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数字化在历史研究中的韩国案例及应用

[韩]　李惠源⁽¹⁾

数字化发展进程越来越快，它对历史研究的影响可以分为两个方面：第一，历史资料范围的扩张。在不远的将来，网上或者虚拟空间里面的记载也会成为重要历史资料。越来越多的人只在虚拟空间写日记，电子报纸和杂志也日益成为主流。电邮也逐渐取代传统纸质书信成为最重要的通信方式之一。这样的情况下，日记、报纸、杂志、书信等历史研究依赖的主要资料在虚拟空间已经累积了相当数量。第二，历史研究资料的获取更加便利。古旧书籍和文件的数字化会帮助历史学者更容易接近资料，确保研究的便利性。世界各地的图书馆已经开始古籍的数字化工作，建设相应的数据库。研究者不用亲自到各国图书馆去阅览资料，只要坐在电脑前通过网络就可以查阅甚至下载打印。本文主要讨论第二个方面，并重点关注韩国历史研究领域近10年的变化。

韩国历史资料的数字化过程可以分为三个时期：

第一时期是原资料的光盘制作。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1995年制作的《国译朝鲜王朝实录CD－ROM》⁽²⁾，包括从太祖到哲宗的472年、25代朝鲜国王的实录。世宗大王纪念事业会和民族文化促进会从1968年开始把实录翻译成韩文，此项工作一直持续到1993年才完成。国译本一共有413本。1995年，韩国文化体育部次官担任实录光盘制作委员会委员长，把413本文献全部数字化并作成光盘。当时共有韩国史及汉文专家20名、软件专家50名以及输入员300名参加。⁽³⁾全文的数字化可以帮助利用者方便地找到需要的文本，后者只需输入关键词。此后类似的将原始资料（primary source）制作成光盘的情况越来越多。比如：1996年《三国史记CD－Rom》，1998年《国译原典高宗纯宗实录CD－Rom》，2000年《经国大典CD－Rom》等。然而光盘的价格特别高⁽⁴⁾，无法广泛传播使用。

第二个时期是把光盘的内容放进网盘。一般来说，大学图书馆等研究机构可以购买这种网盘，供该机构成员免费阅读，机构成员的研究环境比以前改善了不少。然而这些资源及其便利性仅该机构成员能够享有。

第三个时期是在网上免费公开历史资料。1997年韩国遭遇经济危机，致使很多人失业。1999年政府启动“公共勤劳事业”，其中之一就是历史资料的数字化事业。2000年9月，信息通信部制定《知识信息资源管理基本计划》，启动“韩国历史信息同合系统构筑事业”。⁽⁵⁾由国史编纂委员会、首尔大学奎章阁、韩国古典翻译院以及韩国学中央研究院等机构共同参与，开发了“韩国历史信息同合系统”。⁽⁶⁾2004年系统稳定以后，如今已成为韩国历史学者获取研究资料必不可少的来源。从2005年起，14个机构向该系统提供了本机构的数字化资料，它们是：国史编纂委员会、庆尚大学文泉阁、国家报勋处、独立纪念馆、明知大学国际韩国学研究所、民族文化促进会、民主化运动纪念事业会、首尔大学奎章阁、成均馆大学尊经阁、战争纪念馆、韩国国学振兴院、韩国女性开发院、韩国学中央研究院以及国立中央图书馆。截至2007年12月，该系统提供800多万件的数字化资料。

表1　截至2007年10月该系统提供的资料种类及件数一览⁽⁷⁾

2005年以后，国史编纂委员会被确定为韩国历史部门综合信息中心，负责推进历史资料数字化的事业，根据协议有13所机构会继续向其提供数字化资料。其中国史编纂委员会提供的资料最多，其种类及数量如下。

表2　国史编纂委员会提供的资料种类及数量一览⁽⁸⁾

续表

2005年，信息通信部调查了5所国立大学、103所大学和专门大学、31所博物馆研究和83所寺庙、乡校、家门以及819位个人收藏的古籍，希望将这些收藏信息整合成综合目录。⁽⁹⁾2004年，韩国政府教育人的资源部开始五年期的“大学收藏历史资料数字化计划”，正式启动大学收藏资料的数字化工作，然而这项事业于2006年中止。

韩国历史资料数字化对韩国基督教历史研究发挥了很大作用。首先，“韩国历史信息同合系统”提供的资料中，高宗时代史、统监府文书、驻韩日本公使馆记录、中枢院调查资料、日帝侵略下36年史、韩国独立运动史资料、韩民族独立运动史资料集、亲日派文献、近现代报纸杂志、李承晚书函、美军政文献等资料，都与基督教历史研究有直接的关系。本文想举两个例子来展示资料数字化带来的便利性。

