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社会构建：揭开人与人之间的认知之谜

除了我们自己拥有意识之外，我们对意识一无所知，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以一种纯粹实用的方式来处理意识活动。这是一件好事。如果我们质疑我们遇到的每个人的意识，并把他们当作被邪恶的魔鬼控制的傀儡或机器人，只会是徒劳的。只有精神病患者和极度自恋者才会这么做，这种做法被认为是一种精神障碍。为了方便起见——也许还有些机会主义——正常人认为他们周围的人和他们一样都是有意识的。正是因为我们对他人的意识知之甚少，我们对意识的假设主要是出于社会动机。把人们当作有意识的人来对待，能让我们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这有助于我们与周围的人们相处，了解他们，预测他们的行为。我们会考虑别人的想法和感受，这在日常生活中很有效。我们的整个社会都是围绕着这一假设设计的。虽然我们不能在别人身上找到正式的证据或者确定的意识，但是我们被期望去顺应社会的建构。那些难以想象他人的想法和情绪的人被贴上了自闭症的标签——这也被认为是一种心理障碍。

在日常生活中，人类之间有一个社会共识，那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是有意识的。但是其他动物呢？我们的假设也主要是出于社会动机。当谈到那些大脑比我们小得多并且和我们接触较少的动物时，比如蜘蛛和蚂蚁，我们认为它们缺乏意识。像狗、猫、牛、猪和猿这些看起来更像我们、大脑更大的动物，我们对它们的态度是矛盾的，我们会根据自己的便利程度做出假设。我们把我们心爱的宠物当作有意识的生命，并与它们进行完整的对话。但是当谈到工厂化养殖场中注定要被屠宰的动物时，我们宁愿不去想它们是有意识的，这样就不会意识到它们的痛苦处境。

除了像猫、狗、猪和猴子这样的生物，还有另一类现象，我们有时将其归因于意识。在童年暑假与大海的战斗中，我相信自己是在与一个顽强、不知疲倦、不可战胜的对手战斗。这种将非人类和动物实体人格化是古老传统的一部分。史前时期的部落信奉万物有灵论，意味着他们认为周围的一切（每一种植物、动物和物体）都是有生命的和有意识的。古希腊人也或多或少地在他们周围的所有自然现象中看到了神。天空是乌拉诺斯，太阳是赫利俄斯，地球是盖亚，大气是埃忒耳。彩虹被称为伊里斯，爱情是厄洛斯，大海是蓬托斯，而所有其他的原始物质都来源于混沌。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相信大海——希腊人称之为蓬托斯——正在与我作战。我直觉地把人格投射到它身上，大多数现代的成年人会认为这很幼稚。但是一个孩子的头脑可以是非常活跃和开放的。作为一个21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可以努力对我遇到的任何现象保持批判态度，但这更多的是态度而不是理解或知识。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接受自己的一切感情，显然，我年轻的心灵把自己置身于深刻的古希腊传统之中。这可不是件小事。通过一个思想实验，我们假设大海可以思考。别担心，我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了，我不是在断言或争论这是真的，我只是请求你们配合这个实验。(www.xing528.com)

如果大海是有意识的，能够思考，我们该如何知道这一点呢？也许我们无法知晓。毕竟，它不能和我们说话，至少不能用人类的语言。大海没有手，不能拿起笔给我们写信。它唯一能表达自己的方式就是形成白浪，引发洪水。近几十年来地球气温的上升是否对大海造成了伤害，或者大海是否享受其中？我们往它里面倒了这么多塑料，它生气了吗？还是它把塑料看作一种新的时尚？我对此表示怀疑，但说实话，谁都不知道大海在想什么。即使我们确切地知道大海是有意识的、有智慧的，而且古希腊人的想法是正确的，但与蓬托斯沟通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试图与大海交谈，就像遇到一个外星人，你知道它有意识，但缺乏任何可以与之交流的共同语言。它是生命，但并非我们所熟知的生命形式。

我们关于非生物现象中的意识的思想实验证实了我们的意识观念主要是由社会决定的。我们假设意识存在于我们周围的生命中，我们与它们有着有意义的联系。我们认识到意识主要存在于生物物种中，这并非巧合；毕竟，我们自己也是这一类别的一部分。甚至连笛卡尔都担心假定别人有意识可能只是一种幻觉，从那以后，哲学家们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幻觉在另一个方向发挥作用，而我们周围的生命实际上比我们想象的更有意识呢？并非完全巧合的是，这个观点与笛卡尔同时代的年轻人的观点是一致的。巴鲁赫·斯宾诺莎（Baruch Spinoza）从哲学角度出发，认为自然、物质和意识都起源于同一物质，因此必须相互交织。如果笛卡尔的假设是错的，尽管他的观点（物质意识两分）仍有影响力，而认为物质和精神相互联系的斯宾诺莎是对的，所有的物质都拥有一定程度的意识，又将如何呢？

有没有这种可能，尽管我们假设大海没有意识，但实际上它是有意识的，只是它缺乏一种与我们交流的方式，就像一个处于深度昏迷中的患者？我明白你想要反驳什么，大海只不过是大量的水。它没有脑组织，所以它不可能有思想或欲望，是吗？嗯，也许你的想法没错，但是我们不能完全确定。大海是巨大的：它包含了大约1.18×1046个水分子，这些水分子在风暴推动下，以各种复杂的水流围绕着它们巨大的盆地运动。相比之下，你大脑中的神经元相对较少，只有1×1011个，它们通过交换电脉冲（另一种类型的电流）来决定你的思想。如果你计算一下你大脑中的电子数量，这个数值估计是4.2×1027个，其数量仍然比大海中水分子的数量少2.8×1018倍。最重要的是，数以亿计的微生物也在大海中移动，研究人员最近发现，它们参与各种微妙的交换和联合协调。看看这些数字，你是否仍然确信你是有意识的，而大海没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