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抄写古诗文，二十多年来，我抄过几万首诗和上千篇故。抄诗文一是为了练书法，用毛笔抄写；二是对一些好诗文加深理解，抄一遍胜过读百遍。这个古老读书法，我几十年如一日，常抄不止，收益颇多，已成为读书练字重要的一部分，对我的身心、学养大有裨益，我将坚持下去。今天我一口气抄完《章安杂说》，沉醉在赵子谦的真言妙语中。
赵之谦是清末大书画家，抄完此册小书才知大师者之所以成为大师并不是徒有空名，其深厚积学，使其对诗书画评说随手拈来，皆成妙论，特别是观赏其手迹更亲切，感受更深。他在《章安杂说》中论书与画的关系，谈学书的内外功，论画家的拙与野，说古人书争、今人书让等，语言简率精确。赵子谦是一位不倚人门户的书画家，他敢于向旧说挑战，其论有一股冲破藩篱的清新之气喷薄而出。他说：“六朝古刻，妙在耐看。猝遇之，鄙夫骇，智士哂耳。瞪目半日，乃见一波磔，一起落，皆天造地设，移易不得。”“余论书服膺包慎伯。慎伯指刘文清书得力香光。文清笑谓数十年功夫，一语道破。真打瞎顶门眼，欲夺脑后符，非漫说也。”“书家有最高境界，古今二人耳。三岁稚子，能见天质；积学大儒，必具神秀。故书以不学书、不能书者为最工。夏、商鼎彝，秦、汉碑碣，齐、魏造像；瓦当砖记，未必皆高密、比干、李斯、蔡邕手笔，而古穆浑朴，不可磨灭，非能以临摹规仿为之，斯真第一乘妙义。后世学愈精，去古愈远。一竖曰吾颜也、柳也，一横曰吾苏也、米也，且未必似之。便似，亦因人成事而已。有志未逮，敢告后贤。”“求仙有内外功，学书亦有之。内功读书，外功画圈。”“古人书争，今人书让。至馆阁体出，则让之极矣。古人于一字上下左右笔画不均平，有增减，有疏密。增减者斟盈酌虚，裒多益寡，人事也。疏密者，一贵一贱，一贫一富，一强一弱，一内一外，各安其分而不相杂，天道也。能斟酌裒益不相杂，其理为让而用在争，人不知为争也。今必排字如算子，令不得疏密，必律字无破体，令不得增减，不惟此，即一字中亦不得疏密。上下左右笔画不均，使偏枯，使支离，反取排挤为安置，务迁就为调停。”“画之道，本于书。书不工，而求工画，如小儿未离乳先哺以饭。虽不皆受病，而瘠与弱必不免矣。古书家能画则必工。画家不能书，必有市气。”“画家拙与野绝不同。拙乃笔墨尽境……圣贤学问，极于中庸，五岳宗泰山，泰山之高百里，而尺寸得于奇险可怖处。物莫大于海，行海数万里，见一片水流，不如浅涘水瀑，具异象也。拙中具一切幻界……故野可顷刻成就，拙则须历尽一切境界，然后解悟。野是顿，拙是渐，才到野，去拙路远。能拙且不知何者为野矣。”学问是来不得一点虚假的，是实实在在的。本领要多练，知识要多积累，处处留心皆学问，这是我读此书所得到的启发。
此书在书店偶然发现，并非畅销书，被弃于书架角落，我发现此书犹如获至宝，深爱之。当今所谓畅销书，花花绿绿，徒有花哨。好书是朴素的，好书也不用长篇大论，好文章贵在一字之中蕴含深远意义，耐人品味。(www.xing528.com)
2002年2月26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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