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巨大的支柱是“要活下去”这个文案。吉卜力的电影经常使用“生存”这类的词做广告文案。也许这三十年来,我们生存在一个需要反复问自己“到底什么是活着”的时代吧。
“4岁与 14岁,都想活下去。”(《萤火虫之墓》)
“活下去。”(《幽灵公主》)
“唤醒 ‘活下去的力量’!”(《千与千寻》)
“如果没有父亲,我就能活下去。”(《地海战记》)
“幸好降生到这个世上。”(《悬崖上的金鱼姬》)
即使同样是“活着”,作品的主题为了顺应时代的变化,在表现上也会有微妙的差异。
制作开始后不久,正好是宫先生画完关东大地震分镜的第二天,东日本发生了大地震,紧接着核电站又发生事故。有人从东京出逃,有人去超市抢购,政府启动计划性停电。在混乱中我想到的是,二郎与菜穗子也是活在相同的境遇下吧。
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以及,我们在这个时代该如何活下去才好?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漫画版《起风了》最终卷,最后的画框中写着“要活下去……”我觉得在无依无靠的时代,需要这样强有力的话语激励。海报上使用的“要活下去”,是我亲自动笔写的。
广告正文,引用了宫先生原作中的一段话 :
“过去,日本曾发动过战争。从大正到昭和,20世纪20年代的日本,充斥着不景气、贫穷、疾病与大地震灾难,那是个生存十分艰辛的年代。于是,日本发动了战争。当时的年轻人是如何生存的?与意大利的卡布罗尼跨越时空的尊敬与友谊,成为神话的零式战斗机的诞生,与薄命少女菜穗子的邂逅与别离……这部电影描述的是真实的人物——堀越二郎的一生。”
那个年代与现在的日本惊人地相似。我想,抓住这一点来控诉的话,说不定能为现在的年轻人制造切入点。
但是,实时的动态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制作这部电影,不如说是被时代追着跑。
2012年12月,在《起风了》的制作发布见面会之后,第二届安倍内阁开始活动。政权态势和社会氛围逐渐右倾化,修改宪法也频繁被提及。
2013年5月3日,适逢宪法纪念日,《中日新闻》特地策划了《我们的宪法》这个特辑节目,我接受了采访。(www.xing528.com)
我虽然以“自己还没有伟大到可以对宪法说三道四”加以拒绝,但是对方通过我认识的记者,无论如何都希望我能表态。我打听了一下情况,他们说,“虽然打探了各界人士的口风,但是大家都犹豫不决不敢发声”。现在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不得不去窥探政权的脸色了吗?我为此深受打击。
最终,他们承诺我是被采访的其中一人,于是我接受了采访。
“日本之所以能够重回世界舞台,正是因为宪法第九条[1]。之前的和平,如果没有第九条是很难实现的。我的立场当然是庆幸有这条宪法,宫先生想必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因为与《起风了》的内容也有关联,于是我说了以上这段话。
但是,我看了当日的报纸,发现竟然只有我一个人接受采访,而且头版头条的大标题是:《向世界传达九条的意义》《修改宪法,是政治家的一意孤行》。我被吓了一跳,觉得真是败给这帮记者了。虽然他们的报道写得不错,但会给人留下“吉卜力的制片人开始大言不惭地讨论政治”这样的印象。而且这篇报道不只登在《中日新闻》,《东京新闻》也做了转载。看到这些就有人担心我的安危了。
反应过度的是 日本电视台的奥田先生。
“铃木啊,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在外面随便走 比较好。”他一脸认真地对我说。我觉得不至于吧,不过到后来连宫先生都开始担心我。
“虽然奥田先生是有点神经过敏,不过就怕万一!不能让铃木一个人牺牲,我也要为第九条发言,要捅大家一起被人捅!”
于是《热风》也策划了宪法特辑。高畑先生加上宫先生,还有儿童文学家中川李枝子女士也来投稿。这个特辑再次引起轰动,各个媒体都争相引用。
当下真的到了必须谨言慎行的地步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起风了》这部电影就有了控诉现代的意义……
我在策划阶段根本没考虑到这种地步。因为宫先生心中有对战争的芥蒂,让他直面它是我的第一 目的。当时完全还没打算控诉现在的社会。
但是由于地震,世态为之一变,时代的脚步逐渐追上《起风了》这部电影。我本人也很排斥将这些作为电影的宣传点。但是事实上,电影的确是搭了时代的顺风车。
回顾这之后发生的事,跟那个年代惊人地相似。安倍政权修改了集体自卫权的解释,强行通过了安全保障关联法,并扬言“要在我的任期内修改宪法”。我真的没想到这样的时代会来临。
过去,我总有一种先于时代半步的优越感。但是,现在有种被时代追赶甚至超越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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