,以攻为守,积极创造条件争取主动。辽、金、元诸朝后期,为了维护边防安全,也在边疆地区屯田驻军、筑城戍守,但其防御思想与传统中原政权有很大不同,不以凭城固守为主要方式,而是配合各种战术袭扰,主动出击,甚至在野战中歼灭敌人。
在战术思想上,北方民族将古代骑兵战术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他们都以灵活机动、快速突击为原则,充分发挥军队的机动性和冲击性,在奔袭和追歼中取得出其不意的攻击效果。他们还善于利用各种战术手段欺骗敌人,或伏击,或奇袭,或佯败,或疲敌扰敌,或断敌粮道,或绝其外援,待敌人力量消耗,再以精锐部队突击。这些战术原则不拘成法、奇诡多变,以鲜活的战争实践印证了“兵以诈立”“出奇制胜”等规律性作战指导原则。
善于学习先进民族的军事技术和战术战法,是辽、夏、金、元军队的共同点。虽然这些北方民族军队以骑射见长,相对步兵具有一定的先天优势,但军事技术和战法的进步依然是影响其扩张程度的重要因素。金军学习辽、宋的武器制造技术和攻城战法,尤其是将火器用于作战,攻坚能力迅速提升,因此能够占据中国北方地区。蒙古军重视武器装备的改进,积极仿制火药、火器,加强训练水军,学习水战战法,最终得以突破长江天堑,统一中国。
在频繁战争和长期和平交往中,华夏文明作为一种先进的文明形态,必然影响到辽、夏、金、元诸朝。这些北方民族政权不但仿效中原王朝建立起封建统治制度,而且在文化上出现了逐渐汉化的趋势。在这一过程中,兵学作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典籍流通、士人参政、民间文化交流等方式对辽、夏、金、元产生着影响,辽、夏、金、元的兵学思想和实践也反作用于中原兵学,使这一时期的兵学思想呈现出多元融合的独特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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