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岩寺佛齿骨“皆自滇南,受诸西域之僧,已百年”,即该齿骨受于《献花岩志》成书前百年。据该志作者陈沂自序,他曾住宿献花岩,“陟历甚遍,考索弥详”,遂编撰此书。焦竑为该志作序称,“嘉靖中,内翰石亭陈公,游而乐之,揽笔为志”,其成书当在嘉靖年间。有学者据序中“四年,与诸大夫五宿山房”推断其住宿山房年代在嘉靖四年(1525)[2]。但检索《明世宗实录》,有如下数条记载:(1)嘉靖四年六月,《武宗实录》成,作为纂修官之一的翰林院编修陈沂受赏,并升为侍讲。(2)嘉靖六年(1527)十一月,升翰林院侍讲陈沂为浙江布政使司左参议。(3)嘉靖九年(1530)四月,升江西布政司右参议陈沂为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另,文徵明《游西山诗》题识称:“嘉靖乙酉春,同官陈侍讲鲁南、马修撰仲房、王编修绳武偕余为西苑之游。……是岁四月既望识。”[3]嘉靖乙酉即嘉靖四年,西山、西苑皆在北京。可见,是年陈沂尚在京任职翰林院,不可能回南京游宿献花岩。又据陈沂之孙陈弘世《献花岩志》跋称:“自乞归来,家居者十三,山居者十七。至天阙、献花诸胜,尤所染神。曾作《献花岩志》,寻散去。”即陈沂致仕归家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中居住。因此自序中的“四年,与诸大夫五宿山房”当重新断句为“四年与诸大夫五宿山房”,四年不是年号纪年而是年数统计,此句意为在长达四年时间里,他与诸大夫五次入宿山房。
陈沂于嘉靖九年任山东左参政后,因忤执政之意,“吏部举河南、福建布政司,皆不迁,遂改山西行太仆卿”,他于是上疏请老归家[4]。其具体致仕年份未见文献记载。广东省中山图书馆藏《南畿志》的“辑志名氏”中有“倡之者应天府尹江晓,继成之者府尹孙懋”[5]。再检《明世宗实录》,江晓于嘉靖十三年(1534)九月服阕(明制,在家丁忧时限为27个月)后复除府尹原职,继任府尹孙懋于十六年(1537)九月因乡试问题被逮。而提学御史闻人诠在贡院开局修《南畿志》,聘陈沂为编辑,其叙称“三越岁年”而成[6]。考虑到江晓丁忧守制的时间,则陈沂编纂《南畿志》当在嘉靖十三年至十六年间,其致仕当在嘉靖十三年以前。查《本朝分省人物考》卷十三《陈沂传》,言其在山东左参政任上“累岁不迁,久之改山西行太仆卿,遂再疏请老”,从“累岁”“久之”等语可框定具体致仕年份在嘉靖十二年(1533)左右。陈沂卒于嘉靖十七年(1538),以此推算,加上四年山居酝酿,故《献花岩志》成书时间范围在嘉靖十六年至十七年间(1537~1538)。前推百年,则花岩寺佛齿骨大致受取于明宣德(1426~1435)前后,不迟于正统(1436~1449)初年,比郑和求取佛牙的时代略晚。(www.xing528.com)
书中未言佛齿骨是何人所得,从行文逻辑看,似为花岩寺僧所为。花岩寺为明代南京敕赐寺额的中刹,成化年间(1465~1487)山东僧古道建寺[7]。陈沂自序又言花岩寺为“黔国之宰何公”捐金所建,现存花岩寺铜钟的铭文称“太子太傅黔国公家臣何礼进学、何闪仲辉发心重新建造梵刹一所”。据邵磊、刘文庆先生考证,何礼、何闪仅是经手人,该寺实为黔国世家捐建的私寺,具体创制年代在成化十八年(1482)十二月至二十二年(1486)间,并推测“有明一朝,黔国沐氏权倾滇土,且世代信奉佛教,因而由沐氏直接或间接地接收西域僧人馈赠的佛齿、佛骨,理固宜然”[8]。该文考证精详,推测也非常合理。从正统初年到成化十八年,二者相差四十五六年,显然佛齿骨不可能是寺僧云游滇南所得。永乐、正统初年,镇守云南的为沐英次子——首任黔国公沐晟,自建文元年(1399)嗣西平侯爵,就镇云南,至正统四年(1439)卒于军,在镇长达40年。他任上曾与张辅多次征讨交趾,明仁宗即位时封太傅,加镇南将军。《明史·沐晟传》称,当时“滇人慑晟父子威信,庄事如朝廷”。沐晟夫妇对佛教相当崇信,二人合葬墓中随葬有1枚内饰阳文“佛”字的金发插,还有17枚压印“世世闻经”“生生见佛”字样的金冥钱[9]。因此,西域僧人向沐晟进献佛齿、佛骨非常合理,特别是“生生见佛”四字更显玄机,联系《大般涅槃经》“若见如来舍利,即是见佛”之句,不就是沐晟夫妇已获佛齿、佛骨后希望世世代代都能见佛的心愿告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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