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新儒学的兴起和发展,对社会学术文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其中一些思想也影响到兵学,给宋代兵学打上了鲜明的时代烙印。
首先,宋代儒学的纲常思想影响到兵学“将道”思想。出于对唐末五代“三纲不立,无父子君臣之义,见利而动,不顾其亲,是以上无教化,下无廉耻”[56]状况的反思,宋儒十分强调伦理纲常的重要性。如朱熹认为:“天下国家之所以长久安宁,唯赖朝廷三纲五常之教有以建立修明于上,然后守藩述职之臣有以禀承宣布于下,所以内外相维,小大顺序,虽有强猾奸宄之人,无所逞其志而为乱。”[57]所谓“三纲五常之教”,要求人们恪守“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无上准则以及“仁、义、礼、智、信”等道德戒律,从而在由家至国的各个层面达到“内外相维,小大顺序”的状态。毫无疑问,它是符合专制皇权需要的思想工具,有利于维护封建国家的长治久安。
纲常思想影响到兵学,突出地表现为对将领的“忠”节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北宋苏门学士李廌撰《将材论》,文中说,“事君皆以忠,而将之忠为大。盖方其用师也,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将军之志自用矣。如之何?惟君是图而忘其身,惟国是忧而忘其家,故贵乎忠。忠则无二心故也”,并称“惟信惟忠,乃为建立勋名之权舆,杜塞危疑之关键也”[58]。他的这番话揭示了一个基本道理:将领兵权在握,行师用兵之际,又难免威权独运,很可能成为皇权的威胁,因此,将领之“忠”就显得格外重要,也尤为可贵。所谓“忠”,就是对君主“无二心”,它不但是将领建立功勋的基础,也是杜塞危疑、避祸保身的关键。綦崇礼《兵筹类要》也提到了将领“忠”的问题。他说:“事君者国尔忘家,公尔忘私,惟无以家为者,然后可与语事君之忠。”(《忘家篇》)他还进一步论证了“忠”的效用:“人臣事上莫过乎忠,忠则不欺,故可以动人,可以感神。……矧将臣出万死一生之地,保人民卫社稷,则非忠以有格者,其能成功乎?”(《诚感篇》)在宋儒的各种论述中,孙子“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而利于主,国之宝也”(《地形篇》)的观点常被提及,并被援引为忠君精神的典型写照,就连对《孙子》的诈术大加挞伐的叶適也对这一观点表示赞许[59]。
其次,宋代新儒学的心性义理之说也影响到了兵学。传统儒家很少谈及“性与天道”等问题,将“理”“欲”“性”“命”“心”“气”“诚”“敬”等概念作为讨论的核心是宋代儒学的新发明。宋代文人论兵之时,很自然地将这些概念引入了兵学领域。(www.xing528.com)
如苏洵著《权书》,第一篇即为《心术》。他说:“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而他所说的治心之法,则是“视三军之众与视一隶一妾无加焉,故其心常若有余。夫以一人之心当三军之众,而其中恢恢然犹有余地,此韩信之所以多多而益办也。故夫用兵岂有异术哉?能勿视其众而已矣”。[60]这样的说法与儒家修身养性、治气等理论别无二致。蜀学后人秦观甚至将“治心养气”上升到了战胜之道的高度。他说,“古之论兵者多矣,大率不过有四,一曰权谋,二曰形势,三曰阴阳,四曰技巧,然此四术者,以道用之则为四胜,不以道用之则为四败”,他所谓“道”,则是“治心养气而已”。[61]綦崇礼《兵筹类要》有《镇静篇》,称“苟镇静则事至不惑,物来能名,以安待躁,以忍待忿,以严待懈,虽恢诡万变陈乎前而不足以入其舍,岂浮言所能动,诈力所能摇哉?故士不敢慢其令,敌不能窥其际,近取诸身,则心安体舒,内外之符也”。“静”也是宋儒非常重视的一个概念,《大学》中说:“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宋儒据此而以“静”为重要的修持之道。再如前引吕祖谦的“用兵以诚”论,也是文人以理学概念解兵的典型例证。
以上宋儒所讨论的“心”“志”“气”“诚”“静”等概念在先秦兵书中均有所涉及,如《孙子》说:“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军争篇》)又说,“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散地,吾将一其志”(《九地篇》)。但是,宋儒所论与先秦兵家明显不同,他们对于“心”“志”“诚”“静”等概念的阐述,或直接援引儒家之说,或以治家取譬,或以修身引喻,说到底还是强调“仁义”制胜,带有浓厚的理学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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