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维贤:我们是1948年八九月份到的天津,落脚在土场附近,土场就是倒脏土的地方。老百姓的房子都是依墙而建。我们当时是身无分文,我们投奔的这个世交也是住在土场,我家就依着一个厂子的后墙,屋里搭了几块板子就成了。1948年年底的天津,物价飞涨,我听的最多的就是父母说:“棒子面又涨钱了!”当时的粮食是一会儿一个价。老百姓的钱就买不到粮食,12岁的我就跟着妈妈到了一个国民党的被服厂干活。我是真正体会到了一个童工的滋味。他们发给我们一领席子,我和妈妈就坐在地上干活,一坐就是七八个小时。10月份天气非常冷了,一掀开席子,地上一层霜。我的屁股冰得不行,腿落下病。我的腿变成了“X”形,成为了一个残疾人。上厕所还得领工签,我个子小也够不着,工头也不递给你,就远远地扔过来,好几次都扔到了我的身上。进出工厂还要搜身,因为工厂怕偷他们的棉花、棉线什么的。反正给我的印象就是非人的待遇,人的自尊都没有。
到了1948年11月,当时有个所谓的美国救济组织。为了一个馒头,家里把我送到一个位于东局子附近叫作东北临时中学的地方。因为我去得晚,学校就给我安排在了靠门的一个位置。呼呼吹来的雪花落在我的脸上,我年龄小就开始想家了。这里每天发一个馒头,叫“兵团面粉”。说是上课也没有教室,就是来一个人说一说,同学们坐在地铺上听,每天就是等着这一个馒头。一个年纪比我大的同学说:“解放军要打天津了,咱们逃回家吧。”我当时非常害怕,这个同学就住在万全道、河北路附近,离着土场不远,我就跟着她回家了。我是深刻体会到了“民不聊生”四个字啊,就面临着死亡、饥饿,想着解放军来了可能就不挨饿了,这也是当时这么一个小孩想的。
回到家后,我的父母就告诉我:“你们几个小孩现在把这个玻璃贴上条。”可能老百姓也听说要响大炮了。所以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用白纸在玻璃上贴米字条。我是姐妹中最大的,从土场出去就是海光寺。我就发现海光寺的角上(就是现在的血液病医院附近)出现了一个大碉堡。这个碉堡天津解放后才拆除。而现在新兴路的位置(六里台附近)出现了一个大土坡,有两米高。我们小孩就跑到大坡上看,坡的那边就是很宽的深沟。其实后来我回想,这就是陈长捷修的所谓的“护城河”吧。我们几个姐妹还捡砖头,去墙子河扫杨树叶,连拉带拽存了几包杨树叶回家。我母亲用我们捡来的砖头搭了一个土炕,就用杨树叶、杨树枝作燃料。(www.xing528.com)
1949年1月14日,外面大炮响着,我母亲让我们几个姐妹穿好了棉衣棉裤蹲在炕沿下边。我们家门口的炮声特别响,能够听见子弹“嗖嗖”的声音,吓得我们几个都不敢动。不过我们当时很小,外面不打了,就放松休息一会,也不觉得紧张了。天亮了,外边就有人喊:“不打啦!不打啦!”那时候也听不见那么响的大炮声了。这时候我们几个小孩都出去了,在我们家门前就有一些年轻人发给我们小红旗。这个红旗挺小的,就是像现在冰糖葫芦棍儿那么大,上面有一个小旗儿。我们拿着小旗站在门口,就看着解放军从海光寺往土场路方向走过来。他们全副武装,两人一排,带着东北那种带毛的帽子。队伍里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喊号整队,走得非常整齐。现在想起来脚下就穿的黑棉鞋。我们小孩儿就挥舞小红旗,也有鼓掌的,也有看热闹的。那是我第一次见这么整齐的解放军,也不感觉害怕,看着挺和善的,有的战士还跟我们招手。
在万全道有一个总医院的大夫宿舍,是我们这片区域最高的建筑了,有三四层。上面有许多弹孔,也有震落的瓦片、灰片。因为这个楼有锅炉,我们几个小孩经常过去捡没烧尽的煤,拿回家继续烧,就看到地上有许多子弹壳。我们土场路离海光寺这么近,但是我们老百姓丝毫没有受到损失。我后来听说是有人献图了,哪是国民党的地方,哪是民家住的地方都标得清楚,解放军都尽量避开,所以说天津解放对我们小孩来说,就是不用挨饿了,能买得起煤了。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