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一个高度制度化的国家,人口的迁移是在国家制度、政策和行政命令的强有力保障下实施的,制度的变迁、政策的变化不断作用于迁移活动,这就与雷文斯坦“迁移法则”等理论将经济因素作为引发人口迁移运动的主导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共和国十七年的人口迁移是“有计划的强制移民”,这类移民的迁移、发展历程、心理变迁就与市场经济体制和人口自由迁徙制度下的移民不同,所以开展在海外移民研究的同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发展的不同时期移民活动是怎样变化的,有什么不同的特点和趋势,同样值得我们去全面、深刻地研究。
近年来,《闯关东》《走西口》等以移民为主题的热播电视连续剧,因其刻画了普通民众的传奇而受到人们的喜爱。当然,历史研究不是编写或杜撰传奇,但那些看似平淡琐碎的生活中,其实蕴藏着无限的精彩,涵盖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移民研究就不仅是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不仅是简单的地理位置变化,不仅是迁移原因、数量、类型、分布、影响等整体的、结构化的问题,而是人的研究,是生活经历、个体生命、心态变迁等丰富多彩、生动活泼的微观世界,宏观与微观、制度与生活、文化与心态都是密不可分的。
由于人口迁移活动的纷繁复杂,资料的收集、整理、鉴别和运用是移民研究的一大难题。中国历史上移民问题的研究,很大程度上受到研究材料的限制,1840年以前的移民研究只能依靠各种文献,而古籍中的记载并不完全且极不平衡,出现研究成果集中在某几个朝代,而其他阶段无人涉及的“一边倒”现象。近现代的移民问题,在文献资料的基础上,有了更为精确和详细的统计数据作为支撑,这大大推动了研究的发展,但有关人口迁移的统计往往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仅仅依靠文献和数据,仍然难以向世人展现那种丰富多彩、气势恢宏的移民历史。(www.xing528.com)
下面我们就将宏观叙事与微观过程相结合,将从上往下的视角与由小见大的方法融会贯通,从不同的切入点审视历史,在尝试弄清1950 — 1966年边疆移民背景、数量、类型、状况的同时,深入十七年移民的云南区域研究及西双版纳湖南人和武汉人的个案,不但在文献数据的资料上力求穷尽,而且对至今健在的移民和他们的后代进行访谈,这是新的尝试,在方法上有了突破,在材料上也就更为丰富、生动和真实。不只强调从下往上或从上往下看历史,而是将二者的互动过程客观地展现出来,在这样的过程中,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移民生活的林林总总、边疆历史的形形色色,有了生动活泼、丰富多彩的面孔。
古代或近代的移民社会已经一去不返,不可再现,仅凭流传下来的有限的文献,许多研究只能是“推测”的结果。而那些西双版纳的湖南人、武汉人,活生生地进入了我们的研究视域,他们的历史不仅本身是极有研究价值的,而且对于历史移民的一些尚未明确的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考路径。例如“改土归流”之后,儒家文化在滇川黔交界的彝族地区传播,促成了这一地区社会生活的普遍变化,其中重要的一点是当地彝族开始“改汉姓,说汉语”[2] ,这种变化的历程究竟是怎样的呢?今天西双版纳勐捧农场的少数民族职工尤其是尼人,逐渐改变了那种父子连名的起名方式,开始给自己的后辈用汉姓,父亲叫“×康”“×沙”或“×白”的,给孩子起名时用“康”“沙”“白”为姓,此后就延续下去不再改变,这是比较方便的;还有一些人名字里最后一个字和汉姓搭不上界,比如“×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重新找一个汉姓为孩子命名,而且通常会选“李”“张”等大姓;有的人给孩子同时起尼名和汉名,比如汉名为“康艳”、尼名叫“劳通”;有的给女孩用汉名,男孩用尼名,一个叫“李阳”的女孩,她的两个哥哥分别叫“白干”和“白迁”;最干脆的是就不用尼名了,一位张姓尼女子,还坚持认为他们祖辈就是姓张的,这些都是笔者见过的真实情况。其他如历代军屯制度及移民、边疆移民的原因和类型、边疆社会的文化冲突与融合、移民社会的变迁等等方面,当今移民社会都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思考路径。鉴古知今,因为我们总是在前辈创造和遗留下来的历史中生活,也正因为历史的这种延续性,所以“知今”又何尝不能“鉴古”,明白当下,何尝不能够看到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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