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寿墓莲花纹的优化研究

在研究冬寿墓莲花纹之前，我们首先对冬寿的经历作一简单介绍。根据墨书墓志记载，357年十月69岁的冬寿去世。依此推算，冬寿当生于288年或289年^[16]，冬寿在逃往高句丽之前，曾经是前燕的司马。东晋咸和八年（333）五月被东晋朝廷封为辽东郡公的慕容廆去世，六月慕容廆第三子慕容皝嗣辽东郡公，由于即位之初用法严苛等，引起了慕容皝的弟弟慕容仁等人的不满。当年十月，慕容仁引兵征讨慕容皝。慕容皝随即以高诩、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慕容汗、司马冬寿等率军讨伐慕容仁。后慕容皝兵大败，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被慕容仁俘获。由于冬寿曾为慕容仁司马，遂降于慕容仁。咸和九年（334）十月至十一月，慕容皝征讨辽东，并多次击败慕容仁。咸康二年（336）正月，慕容皝亲率大军踏冰越海击败慕容仁，并将其赐死。冬寿与郭充等逃往高句丽。咸康八年（342）十一月，慕容皝大举进攻高句丽，攻破丸都山城，俘虏高句丽故国原王王后、王太后等，发故国原王之父美川王之墓，并载其尸体而还。永和十三年（应为升平元年，357）十月，冬寿去世。通过以上梳理，我们可以知道333年十月之前，冬寿曾经做过慕容仁的司马，当年十月作为慕容皝的司马讨伐慕容仁，兵败后降于慕容仁，336年正月慕容皝击败慕容仁后冬寿逃往高句丽。冬寿到高句丽以后的活动，由于各种文献并无相关记载，其具体经历不详。但是，从342年丸都之战高句丽经历的惨败来看，冬寿可能并未经历这场战争，而是在其逃到高句丽以后被派往朝鲜半岛北部的高句丽地区。而且从其墓葬规模和内容等来看，冬寿应当受到了高句丽王室的重用。

在研究冬寿墓的莲花纹时，弄清冬寿墓莲花纹的含义和渊源是非常必要的。十六国北朝时期曾经流行以莲花或流苏等装饰坐帐。《邺中记》：“石虎御床，辟方三丈。冬月施熟锦流苏斗帐，四角安纯金龙，头衔五色流苏……帐顶上安金莲花，花中悬金箔，织成綩囊。”与此类似的帐在北朝时期也曾作为北魏太极殿的装饰。《南齐书》卷五十七《魏虏列传》：“正殿施流苏帐，金博山，龙凤朱漆画屏风，织成幌。”冬寿墓的坐帐、帐顶及帐角装饰莲花和流苏（图三：1）不但与上述文献记载有一定相似之处，而且和辽阳上王家村晋墓壁画中男主人的坐帐^[17]（图三：2）也十分相似。郑岩先生认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墓葬壁画在一定时间或空间范围内存在着粉本，而粉本存在着被多次借用、复制、选择、组合、改造的情况。^[18]田立坤先生通过对朝阳袁台子壁画墓、冬寿墓和德兴里壁画墓墓主人形象的对比，认为魏晋十六国时期辽西和朝鲜半岛墓葬壁画可能流行一种相同的粉本。^[19]与辽阳上王家村晋墓墓主人位于坐帐内的形象相比，我们发现冬寿坐帐帐顶出现了侧视莲花装饰，帐角出现了莲蕾形莲花，另有璜、珠子和流苏装饰，冬寿夫人坐帐帐顶及两角的装饰与冬寿的坐帐装饰大体相同；而上王家村晋墓墓主人坐帐帐顶虽然装饰有莲花，但是帐角没有莲花，仅有龙衔流苏的装饰。这些变化可能暗示了这两座墓葬墓主人身份的差异。根据上王家村晋墓使用了龙衔流苏的装饰，再结合墓葬结构及当时的历史情况等，郭大顺先生认为，其墓主人是与中原地区诸侯王级别相当的辽东的公孙氏。^[20]由于冬寿墓墓主人位于坐帐内的形象与辽西魏晋十六国时期的墓葬壁画具有很大的相似性，我们认为，冬寿墓墓主人位于坐帐内的形象实际上是利用、复制后者壁画中的某些片段为粉本，同时还存在着根据墓主人身份等对粉本进行选择、组合和改造的情况。因此对于冬寿墓的莲花纹及墓主人位于坐帐内的形象在当时的高句丽地区只能视为一种装饰纹样，并不代表佛教已经传入高句丽地区。^[21]

由于冬寿是由前燕逃亡到高句丽的将军，而且当时前燕与高句丽领土接壤，因此我们首先来了解一下前燕或三燕时期的莲花纹。三燕时期的壁画墓由于发现数量不多和保存情况不好等原因，目前还没有发现与冬寿墓莲花纹相同的图案，但是在朝阳地区出土的一些三燕遗物上发现了与冬寿墓莲花纹类似的纹样。冬寿墓的俯视莲花纹（图三：3）与朝阳袁台子壁画墓（354或366年）出土的小铜铃^[22]（图三：4）和朝阳老城出土的前燕时期莲花纹瓦当^[23]（图三：5）上的图案比较相似。喇嘛洞三燕墓地采集的鎏金铜箭箙上发现了与冬寿墓侧视三瓣莲花纹相似的纹样^[24]（图三：6、7），由于箭箙为采集品，准确断代有一定的困难，但是可以确定是三燕时期的遗物。虽然冬寿墓莲蕾形莲花纹在目前三燕地区并未发现相似的图案，但是莲蕾形莲花纹在五胡十六国时期的鎏金铜佛上已经发现。传河北省石家庄出土，现藏美国哈佛大学福格美术馆的鎏金铜佛像是十六国早期典型的佛教造像^[25]（图三：8），其年代大体在4世纪初，也有学者认为年代在4世纪前半叶^[26]。佛像结跏趺坐，位于狮子形方形台座上，台座中间有一圆形宝瓶，宝瓶的插花中即有莲蕾形莲花（图三：9）。莲蕾形莲花纹在随后北朝时期的佛教石窟中^[27]（图三：10）也非常流行。与北方相比，南方的莲蕾形莲花纹可能出现更早，盱眙县发现的与佛教有关的西晋太康九年（288）花纹砖上已经存在此类纹样^[28]（图三：11）。因此，我们相信随着今后三燕考古工作的逐步深入，与冬寿墓相似的莲蕾形莲花纹应该可以在三燕地区发现。(www.xing528.com)

图三　冬寿墓壁画、辽阳上王家村晋墓壁画及相关莲花纹

1.冬寿墓墓主人像；2.辽阳上王家村晋墓墓主人像；3.冬寿墓后室天井莲花纹；4.朝阳袁台子壁画墓出土铜铃纹样；5.朝阳老城出土莲花纹瓦当；6、7.喇嘛洞采集鎏金铜箭箙及其莲花纹；8、9.十六国时期鎏金铜佛及台座宝瓶中的莲蕾形莲花；10.天龙山石窟北朝礼佛图；11.西晋太康九年花纹砖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