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孩子问题很多，宜疏不宜堵。我准备了很久，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分别召开了女生会议和男生会议。
女生悄悄话
当教室里只剩下女孩时，几秒钟的静默之后，女孩们不约而同地大笑——此刻，教室里居然没有一个男性公民！
女孩们在我对面围拢，这样，我就能看清每一个人的脸。我以为女孩们会叽叽喳喳的，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可有整整十台戏！可是，她们居然都不说话，只是热切地望着我，白里透红的脸，笑靥如花。
我先听女孩们谈谈她们的困惑。
她们集体投诉男生喜欢无缘无故招惹她们。
我说，这很正常，他们是想接近你们，了解和他们自己不一样的你们。
后来，她们的投诉又集中指向一点：男孩子喜欢在QQ群里发一些不雅的照片，还喜欢在教室里说一些不雅的话。
这个话题引得所有女孩们义愤填膺。
我说，这也正常。这是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的地方。不要把他们当作道德败坏的人。你们暂时改变不了他们，老师也不可能立刻改变他们，但是你们可以改变自己，比如不看这个QQ群的消息，眼不见为净啊。
后来，我们讨论起怎么做一个好女孩。她们七嘴八舌，讲得头头是道。
我说，好女孩有三个起码的标准——善良、温柔、有内涵。善良不必多说，大家基本上都可以达到；而有内涵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读书；温柔这一点，对于你们来说做起来最难，因为很多女孩是把“暴力女”当作一个“荣誉称号”来接受的。
我给女孩们推荐了一些书。我总觉得，一个女孩喜欢读书便不大可能变坏。
最后，我们谈了女孩的自我保护和自尊自爱的问题。这是我最注重也最担心的。我看过一些资料，特别是毕淑敏的《从六岁开始》，知道在自我保护这方面，当前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都做得很不够。我很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她们，但也知道这非一朝一夕之功，就针对现状提了三条具体建议：第一，不要让异性轻易接触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当然，社交活动中的握手除外；第二，当别人言行不端时要及时表达出你的不高兴并选择离开；第三，不要给别人留下你是一个轻浮女孩的印象。
我看到校园里穿着成熟、暴露并且举止轻佻的女孩就觉得心里难受，觉得这是当妈妈的巨大失责。穿着暴露的女生，常常成为社会不良青年追逐的对象；而一个举止轻浮的女性，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年龄，都极易身陷危险的漩涡！
培养洁身自好、举止端庄的女孩，任重而道远，我常常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相信，做了，总比不做好。
男生悄悄话
男生会议在一个星期后召开。
这期间，男生不断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会”“女生之前说了他们什么坏话”等问题。我都笑而不答。
我不是男人，我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准备会议的内容。
开始时，他们有点拘谨。
我说：“当女老师最大的好处就是，我可以打你们，但你们不可以打我，因为好男不跟女斗哦。”我每年开学都会对男生说这句话，我当然不会动手打人，但这句话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男孩们对我有一种特别的尊重，并扩展到对女生的尊重。
男生嘻嘻笑笑，气氛一下活跃了。
男孩的心理年龄平均低于女孩两年，加之我们的学生观以“听话”为重要标准，因此，在小学和初中阶段，男孩的总体表现比女孩差——这就是通常所说的“男孩危机”。
男生比女生好动，不断有人爬到桌子上来，或者跳上讲台，或者在我背后做鬼脸。我都不管。放松的状态下，谈话容易深入。
我说，我以一个已婚女人的身份和一个男孩母亲的身份来与你们谈心，你们不要有什么顾忌，我们先说说，新好男生的标准是什么吧。
男生几乎是集体大叫——忍！忍！忍！
我笑笑，心领神会。
他们从小学起就深受女生“暴力迫害”，无处申诉。因为大人和老师总是说，你是男孩子，要谦让女孩子。结果，女孩越来越嚣张，越来越“暴力”；男生越来越郁闷，越来越压抑。
我其实不赞成这种做法，得寸进尺是人的劣根性。不过，我还是说，男孩子大度是好事，小事别往心里去，不要赌气；你一个男人赌气后指望谁来哄你呢？跟人耍完小性子，最后还得自己找台阶下，多难堪啊。
“那么，新好男生的标准是什么呢？我们总结一下。”
小李说，刚烈。
我说，刚强吧！和平社会，不需要那么多烈士，爱惜生命要紧。(www.xing528.com)
男生哄笑。后来又说了很多。
