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2日,我们师胜利完成了追歼南逃营口之敌的任务,解放了营口市。部队带着两个多月连续作战的辛劳和东北全境迅速得以解放的喜悦心情,准备回到辽南的牛庄一带休整。
11月的辽南平原,大地已盖上一层薄雪,大辽河也开始封冻,老大哥团队都穿上了冬装。我们营因在营口执行打捞火炮的任务,所以晚了几天才到休整地。没几天,师作战科通知部队要入关作战,要求立即做好行军准备。情况变了,没有发的冬装直接由郑家屯后方运到锦州去了。因此,我们的棉衣要到锦州才能穿上。从中庄到锦州要绕道义县,那里架有过大凌河的便桥,这样到锦州得八九天的行程。越往北走,天气越冷,风也越大。在零下10多度的天气里穿着单衣行军,我反复思索这将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啊!
翌日,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队伍从范家窝棚出发了。老乡们敲锣打鼓欢送我们入关作战,一直把我们送到屯子外边。
不过,老天爷好像在和我们作对,第二天从盘山出发时,寒流袭来,北风狂啸,吹得人站都站不稳,气温也急剧下降,战士们却笑迎风雪,精神抖擞,依然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目的地前进。手冻了,就呵口热气搓搓手,稍一停止就跺跺脚。短暂的休息是最热闹的时刻,班与班、排与排之间歌声、笑声此起彼伏。年轻战士盘着一条腿做撞拐子游戏;一连炮手班开展举30来公斤重火炮的比赛,看谁举的次数多,看谁先过10次、15次。大家争着比个高低,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寒冷被赶跑了。
行军到下午,大家都有点疲劳了。这时共产党员、宣传鼓动员开始活跃起来,他们用自制的喇叭表扬行军中的好人好事,喊鼓动口号,抢着帮助体力差的同志扛枪、背包、背观测器材。你看!谁肩上的东西多,不用问,谁就是共产党员。就这样,大家互相帮助,你追我赶,经过八九天的艰苦跋涉,全营没有减员,没有冻伤,单衣战胜了严寒,终于来到了大战后的锦州。
穿上了冬装,战士们又继续西进。过了青龙县的肖家营子,我们老远就看到了辞别一年多的万里长城。它在连绵不断的群山顶上蜿蜒,好像在欢迎冀东子弟兵凯旋。战士们说着笑着,带着胜利者的欢乐,迈着轻快的脚步,很快就走到了冷口关。(www.xing528.com)
迈进冷口关,又回到了战斗过的冀东地区。历史上,这里是龙城飞将“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古战场,也是抗日战争时期的老根据地。我们这个纵队就是由在这块土地上成长壮大起来的冀东子弟兵组成的。冀东人民历史上就有拥军支前的光荣传统,他们为了民族独立,曾作出极大的牺牲和贡献。为了迎接东北野战军入关作战,他们连夜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为部队赶修宽敞的道路以便于车马通行。
部队为了隐蔽行动,夜行晓宿,老乡们却不避风寒,在从建昌营到芦花县城的行军路上,举着灯笼夹道欢迎,宛若一条长龙,并给子弟兵端茶送水。这些欢迎的人群,有的是从百里外的遵化、蓟县(今蓟州区)赶来,欢迎东北野战军入关作战并分享东北全境胜利解放欢乐的;有的是怀着期盼的心情,希望能在滚滚的队伍中见到自己的儿子,见到土改翻身后自己亲自送走的骑马戴大红花参军的丈夫的。她们为了让亲人能在夜间辨认出自己,特地在灯笼上写着儿子、丈夫的名字:“×××,你妈来看你!”“××,我在这里!”灯笼举得高高的,把道路照得通明。
天津守敌得知东北野战军入关的消息后,便在外围焚烧村庄,制造无人区,妄图为解放军攻城造成困难。敌人的残酷更激起了同志们的仇恨,胸中燃烧起复仇的烈火,纷纷向部队领导表示决心。路过家门不回家,见着亲人不掉队,这是战士们的誓言,也是实际行动。好多同志见着自己的亲人站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只是打个招呼,问声好,快跑几步又加入了行军行列。营部通信员小李见着他的哥哥,只是挥挥手,话也没来得及说就走了。三连有一名战士家住在卢龙县城北,离宿营地很近,指导员主动提出来要他回去看看,他说:“情况这样紧急,我们战士大部分都是这个山区的,如果都回去看亲人,连队不就散了吗?还打什么仗?我不能回去。谢谢组织的关心!”营部老张是个铁匠,会打马掌也会钉马掌。1946年土改翻身,为了保卫胜利果实,他领着儿子带着全部打铁工具主动报名参了军。我说:“老张同志,大娘在家一定很挂念你们父子俩,回家看看吧!”他马上用责备的语气回答说:“马不穿‘鞋’,怎能打胜仗,我怎能回家去呢?”
4000多年前大禹治水为人类造福三过家门而不入,今天我们的干部、战士为解放战争早日胜利,不但是三过家门而不入,有的甚至是四次五次路过家门而不入了。朱老总在《太行春感》中云“从来燕赵多豪杰”,冀东的人民和子弟兵是当之无愧的!
部队疾速向天津方向前进,12月下旬的一天晚上10点多钟,天气有点反常,下起了毛毛细雨,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冻土道路又硬又滑,行军很困难。不过,擅长夜战的七十五团在炮火支援下以神速攻占了天津至塘沽之间的小站。天津与塘沽之间铁路被切断了,海河也被我们的炮火控制起来,堵住了天津守敌从塘沽登船南逃的去路,千里疾行捕捉惊弓之鸟的战略任务胜利完成了。(毛泽东主席把平津守敌比作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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