第一个例子是“义和团”。

为了研究韩国人对1900年义和团运动的认识，首先进入该系统，输入“拳匪”——这是当时韩国人对义和团的称谓；结果，系统提供了一件古籍、一件古杂志、137件古报纸。

一件古籍是黄玹所写的从1864年至1910年的编年体记录《梅泉野录》中卷之六（隆熙二年戊申[1908年]），第17项目，题目是“美国对清国拳匪事件的赔偿金请求”。其中记载：“美人以拳匪之役，约受赔金二千四百四十万元**于清国，至是为敦交谊，只受一千一百六十五万五千四百九十六元其余悉行蠲减”⁽¹⁰⁾。并有韩语译文。

一件古杂志是《大韩自强会月报》⁽¹¹⁾第11号（1907年5月25日），南嵩山人张志渊写的一篇论说《过去的状况，主要是论东学党的情况。其中提到“清国的拳匪”就如韩国的东学党起义。网页提供的原文说“如清之拳匪我之東學皆禍國之妖孼也.然而拳匪主於排外東學主於革内此其所以異也.”。

137件古报纸包括《皇城新闻》《帝国新闻》及《大韩美日新报》等在1900至1907年间刊载的相关新闻。1900年义和团运动发生后，韩国报纸也报道了相关消息。《皇城新闻》登载了大量义和团新闻，如：《义和团起因》（1900年6月12日）⁽¹²⁾、《拳匪杂说》（1900年6月19日）、《拳匪余闻》（1900年6月21日）、《拳匪益益猖獗》（1900年6月27日）、《总督卫门被烧》（1900年7月2日）、《上谕拳匪》（1900年7月5日）、《天津救援一束》（1900年7月7日）等。

如果没有这个同合系统的话，研究者需要到图书馆去找古报纸和古杂志，逐页翻检，甚为费时费力。而且可能不会想到黄玹在1908年曾经提到过义和团，既想不到，也就无法找到。

第二个例子是“屠戮密旨事件”。义和团在山东兴起以后，韩国民间宗教“东学”闻讯企图于1900年11月屠戮在韩国的所有西方传教士和基督徒。⁽¹³⁾他们伪造高宗的密旨送到全国的乡校。当时在黄海道进行传教旅行的元斗尤（Horace G.Underwood）看到手本密旨后，即发电报给美国公使。通过外部协助，将国王的真命令传递给各地官僚，防止了屠戮的发生。在同合系统输入“排外”“金永準”“李容翊”“耶稣教排斥”等关键词，会显示相关资料。比如：“耶蘇敎排斥韓民不穩云云情况報告”（关于耶稣教排斥，韩国人不稳之类的情况报告），以及《驻韩日本公事馆文书》公信第20号，1900年11月25日；《皇城新闻》1900年11月27日；《帝国新闻》1900年11月27日⁽¹⁴⁾等资料。

2004年以后，研究旧韩末时期的基督教历史，基本上在网上都能看到当时的官方文件以及报纸杂志等资料，而且系统里提供原文和韩译本。古籍数字化节省了研究时间，然而利用网络检索，学者必须了解相关关键词，才能把握需要的资料。目前，基督教资料的数字化没有韩国史资料数字化来得普及。韩国学界认为韩国史与基督教历史是两个不同的学术领域。

在韩国，基督教历史相关资料收藏最多的机构有三所：

第一是韩国教会史研究所，它是天主教的研究机构，1964年设立，主要收集天主教历史有关资料，翻译法国神父的资料，出版资料集等。然而教会史研究所的资料没有数字化。

第二是延世大学，收藏有新教的大量资料。元斗尤、白乐濬、李承晚等基督教界人士把他们收藏的资料都赠送给了延世大学。2004年，在政府的大学资料数字化事业基金的帮助下，延世大学收藏的基督教古籍和古杂志被扫描，并在图书馆网站提供。其中英文杂志的目录如下。

表3　延世大学收藏的基督教英文杂志目录一览

此外，还有65种韩文基督教古杂志，也有丰富的基督教有关的古籍，扫描后现在也已提供服务。然而，延世大学提供的资料不是HTML或者XML等的文字化形态，而是扫描的图片。研究者不能通过输入关键词检索内容。

第三是韩国基督教历史研究所⁽¹⁵⁾，它收集了在韩国活动过的各国宣教部韩国资料缩微胶片的影印本、韩国各差会的会议录复印本、基督教界的报纸杂志复印本等。然而网络上只有4.5万件资料的目录，资料没有数字化。(www.xing528.com)

最近，韩国史学研究院出版了索引集——《基督申报题目索引》（2011）。1915年创刊、1937年停刊的《基督申报》是一张超教派联合报纸，是当时影响力最大的基督教界报纸，也是研究韩国基督教史最基本的资料之一，然而以前却没有索引。2011年研究院的《题目索引》刊布，索引信息包括作者和题目索引，并且提供数字化的光盘，从而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作者或者关键词所包含的信息。

