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教师节,我收到的最有意思的短信是女孩小雨发来的。
“您是243班的天使、人间所期盼的卢老师吗?是的话,就请发个A;如果不是,就发B。”我当然发一个“A”。
后来她又发短信给我:“您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敬爱您,我的天使!最后我祝您节日快乐!”
到了下午,她又打电话祝我节日快乐——她说她想听听我的声音。
那时候,我当243班的班主任不过几天的时间,我不知道何以能得到她如此深厚的爱。我努力搜索,搜索我做过什么感天动地的壮举,也努力搜索脑海中关于这个女孩的特别记忆。说真的,都没有。我甚至不能清晰地勾勒出这个女孩的样子,只知道她大概坐在什么位置。第二天看她的日记,我才知道,她敬爱我的原因是我表扬了她的日记写得好,写得真诚——这是她第一次写东西被表扬。
我每天都用热情而又妥帖的言辞表扬孩子们,这些言辞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在空中飘飞。也许有些被搁浅在沙滩上了吧,也许有些被吹得挂在树枝上了吧,也许有些飘落在了石头缝隙了吧,而这一颗,就在小雨心里生根发芽、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了。从此,她在日记中总以“天使”称我,甚少用“卢老师”。
当然,也仅限于日记。这样的孩子,是不会和老师走得太近的。她害怕,害怕自己不够优秀,不是老师心目中愿意接近的好学生;她羞涩,一向羞涩惯了所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更是谨小慎微,唯恐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她总在远远的地方,热切地看着老师,看老师的一举一动里有没有和自己相关的信息。有,便欣喜不已;没有,也安然接受。这样的孩子,是回答了一个问题得到一句例行的“真棒”都会兴奋很久的。这样的孩子,是幽谷野花,习惯了自开自落。我每每想到班上总会有这么多敏感脆弱的孩子,就会涌起一股心酸的怜惜。
有一次午休,教室里太吵了,我很生气,从天使变成了魔鬼。小雨在日记里写道:
我也成了犯罪分子。我有点恨自己了,因为我没有能阻止这场灾难。我虽然不是班干部,但我是243班的一员啊,我有责任对243班负责。可说得容易,做着难啊!今天真悲伤啊!
在她看来,我的生气是一场灾难,因此她的坐视不理也变成了一种犯罪。我深深感动,也深深心痛。
10月11日的日记,小雨这样写着:
今天下午放学,卢老师在办公室里洗着她的红色茶杯。洗好茶杯后,她慢慢地关上窗户。卢老师,你一定不知道,有一双明亮的小眼睛在关注着你。因为周末要放假,我舍不得你。我觉得会度日如年的。我想在走之前和你说上几句话。即使,能看你几眼也行呀!我想,我可能比魏巍的那种爱少,可是我觉得,除了他,没有人能比我更爱老师了。因为他的爱太伟大了,我没有这么的伟大,我也不知道,我的爱以后会不会这么伟大……
这是一颗多么细腻而又多么卑微的心啊!我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真有一个人,为了看我一眼,而在门外默默等候多时。年轻的时候,我设想着,会有这么一个男孩子为我这样做,但似乎没有;而现在,有这样一双小眼睛,只为我一个人闪闪发光!可是,我的眼睛和这双眼睛对接的时间多么多么少!不知不觉间,我更多地把我的视线投注在那些不听话的孩子身上,投注在那些非常出色的孩子身上,而忘记了默默中,有很多黯淡的眼睛,期待被我的关注点亮!
在小雨日记的后面,我写道:“看你的文章,真暖心!我会做一个好天使,也请你和我一起飞翔。”(www.xing528.com)
泰戈尔说:“神希望我们酬答他,在于他送给我们的花朵,而不在于太阳和土地。”是的,小雨,我希望你也能够飞翔,灿烂地在天空下舞蹈,而不仅仅是默默地爱我、感激我。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想在青春的尾巴上抓紧时间扮一回嫩,买了一件颇为卡通的衣服。穿了两次,发现无论怎么扮嫩,我也驾驭不了这件衣服了,于是就搁置起来。
那天,有点热,小雨却老是戴着帽子。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剪了头发,不好意思。于是我想到了我的卡通衣服也有一顶帽子,便拿来送给她穿,顺便还放了一些吃的东西在袋子里面。其实,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乐意接受。
果然,她晚上发短信来说:“天使,我是您的小天使!我不收同情的礼物。我家条件不怎么好,但是我穿的衣裳还是有的。我的心灵也不穷!谢谢天使送我的珍贵礼物!”
果然是我猜想中的情况。于是,我回复说:“我儿子也穿别人的旧衣服呢!你为什么要觉得这是同情的施舍而不是热情的赠予?”
第二天,她穿了这件衣服来上学。卡通娃娃和她的青春年岁相互映衬,正合适。我想,她是想告诉我,她懂得并接受了我的心意吧。
过了两天,一个很平常的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回头浅浅地说:“这衣服挺适合你的。”
她说:“我以为那天你生气了呢。”
我说:“哪里,我以为那天你受伤了呢。”
笑笑,就此不提这件事。
春雨,滋润了小草的干涸,自然是一种恩泽;而小草,吮干了春雨的潮湿,何尝不是一种馈赠?
润物细无声,春雨和万物,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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