终于，有男生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师，女生说我们什么坏话了？”
我说，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不要告诉女孩子。
他们用手拍胸脯，信誓旦旦。
“女生说你们喜欢惹她们。”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男生一片哗然，群情激昂。
“谁惹她们哦！是她们先惹我们的！动不动就打人，拳头比石头还重！还掐人，指甲又长，我们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为了让这“血泪控诉”更打动我的心，几个男生捋起袖子——手臂上的确有一条条紫红的印痕。
我安慰他们：“我会跟女生做工作，让她们尽量和你们和平相处，但是不一定立竿见影，老师没有那么大能耐。所以，首先还是调整好心态吧。”
男孩子们抗议道：“老师，你还是偏袒女生！”
“说说吧，卢老师最让你们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重男轻女’！罚男生罚得很重，罚女生罚得就轻。体育课，我们跑800米，她们才跑400米，凭什么啊！”男孩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十分可爱。
“这点委屈你们得受着，而且，我也相信你们能受得了。来，背诵一下周国平《落难的王子》的结尾……”
这时候，小志跑到黑板上写了一排字：“女人说话永远是对的！”
立刻有几个人上去把他轰下来。昊铭说：“卢老师，看到了吧，他被女生长期‘迫害’，已经精神失常了！”
我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我深表同情，但是爱莫能助。”
“男孩危机”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以为，男孩长期遭受女生的小暴力而又得不到合理的申诉，至少是其中的一个诱因。女生暴力日趋泛滥成灾，与父母的教育有关，也与老师的偏袒有关。“穷养儿子富养女”“女士优先”等观念的盛行，使女孩恃宠而骄，终至成为不折不扣的“暴力女”。这结果，恐怕也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吧。
很多问题，我虽不能解决，但可以了解。了解的意义在于，孩子们会感觉到被理解、被同情。
“女生说你们喜欢说不健康的话题哦！”我转入下一个话题。
立刻有几人说出一个男孩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瑟瑟缩缩的，教室里安静下来。
“老师理解你，这个在青春期孩子身上很正常，你不是道德败坏的人，不要有负罪感。不过，正常的不一定正确，你以后要注意言行修养。一个轻浮的人，总是很难得到别人尊重的。好的，这个话题就到这里。我们来谈谈每个男孩都会有的困惑。你们从什么时候起，觉得自己和女孩不一样？”
孩子们都说三年级，一、二年级没有男女的概念，五、六年级就不喜欢和女孩子玩了。
“那现在是不是又很想和女孩子一起玩呢？”
他们用沉默来表示肯定，连最胆小羞涩的男孩都微微点头。
“不要不好意思啊，关注女孩子，这说明你们长大了，想去了解和自己不一样的神秘世界。其实，女孩子也有和你们一样的渴望。知道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吧，他们偷吃智慧果后的头件事，是什么？”
“穿上衣服。”有孩子嚷嚷。
“对啊，他们发现对方和自己不同，觉得羞耻，于是穿上衣服。这说明，发现男性和女性的差别，是智慧的启蒙。你们现在想要了解女生，正说明你们进入了青春期。什么是青春期呢，青春期是一个人身体和智力发育的黄金期……”
孩子们听得很认真，显然此前并没有人把他们对异性的好奇和人类历史的发展联系起来过，甚至都没有人正视过他们的好奇。当他们表现出对异性的好奇，父母会大声呵斥，觉得自己的孩子误入歧途；老师会疑神疑鬼，非要查探个水落石出；而同学呢，本来是最能达成共识的，可惜，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常常用散布谣言和肆无忌惮的调侃给周围同学造成严重的困扰……
最后，我说：“你们看，卢老师今天和你们说了很多，也许不能帮你解决一点问题，因为很多问题都是没有办法很快解决的。但是，我愿意听你们倾诉，也愿意告诉你们我的看法，愿意和你们一起认识成长，体验成长，健康成长……”
第二天，我对着全班同学说：“男孩觉得女孩讨厌，女孩也觉得男孩讨厌，可是，如果只有男孩或者只有女孩，你们会讨厌整个世界！我们的十个指头，长短不一，才能够紧紧地握成拳头。正因为男孩和女孩不同，这个世界才更加缤纷多彩。所以Boys and girls，让我们学会接受不完美的别人，也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亲爱的男孩女孩，你们每一个都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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