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语言问题,古往今来一直受到重视,毕竟,这是诗的语言。这里先以《春江花月夜》为例进行说明。如“空里流霜不觉飞”:
徐增曰:“因霰字又生一霜字来。春夜安得有霜?霜又岂是流的?空里月光射下如流霜,然作者此时眼光撩乱,看不定春江花月夜五个字,字多乱用,把霜当起水来,我读去亦几眼看不定。不觉飞,夫霜飞则寒,春夜不寒,故不觉也。”
“空里流霜不觉飞”是写月色之皎洁,仿佛是流动的霜华,但是却感觉不到霜华的飞翔。徐增这里用了联想和质疑的方式,讨论春夜何以有霜,霜何以流动。这其实是在品味语言的悖论与张力。
又如“江畔何人初见月”:
徐增曰:“江上人何止恒河沙数,那一个人是最初见月者?问得奇。”
这是在品味语言的叙述方式,要人注意问句的作用。
又如“江月何年初照人”:(www.xing528.com)
徐增曰:“自有天地,便有此江,便有此江上之月,夜夜处处照人,却是何年照起人的?问得又奇。首八句使人火热,此处八句又使人冰冷。然不冰冷,则不见火热。此才子弄笔跌宕处,不可不知。江畔那一个人最初见月,江月又那一年初来照人,见人自人,月自月,初无交涉。自因月之有照,人之有见,遂弄出无限风光,无限烦恼来,真无可奈何之事也。”
此处仍然在品味语言的叙述方式,要人注意问句的作用。同时,徐增提醒读者,要将这几句与上文写景的八句对比来看。“春江潮水连海平”八句,给人以春天的生机,“江畔何人初见月”八句给人以宇宙的思索,一热一冷,一感性一理性。我们品味文字时要彼此兼顾。
我们从上举几例徐增对《春江花月夜》语言的分析,可以发现对于语言的品味,要展开联想,发现语言的缝隙和张力,关注句型等语言叙述方式,以及语言的前后对比。总之,是要对语言产生黏着力,不可等闲放过。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从诗歌的用韵来看,诗的第一节肴豪同用,第二节职德同用,第三节屑薛同用,第四节删山同用,第五节屋烛同用。第一节为平声韵,表达的是一种悲伤感。第二节、第三节转为入声韵,表达的是无奈感与沉痛感。第四节为平声韵,表达的是希望感。第五节为入声韵,表达的是迫切感。每一次换韵,声情都为之摇曳变化。
杜甫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将日常生活诗化。本来是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事件,杜甫却能娓娓道来,语语如在目前。怒号的秋风,仿佛可以听到;连绵的秋雨,仿佛可以看到。我们分明可以看到一个风中摇摆的瘦削身影,一个倚杖叹息的无奈老人,一个闪躲挪移的避雨寒士,一个满怀憧憬的敦厚儒者,一个发出誓愿的高尚仁人。老杜的幽默、豁达、理解、怜悯和胸襟,就在这些叙述中一点一点带出,直到末章喷薄出诗人的儒者情怀。
这种写法,看上去容易,写起来其实很难。这些事件,普通人未必不会经历,却不会想到形之于诗。即使能够进入诗的领域,却往往囿于个人的胸襟与境界,超脱不了狭隘的个人小天地,显得顾影自怜。老杜却能愈苦愈坚,愈挫愈强,让人看到诗人的崇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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