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文化史上有一个特殊的现象:书法与佛法、僧人与书法家往往连接在一起。自从佛教传到中国,写经抄经、刻经造像以及佛寺的碑文、铭记、经书等都与书法同存共生。书理又与佛理相融通,书史上有王羲之意前说、虞世南心悟说、黄庭坚解息说、董其昌八还说等,都受佛理的影响。禅宗是佛教的重要派系,禅宗强调悟道,而书法最高境界也强调悟道。禅主静修,书事也强调闲静。在中国书法史上,有不少书法家本身就是僧人,如隋代为书圣振家声的僧智永,唐代有书法飘风骤雨惊鬼神的狂僧怀素。非僧人的书法家受禅宗影响更是比比皆是,可以说在中国书法史上有突出成就的书法家大都受到禅佛思想影响。林散之未进学堂进行正规训练,但他的思想从未禁锢于何家何派,在书法艺术上不古不今,亦庄亦谐,颇有灵性,一派道骨佛心。他很“入世”,家乡水灾,生灵涂炭,他挺身而出,解民倒悬;他在任江浦县副县长时,兴修水利,热心教育事业,即使对于书法艺术,他也认为“学问要为现代服务,为社会服务,书法也是这样。”从他一生的经历来看,他也是超脱的,更是“出世”的,他出的是庸俗之世。
钱征认为:儒释道对中国书法都有影响,孔子倡仁爱,释氏戒贪痴,老子惊宠辱。在书法艺术上,儒释道对林散之都有影响,但以释家的影响最为深刻,特别是在他的草书上影响更加明显。书法是表现生命的艺术,任人写心写性,可将汉字生命化、情感化。禅是洞彻生命的宗教,教人明心见性,将人的生命宇宙化、自然化。书法家得意而忘形,禅家见性而忘情,但两者都用自心自性的彻悟来关照宇宙和人心。书法家在达到佛禅境界时,自我真心与宇宙之心融为一体,我就是书法,书法就是我,我就是佛,佛就是我,这时,生命进入一个“心体亦空,万象俱寂”的自在之境,这就是禅境,也是书艺至境,是心灵得以虚静和解脱的人生至真、至善、至乐的理想境界。僧人往往对草书一往情深,无疑与草书自然潇洒、简练含蓄的特性有关,依照佛教禅宗“即心即佛”的理论,人的本心是清净的,是具有佛性的。按照自然本性去做事,尊重个人内心的觉悟,就是最佳的人生境界。这种境界运用于书法,禅师们自然就会将注意力凝聚于能自由抒发个人情感的草书,尤其是张旭创造了狂草之后,这种神鬼莫测的草书艺术,就成了众多禅师书法家发挥情趣的艺术形式。林散之作为当代草圣,也深有体悟,他在诗作《惊创》中写道:“摇摇摆摆飞上天,打头鼠尾钩相连。问君何以如此写?各有看法迈前贤。叹我学书六十年,竟被先生走在前。书法之道真无边,大胆创新惊张颠。”林散之在《石苍舒醉墨堂》一文中谈到他的学书经历时说:“60岁前,我游骋于法度之中。60岁后稍稍有数,就不拘于法。正是:我书意造本无法,秉受师承疏更狂。亦识有人应笑我,西歪东倒不成行。”
林散之能成为诗书画三绝的艺术家,与林散之精研佛禅分不开。林散之有诗云:“能从诗解禅,无愧儒子席。根尘了未尽,苦悟画中禅”、“识得画禅趣,书中岁月宽”、“闭门谢客诗言过,因病偷闲悟画禅”。学习书法,其实和学禅一样,成功与否,就看“悟”的效果如何。怀素草书艺术的卓越成就,也来自于他坚持不懈的思索和超群绝伦的悟性。怀素发现夏云犹如奇峰耸峙,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变化它的形状,从而领悟到草书的笔法,领悟到直笔、斜笔、散笔和顿挫的不同手法;颜真卿悟到了“屋漏痕”的笔法,如写竖划,要求行笔犹如渗漏在破屋墙壁上的雨水,水迹缓缓垂下,形状凝重而又自然,不可一泻直下,须顿挫行笔,笔画才显得圆活凝重。林散之悟性高,对此深有体会,曾写很多感悟诗说:“千载斯人已陈迹,唯余真理曜乾坤。请看雨湿墙头处,月影参差照漏痕。”“雨淋墙头月移壁,鸟篆书文认旧痕。我忆黄山山上老,却从此处悟真源。”“书法由来智慧根,应从深处悟心源;天机泼出一池水,点滴皆成屋漏痕。”“谁人书法悟真源,点点斑斑屋漏痕。我于此中有领会,每从深处觅灵魂。”“不随世俗任孤行,自喜年来笔墨真,写到灵魂最深处,不知有我更无人。”(www.xing528.com)
林散之曾说“艺贵参悟。”从林散之与禅的关系中,我悟到了一个道理:要在书法艺术上获得突破性成就,必须学佛禅之理,佛强调修身苦练,禅注重静心悟道,只有苦练修身还不行,这只是学得技巧,要达到更高境界,必须有悟性。有苦练静修之功,必有悟道得法之日。
2006年5月5日夜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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