2012年，笔者参与了基督教历史资料调查和数字化研究项目，获得韩国研究财团基金⁽¹⁶⁾的支持，进行了在扬花津外人墓地埋葬西方传教士有关的资料调查和数字化。这是基督教历史有关的资料数字化应用的一个事例研究。扬花津外人墓地是1890年7月韩国政府为了埋葬长老会医疗宣教士J.W.Heron（第一位在韩国逝世的外国宣教士）所建造的墓地。此后，在韩国活动过的主要传教士都埋葬在扬花津墓地。笔者从中选择了80名传教士，搜集了有关他们的所有资料。比如，他们的基本信息、他们写过的书籍文件等记录、遗物以及照片等图像资料，还有这些资料的分布情况。搜集完后，接着将记录资料目录化，遗物照片等图像资料都扫描数字化，放在网站（http://www.kch.re.kr）上。此项研究的目的是整理分散的历史资料，为研究者和其他人提供资料支持，并最终保存资料。⁽¹⁷⁾

表4　部分传教士基木信息一览

首先，调查传教士的基本信息。其次，调查各传教士的记录资料作为目录化，然后数字化。最后其他图像资料做目录化，数字化。3个研究成员用一年的时间，整理完成80名传教士的资料，录入他们的各种资料。研究项目结束以后，笔者体会到：（1）数字化需要时间和劳动力；（2）这种全面的数字化对有兴趣的普通人可以提供一些专门信息，然而对学者来说用处不大；（3）对研究者而言，资料的目录化和索引化还是需要的。

综上所述，我们看到了韩国历史资料数字化的过程以及韩国基督教史资料数字化的情况。2004年至2008年进行的政府历史资料数字化事业为学者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可以说改变了学者找资料的方式，通过使用该系统，研究者甚至可以找到之前想不到的资料，这就节省了研究时间。

然而基督教历史资料方面，除了延世大学图书馆以外，韩国基督教历史资料的数字化基本上没有继续进行。从韩国史资料的数字化和数据库的便利性来看，古籍数字化可能提供了研究的方便。然而方便之外，还有一个古籍数字化的重要理由：保护资料。2004年，延世大学决定在收藏的所有资料中首先扫描基督教有关的资料。因为韩国国学有关的资料是在韩纸上面用墨汁来写的文书。韩纸和墨汁经过几百年都没出现问题，而韩国基督教资料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刊行的洋书（西方式图书），过了一百年就开始出现问题，很容易碎坏。所以，基督教资料需要数字化的最主要原因在于确保资料永久性保存。

古籍的数字化和建设数据库需要很多资金和人力支持，这方面的不足导致规模较小的基督教历史研究领域无法进行资料的数字化。在这种情况下，首先进行已有的索引集的数字化，然后进行各研究机构收藏资料目录的数字化，会对研究者产生实实在在的帮助。

(1)　作者单位为延世大学。

(2)　[韩]《国译朝鲜王朝实录CD－ROM》，首尔：民族文化促进会和世宗大王纪念事业会，1995年。

(3)　《东亚日报》1995年10月27日，第5页。

(4)　当时《国译朝鲜王朝实录》光盘的价格是500万元（韩元）。

(5)　[韩]姜纯爱：《历史资料数字化事业中长期发展方案研究》，首尔：教育人的资源部，2005年，第13页。

(6)　参见http://www.koreanhistory.or.kr。

(7)　[韩]Sung-jee Joo：《数字化历史资料的构筑和标准》，《历史民俗学》第26号，2008年3月。

(8)　[韩]Jeong-hee Lee：《国史编纂委员会古文献数字化的成果和课题》，《汉文教育研究》第27号，2006年12月。

(9)　一共有223万本古籍，目录和原文还没提供。[韩]姜纯爱：《韩国民间收藏古籍的数字化构筑和共同应用方案》，《书志学研究》第38号，2007年12月。

(10)　此处因资料污迹无法辨认，一个*代表一个字。

(11)　《大韩自强会月报》是1906年7月31日创刊、1907年7月25日停刊的韩末时期唯一的政治杂志，共刊行13号。

(12)　原文：“（義和團起因）這頃北京在　義和拳匪　異常　猖獗極曩者該匪等皇太后及各大員等嘉奬受如斯蔓延日甚忌憚毫無。”

(13)　关于“屠戮密旨事件”，可以参考本人的论文：LEE HYEWON HELEN，“How Korean Christians and Korean Missionaries Understood the Boxer Uprising，”Ching Feng，n.s.，13（2014），35－58。

(14)　《皇城新闻》是韩汉文混用的，《帝国新闻》是纯韩文报纸。《皇城新闻》1900年11月27日的原文如下：“（排外書札）近日傳說聞何許異常　書札金永準李容翊兩氏圖章類似者捺地方各郡鄕校郵傳外國人排斥意儒十勸勉各郡中二三處該書札京司上送今聞法部十三府及各港訓飭近聞無賴作奸之輩做出凶計以無根之說煽惑人心或他人圖章僞造稱以排斥外人搆虛捏無欲爲生梗令到日嚴訓于貴警署別岐詗探。”

(15)　参见http://www.ikch.org。

(16)　基金项目编号：NRF－2012S1A5AA2A010161418。

(17)　这次研究项目整理以后，责任研究员发表论文，参见[韩]Chong-Ku Paek：《基督教文化遗产的应用》，《韩国基督教神学论丛》2014年第92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