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是传统文人必备之技,可是到了现代,很多文人却没有掌握这些技能,擅琴棋不懂诗画或擅书画不识琴棋大有人在,特别是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把琴棋逸兴视为封建余习,小资情调,为当代一些文人所不齿。进入新世纪,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生活讲究情调,对琴棋书画又重视起来了,有此技的文人被视为稀客奉上宝座,不少文人也趋之若鹜,“回头是岸”,纷纷弃文而染书画琴棋之习。
汪曾祺老先生善书法,喜绘画,这是其为文之余事,遣兴自娱。但因他的字画有相当功底,又加之写字绘画常有奇思妙构,向他求字画的人渐多,也成了有传统文人余习者的代表。汪曾祺对书画颇有研究和心得。他在《写字》一文中说:“写字,除了临帖,还需‘读帖’。包世臣以为读帖当读真迹,石刻总是形似,失去原书精神,看不出笔意,固也。试读《三希堂法帖·快雪时晴》,再到故宫看看原件,两者比较,相去真不可以道里计。看真迹,可以看出纸、墨、笔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运墨’,‘纸墨相得’,是从拓本上感觉不出来的。但是真迹难得看到,像《快雪时晴》、《奉橘帖》那样的稀世国宝,故宫平常也不拿出来展览。隔着一层玻璃也不便揣摩谛视。求其次,则可看看珂罗版影印的原迹。多细的珂罗版也是有网纹的,印出来的字多淡淡发灰,不如原书的沉着入纸。但是,毕竟慰情聊胜无,比石刻拓本要强得多。读影印的《祭侄文》,才知道颜真卿的字是从二王来的,流畅潇洒,并不都像《麻姑仙坛》那样见棱见角的‘方笔’;看《兴福寺碑》,觉赵子昂的用笔也是很硬的,不像坊刻应酬尺牍那样柔媚。再次,只好看看石刻拓本了。”汪老发明以牙膏画梅是画坛一绝,我很欣赏汪老的字画,但又觉得其字画是文人字画而已。他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这未免太武断。我想,汪曾祺之后会有更多的士大夫出现在中国,当今文人趋染书画之风正起,不少作家已称为书画家,传统文化正在复兴,说明21世纪是产生新士大夫的时代,而汪老应是连接新旧时代的一名中国士大夫。
汪老是一位与时俱进的文人,在不同时代他都能以不同的角色出现在文坛,不像他的老师沈从文在新中国成立后还抱着不同政治思想,沈从文最后只能进入博物馆去搞服装研究。汪老写的《阿庆嫂》剧本大红于“文革”时期,而在新时代又写了很多美食文章,又适应新时代发展要求,其趣大异。这是汪老习性之体现:“随遇而安”。汪老到了晚年,绚烂之后归于平淡,他喜写“万古虚空,一朝风月”。汪曾祺在《随遇而安》一文中说:“随遇而安不是一种好的心态,这对民族的亲和力和凝聚力是会产生消极作用的。这种心态的产生,有历史的原因(如受老庄思想的影响),本人气质的原因(我就不是具有抗争性格的人),但是更重要的是客观,是‘遇’,是环境的,生活的,尤其是政治环境的原因。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善良的。曾被打成右派的那一代人,除了已经死掉的,大多数都还在努力地工作。他们工作的动力,一是要证实自己的价值。人活着,总得做一点事。二是对生我养我的故国未免有情。但是,要恢复对在上者的信任,甚至轻信,恢复年轻时的天真的热情,恐怕是很难了。他们对世事看淡了,看透了,对现实多多少少是疏离的。受过伤的心总是有璺的。人的心,是脆的。”这是他历尽各种变化后的人生总结。所以,他曾写了一首诗:“我有一好处,平生不整人。写作颇勤快,人间送小温。或时有佳兴,伸纸画芳春。草花随目见,鱼鸟略似真。唯求俗可耐,宁计故为新。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君若亦欢喜,携归尽一樽。”(www.xing528.com)
我曾读过汪老的一些小说和散文,总觉得他是江南才子,其文给人一种水灵灵的感觉,属于性灵派。有评论文章说,读汪老的文章感到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看似老妇叙谈,直白浅显,读后却如饮白水,清淡有味;如饮醇酒,清厚绵长。
2005年12月4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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